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另一個她（1）

第二天中午，亮黃的陽光隔着窗玻璃照進房裏，帶着暖意。姜離從被窩鑽出，睜眼看到那光景，惬意的眯起眼，像只在太陽下的貓。

玉知穹走後她過了很久才睡着，但睡得極好，全程無夢。

又盯着窗外陽光看了會，翻身起床，到窗邊扭動身子伸個懶腰，舒服得想要吹口哨。沐浴在陽光裏，閉眼享受一會，突然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想起昨晚的經歷，明媚的心情又籠上愁雲。

那個和她長得那麽像的女人到底是誰？

深深嘆口氣，耷下腦袋，或許這将成為永遠的迷，又或許今天晚上又再見了，誰知道呢？轉身回床邊抓起快要掉到地上的外套穿起，準備去洗漱。

開門，外面靜悄悄一點動靜都沒有。探頭四下看了看，沒發現程夢的影子，都已經十二點多了，也不知道是出去了還是沒床起。

抿了下唇，輕手輕腳去衛生間洗漱。收拾完進廚房覓食，看到程夢在冰箱上給她留的字條：

親愛的，我出門了，家裏已經斷糧，餓的話就自己出去吃吧！

還畫了個叉腰比剪刀手的小人，形象生動。

看完将字條團成一團空投向水池旁的垃圾桶，紙團撞在水池上，沒進。無奈走過去彎腰撿起紙團，丢進垃圾桶時不經意掃過裏面，在為數不多的廚房垃圾之中，有一張團緊的紙巾攫住她目光。

那暗紅的是血跡麽？屏息盯着看了會，嘲笑自己真是草木皆兵，這肯定是程夢不小心弄破了哪裏沾到的血，有什麽好驚恐的？将紙團丢進去，轉身走了兩步又折回來，還是順便将垃圾帶出去扔了吧。

換了衣服拎着垃圾袋出門，走出公寓樓，陽光照面的同時有冷風從背後卷來，忍不住瑟縮了下。想起出門前看的日歷，今天是立冬。仰頭對着午後的陽光眯起眼，這麽快就到冬天了。

不知岚城的冬天冷不冷。

搓搓微涼的手，将垃圾送到集中回收點，然後拿出耳機帶上，步履輕快的走出小區。

小區隔得不遠是一條老街，聽說有百來年的歷史了。遠的地方懶得去，姜離就打算去老街那邊走走，順便吃口熱的。

周日下午路上的人居然很少，不知是都去了市中心還是都躲在家裏午睡。看着空蕩蕩的馬路，姜離倒是覺得舒暢。她讨厭人多的地方。

穿過馬路就是老街入口的牌坊，大約有兩層樓高，青磚搭砌的，不過看上去很新，若不是近些年新建的那就肯定是修葺過的。

牌坊下站着兩個抱着宣傳單的人，大概是售樓或者語言培訓機構的，遠遠看到姜離過馬路已經都迎過來了。

姜離最怕這種人，遇到過幾次纏得她想說髒話。看到那兩人帶着招牌式微笑朝她走來，她猛吸口氣二話不說抱起挂在肩上的包一路狂奔，直跑進了老街深處才停下。

兩手撐着膝蓋喘粗氣，聽見肚子發出“咕嚕嚕”的叫喚。摸摸肚子直起身來，好餓……

環顧四周，老街上的人倒是比外面馬路上要多，有好多店面都在門前擺了桌椅，有零散顧客坐着，閑适的品着茶或咖啡，低聲談笑。

老街很寬敞，兩邊種着參天的銀杏樹，看那高度大概也都有幾十上百年的年紀了。樹葉都黃了，在陽光下幾乎在發光，有風吹過時，會有銀杏葉撲簌簌落下來，鋪了一地。

駐足盯着飄落的銀杏葉發愣，聽見一串清脆的銅鈴聲從她右後側傳來，轉頭，是一家叫做“時光可見”的咖啡館，木框的玻璃門，門前挂一串銅鈴。應該是剛有人進去，銅鈴還在顫動。

遲疑了下，轉身走過去。

玻璃門擦得幹淨，一眼望進去就看到了今日菜單。菜單是手寫的，字很好看。

姜離伸手拉門，門框撞起垂落的銅鈴，叮叮當當一陣響，離得近了比剛才聽來更悅耳，忍不住擡頭看了眼，而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拉開一半的門後傳來。

“歡迎光臨。”

姜離看着一身制服的程夢有些詫異，沒想到她會在這裏，而且看起來是在工作。

程夢倒是沒有驚訝，笑着迎上來，對她一歪頭，“剛才就看到你了，你專注的樣子很迷人哦！”

姜離被她說的臉紅，幹笑兩聲，想問她怎麽會在這裏工作，但想想又懶得 開口，倒是程夢像讀到了她的心思，一邊帶她進去坐，一邊解釋：“這咖啡館是我同學開的，周末我來幫忙端端杯子。”

姜離“哦”了一聲，不知道說什麽索性沒說。程夢将她帶到裏面臨窗的位置，老街一側臨着運河，隔着窗看出去就是初冬陽光下粼粼的水面。

姜離落座，等着程夢給她菜單，程夢卻說她去張羅，說完就轉身跑了，姜離想喊她，但沒來得及。

看着程夢跑開的背影，無奈苦笑。真是個冤家。

程夢走後，姜離無聊就轉身看着窗外運河發呆，偶爾有觀光的游船從她面前經過，帶着一串水浪遠去。

咖啡館放着輕柔的音樂，因為很低，聽不出是什麽曲子。姜離微眯着眼睛，就這樣想起了玉知穹，一個神一樣降臨的男人。緩緩趴伏在桌上，手指一下下輕敲桌上插幹花的水晶瓶，發出叮叮的聲音，和着音樂有催眠的魔力。

就在她昏昏欲睡之際，聽到有人叫她，“小姐，您的起司蛋糕和抹茶拿鐵。”

直起身轉頭，桌邊不知何時來的服務生一手端着托盤一手背在身後，俊挺的站着，更加俊挺的是那張臉。

一張西方人的臉，金色短發碧藍眼珠，高挺的鼻梁異于東方人的白皙皮膚，還有一口略顯生硬的普通話。他将蛋糕和咖啡放到姜離面前，然後對她很紳士的一颔首，“小姐請慢用。”

不知為何姜離心中一動，手背上汗毛直立。接着便聽到門口銅鈴聲響起，應該是被開門吹進來的冷風激的，她想。

不動聲色的搓了搓手臂，向服務生道聲謝，便将目光落到面前的起司蛋糕上。過了會，感覺身旁人影一直沒動，轉頭奇怪的看了眼，對上那西方小哥碧藍的眼睛。

“還有事？”姜離問了句，突然想起西方國家的習慣，拿出錢包準備給小費，西方小哥卻用他那別扭的中文阻止她：“不不不，我不需要小費。”

不需要小費？姜離掏錢的手一頓，不要小費他站這裏做什麽？正要詢問，西方小哥以很快的速度坐到她對面的位子，手中托盤支在面前，露出兩只眼睛盯着她笑。

這人什麽毛病？姜離她不是那種喜歡和人糾纏的性子，冷下臉正要趕人，走了一直沒回來的程夢突然跑來，完全忽略那西方小哥拉着她就走。

小哥一手托腮看着她倆繞過咖啡館內分隔空間的牆，一手伸到姜離的咖啡杯上輕撚手指撒下一些紅色粉末，然後對着咖啡杯飛個吻，拎起托盤心情極佳的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