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法華九岚（2）
第二天起來頭重腳輕，在洗手間碰上正在洗漱的程夢，揉着額頭猶豫着要不要道早安，程夢吐掉嘴裏的牙膏沫子扭頭對她笑：“起來啦！”
她盡量讓自己笑起來，有點別扭的道了聲早。
程夢上下打量她一圈，皺眉，“你精神怎麽這麽差，昨晚沒睡好？”
姜離抓抓睡得淩亂的頭發有氣無力的點頭。
程夢将毛巾挂好，側身讓出水池前的位置，“到了新環境總需要适應，過兩天就好了。”
姜離擡頭，鏡中的程夢皮膚并沒有昨晚看起來那麽白，昨晚大概是客廳的燈光太慘白映的。
見姜離盯着她瞧，程夢對她抛個媚眼，“怎麽，是不是覺得姐姐長得很好看啊？”
“不是……”
姜離誠實的回答惹來程夢的鬼臉，“說話太直沒男朋友啊！”說着轉過身手指比槍抵在姜離腰間，“說，是不是單身？”
姜離被她的自來熟吓到，本能的往旁邊一閃，程夢倒是沒什麽別的反應，嘻嘻哈哈又說了兩句，轉身出去了。
姜離重重吐出口氣，轉頭朝衛生間門口看了眼，果然不适合跟別人一起住，等找到房子還是趕緊搬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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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離到岚市一周了，但這一周一直都沒睡好，瘦了一圈。
周末程夢非拉她去拜佛，說城外九岚山上法華古寺很靈驗，去求個靈符挂床頭就能睡好。姜離覺得這話太可笑，但莫名覺得九岚山這個名字耳熟，又是盛情難卻，就跟着去了。
時值深秋，九岚山中色彩斑斓。藍天白雲之下，紅楓黃葉點綴着重巒疊嶂，而法華寺就在那秋色之間伫立，黃牆黑瓦莊嚴肅穆。
站在廟前石階上，姜離眯起眼想要看清匾額上那幾個字。程夢在一旁講解古寺傳說，口若懸河。
時間已經不算早，所以人并不少，寺廟中有淡淡檀香味飄出。
大門口站着幾個和尚，在向進門的游客派發線香。程夢就跟她解釋：“為了減少污染，近幾年開始已經不允許香客自帶香燭進廟裏了，統一由寺廟提供三支青香。”
姜離對拜佛一事毫無概念，只跟着程夢走上去，接過一個和尚遞過來的香，學前面的人雙手合十對和尚行個禮。禮畢擡起頭那和尚對她露出一個和善的笑，笑得她一愣，只因從那眼神中她似乎看出了熟人之間的招呼。難道他們之前見過？
姜離若有所思走進廟門，沒忍住又回頭看了眼，那和尚已經在向後來的人贈香。
“你看什麽呢？”程夢見她走得遲疑，轉回來拉她。
“沒什麽，”姜離收回目光搖了下頭，“就是很少到廟裏，覺得有些新鮮。”
“你在國外生活了好多年吧，對東方佛教文化應該沒怎麽接觸，”程夢拉着她走進去，一邊走一邊說，“覺得新鮮那很正常。我們先去拜佛，拜完佛将香燒了我再帶你去看那棵千年古桃樹。”
“好。”姜離沒什麽所謂，聽任她安排。
拜佛燒香花去很多時間，待她們來到後禪院，桃樹下已經聚集了許多人。
姜離站在後院門口的石階上，挑高看去，桃樹約有兩人合抱粗細，長在後院正中央，四周圍了一圈半人高的鐵栅欄，阻止游人上前。桃樹枝繁葉茂，深秋了倒是依舊蒼翠，那些葉子一點都看不出即将枯黃凋落的勢頭。伸展的樹枝上纏了一層又一層紅絲帶，但都很破舊了，應該不是近些年纏上去的。
殘破的絲帶被風吹得輕輕飄動，姜離盯着那樹枝有些出神，這真是一株長了千年的桃樹麽？生物學上講一株桃樹的極限生命也就兩三百年，能夠活上千年且還有如此生機，若是真的倒也神奇。
