第12章 山雨欲來

被雨水沖刷過的城市，幹淨明亮，甚至帶有一絲難以名狀的親切感。

許安然開着車，繞着H市轉了一圈，才心緒不寧的回了家。閑賦在家的父親還沒出門，他把換下的濕衣服丢給保姆，招呼父親一起進了茶房。親手泡了一壺熟普洱，他慢悠悠的将早上，林禮松和他說的話，原封不動的說了一遍，問父親怎麽看。

許友坤聽完兒子的話，壓抑着激動的樣子，去了趟書房。回來後就端着茶，在茶房裏來來回回的，走了好幾圈。渾濁無神的雙眼，不時瞟向玻璃屋頂上方的天空。

屋外雨勢很大，一落到鋼化玻璃上，便濺起白色的水花。

許安然困頓的看着父親，隐隐感覺他好像，在刻意隐瞞一些東西。10年前的事，他一直都是聽父親單方面述說，至于孰是孰非，他現在比那時還要糊塗。

走累了的許友坤坐下來，沉默的凝視着茶桌邊上，那盆翠綠的蘭花。長久的沉默過後，他幽幽開口說：“安仔，他真的簽好轉讓協議了嗎？”

“簽了，他說這些年你也不容易，希望你不要在記恨他。”

“唉！”許友坤重重的嘆了口氣，轉頭定定的看着自己的兒子，“他到現在還不肯承認，是他搞的手腳。罷了！既然他肯把公司，無條件的還回來，你接手後要好好打理。我這邊還有些人脈，他們會幫你處理好不順的事，等你拿回公司，我再把人介紹給你。”

“那就最好不過。”

“你這兩天經歷了太多事，找個時間出去透透氣吧。這是你三叔開在宜江的度假村地址，你去住幾天就當給自己放個假，晚上你媽回來，我會跟她說的。”許友坤說完遞給他一張字條。

“好。”許安然收好字條站了起來，“我回房去收拾衣服。”

“去吧。”

由于常年酗酒，許友坤衰老得很快。才56歲看起來卻跟65歲差不多，僅剩的那只手臂，也因為酒精中毒，時常抖個不停。兒子已經成年了，他後悔自己把他拉進這場仇恨，以致這些年來，父子間的感情淡如白水。跟林禮松之間的恩怨是非，他已經不想再糾葛下去，恨一個人恨得太久，如今才确确實實的感覺到累。

宜江縣距離H市，約60公裏的路程。是H市轄區內，比較有名的一個縣級市。靠着境內星羅棋布的溫泉，和秀美山色，近年來一躍成為H市，最有旅游開發價值的重點城市。

也是一處風景絕佳的，堪稱世外桃源的度假勝地。

思泉山莊坐落在宜江以南，著名的溫泉景區鳳鳴山。整個山莊環境幽靜，設施齊全。錯落有致的民居風格別墅，依山而建。每一棟別墅，都将溫泉引入建築中，成為私家泳池，讓客人既可享受休假的樂趣，又保有隐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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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山莊，前擁清澈透底的玉盤湖；背靠巍峨起伏的鳳鳴山；內裏則是設計獨特的，單棟2層小別墅。屋前屋後綠樹成蔭，繁花似錦；鵝卵石鋪就的蜿蜒小道，盤橫交錯延往四方；規劃有致的溫泉隐在其中，飄散着氤氲的霧氣，從遠處的高地俯瞰，完全就是一處世外仙境。

許安然開着車一進入景區，便被這裏迷人的風景所打動。他想不到H市，還有這麽一個寧靜安詳的地方。照着路牌指示，他很快找到了地方，镌刻在巨大石塊上的，黑色的思泉二字龍飛鳳舞，與它身後磅礴的山體相得益彰。

停好車，他拿着行李去往山莊大堂。三叔在電話裏說他有事不在，不過已經吩咐山莊的人，幫他安排好住的地方，讓他直接去找大堂經理就行。

進入山莊大堂，他又被別致的裝修風格震了一下。

有別于一般常見的酒店大堂，這裏的地面鋪設的，全是紋路清晰的原木地板。近9米層高的的大堂正中央，垂吊着巨型樹根雕刻而成的精美吊燈。

大堂四周，是通透的鋼化玻璃幕牆，室內分布合理的真樹假山，與幕牆外蔥翠的綠化相呼應；凸立而起的大堂吧，周圍貼滿整塊整塊小型的山石；巨大的木樁被劇成一截一截的，用來搭配柔軟的咖啡色布藝沙發；還有那只刷了一層清漆的，青石磚磚立柱，整齊的排列在兩側，整體一看既樸拙又透着幾分雅趣。

“寶貝別跑！”

許安然正看得入神，一位年紀與自己相仿的漂亮媽媽，正從大門那跑來。急急的追趕着她前方，跑得東倒西歪的，三歲左右的小女孩。

小女孩跑到許安然腳邊，亮晶晶的眼珠子，好奇的打量着他。突然她咧開嘴咯咯的笑起來，伸出胖嘟嘟的，藕節一樣白嫩的手臂，“叔叔抱抱。”

“寶貝你叫什麽名字？”許安然心中一動，臉上的線條瞬間柔和。他放下行李，動作輕柔的把小女孩抱起來。

意識到自己認錯人的小女孩，無邪的笑臉很快消失不見。她害怕的看着許安然嘴巴一扁，哇的大哭起來。

“果果不怕，不哭了。”漂亮媽媽尴尬的從許安然懷裏，把小女孩抱過去。邊溫柔的幫她擦掉眼淚，邊安撫她的情緒。等小孩停止哭泣後，她充滿歉意的跟許安然笑笑說：“對不起，打擾到你了。小孩可能錯把你當她叔叔了。”

“沒關系，小寶貝很漂亮。”許安然燦爛一笑，想給她一點寬慰。

“謝謝！”漂亮媽媽抱着還在哽咽的小女孩，一路安撫着走了。

心情大好的許安然拿起行李，去總臺取了別墅的鑰匙，眉眼帶笑的坐進候在門外的電車。

******

大雨過後的天空，難得一見的變得透藍明淨。

H市銀湖路瑞鑫地産8樓，董事長助理辦公室。

沈天反鎖好門，挪開檔案櫃半跪在地上，耳朵緊貼着與董事長辦公室相通的暗門，仔細的想要聽清裏面的談話內容。阿成突然不避諱的出現在公司，絕對不是什麽好兆頭。林禮松其實沒有表面上看出來的，那麽信任自己。這點沈天一直心知肚明，不然有關地下賭場的事，他不會一直瞞着自己。

門板太厚，沈天跪到雙腳發麻，依然聽不到半句完整的話。聽到隔壁辦公室房門關上的聲音，他估摸着應該是阿成走了，遂站起身把檔案櫃挪回原位，還沒得活動四肢，緊閉的暗門突然被打開。林禮松推開帶有軌道的檔案櫃，面若寒霜。

絲毫沒有心理準備的沈天，被他吓得面如土色，頭都不敢擡。過了好一會他才反應過來，結結巴巴的說：“林叔，發生了什麽事？”

“跪了多久？”林禮松答非所問，犀利的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着沈天。

“林叔我……”噤若寒蟬的沈天吱唔着，忐忑的盯住自己的腳丫。

“你想說什麽？”

“我不同意你讓阿武，繼續跟着姓顧的。”反正都被看穿了，沈天心一橫幹脆捅破天窗。

“為什麽？”

“他倆有了不比以往的關系，還天天這麽膩歪在一起，我怕日久生情，阿武會為了她和你翻臉。”

“你個顧慮我了解了，我今天不想提這個！江州那邊有塊地不錯，你陪我去看看。”林禮松意說完，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今天的事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知道了！”

才落下的心又懸到了嗓子眼，喜怒無常的林

禮松，讓沈天開始疲于應付。

沈天開車載着林禮松離開公司，駛向州橋區的江州工業園。江州工業園是H市在十五計劃中，改革嘗試的一個重點項目。經過十多年的發展，加上政府鼎力支持，取得了很不錯的成效。俨然成為城西一帶，一個新興的成熟商圈，直接覆蓋到周圍的數量衆多的村莊。

随着十一五期間H市不斷擴容，原江州工業園已被納入州橋區管轄。雖然近年來，房地産行業茁壯興起，工業園周圍的地皮水漲船高，投資商對此仍趨之若鹜。

精明如林禮松，自然不肯放過發財的機會。陳老板早年在江州工業園，開辦數家工廠，因為不善經營，幾個規模都很大的廠子先後倒閉關門。可他一直把這邊的地皮當寶，不舍得出手。想不到年初那回他輸紅了眼，居然拿江州的地做抵押，找自己借錢扳本。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他幾次跑江州都沒尋得合意的地皮，才看中陳老板的地，他就親手送了過來。

江州再繁華前身也是郊區，與市中心完全沒有可比性。沈天看着車窗外新建好的高樓，和還有些髒亂的空曠街景，開始臆想，如果自己有資金有能力，一定要把這一片都規劃成，兼顧商業與休閑的新型商圈……。

車子開進原工業園大門舊址，很快找到陳老板的幾個廠房。沈天遵照林禮松的指示，放緩車速慢慢的圍着廠房，轉了幾圈。臨近下班，路面上行人越來越多，林禮松呆在車裏觀察完，催促沈天離開。

“林叔，陳老板答應把地賣給你了？”從新大門出來，沈天随口問道。

“不答應又如何？期限一到他還不上錢，賣也得賣，不賣也得賣。”林禮松靠到椅背上，惬意的瞌上眼皮。

沈天知道他不想多說，當即沉默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