她将目光從樹枝移到樹冠，想着古樹的細胞組織和普通桃樹會不會不同，眼睛一花卻看到在那伸展的樹枝上斜倚着一個人。
紅衣墨發，手支着腦袋姿态慵懶。頭發很長，衣袂也寬大，看着就像是古畫中出來的人。
用力閉眼再睜開，人還在。
再看其他人的反應，他們都看不見？
姜離轉頭，程夢不知何時走開了，本想問她看沒看見，這下只好作罷。再轉回去看桃樹，樹依舊人不見。
擡手拍拍腦袋，睡眠不足果然危險，都出現幻覺了。
擠進人群将程夢拉出來，“我想回去睡覺。”
程夢看看她，又扭頭看看院裏烏壓壓的人群，有些遺憾道：“還想去領兩根姻緣線的，這麽多人也不知道得排到什麽時候，我還是陪你回去吧。”
“我自己回去就好。”
“哪能啊，你初來乍到萬一走丢了呢！”程夢伸手攬住她的肩，一副哥兩好的模樣。
姜離下意識矮身想躲，結果沒躲掉，程夢仰頭笑得放肆，磨磨牙，“小妞，別躲了你逃不出大爺手心的！”
姜離扯扯嘴角，你高興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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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之後姜離就蒙頭開始睡覺，起初睡得挺踏實，但就在中間醒了一次之後又開始做夢。
這一次的夢很清晰也很真實，就好像她真的經歷過。
夢裏她去了法華寺，卻遇上地震。天動地搖間她被砸暈，醒來不知身處何地。有幾個人圍着她，頭頂有強光照下，那幾人的臉淹沒在強光中，他們對着她說話聲音卻隔很遠，一個字都聽不清。
然後她被敲門聲驚醒，睜開眼，隔着窗簾外頭天光昏暗，程夢在門外喊她：“你已經錯過了午飯，再不起來吃晚飯要餓死啦！”
姜離猛坐起來，盯着房門發愣。程夢還在敲門，過了好一會她才回過神，用手扒拉下頭發，下床去開門。
程夢穿着圍裙站在門口，一看到她就咧嘴笑：“你總算起來了，我給你煮了粥在廚房你快去吃吧，我有事要出去應該會很晚回來，不用等我。”
然後程夢就換衣服出門了，姜離獨自在客廳喝粥看電視，随手開了個旅游節目，恰好在介紹法華寺，這讓她又想起了剛才做的那個夢。然後鬼使神差掏出手機搜了下岚市地震，結果發現中秋時真發生過地震，但震級不大，除了法華寺斷了一根梁，其他倒是沒有什麽損失。新聞放了大量筆墨描寫千年古寺的一根梁有多少價值，姜離草草掃過一遍就将手機丢到一邊。
讓她在意的是自己竟然會夢見地震，而且夢中她就是被法華寺大殿那根梁砸暈的……巧合麽？還是有什麽深意？
舀了一勺粥送進口中，發現粥已經涼透，索性将粥碗放到茶幾上，身子往後靠進沙發裏，雙腿也縮上去，抓過手邊的抱枕墊在膝蓋和下巴中間，然後保持這個姿勢一直到電視裏新聞聯播的前奏響起。
她猛地直起身，兩個新聞主播已經開始有條不紊播着新聞，但她一個字都沒聽進去，思來想去心裏發慌，起身到陽臺上将窗打開，可惜今夜無風，但寒涼的空氣撲在臉上，讓她打了個顫。
城市的夜空從來不純粹，夜幕總被燈光打擾，望着被霓虹映紅的遠天，不知是不是錯覺，她覺得自己看到了城外的九岚山。
不過怎麽可能，自嘲的笑笑，關窗轉身，新聞還在播，她決定回去關心一下國家大事，至于那些想不明白的，還是不要想了。
伸個懶腰往回走，沒走兩步突然眼前一黑，然後直挺挺倒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