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忘了什麽（2）
第二天，姜離下午一點到所裏，發現整個研究室只有譚江一人。
穿過感應門進去，譚江擡頭對她笑笑，藏在防護鏡後的眼睛透亮，擡擡手裏的試管，“今天只有我們倆了。”
姜離一邊将頭發紮起一邊朝他過去，“其他人呢？”
“他們昨晚通宵了。”
可真夠拼的……姜離感慨着拉出凳子在譚江旁邊坐下，伸手拿過桌上編了號的藥瓶，“需要我做什麽？”
譚江把試管放回試管架，抓起手邊注射槍，“藥還需要靜置一個小時，你先去隔離室看看老鼠吧。”
“好。”姜離站起來拿着記錄夾往隔離室走，走到門口準備進去，突然想起手機還在口袋，又走回去随手将手機丢在桌上。
譚江擡眸看一眼，“不怕我偷看？”
姜離聳肩，“請便。”
十分鐘後姜離回來，手機還在原本的位置，摘了手套拿過來準備收好，結果一按Home鍵，屏幕顯示“iphone已停用，請15分鐘後再輸一次”。
她盯着手機看了一會，冷冷道：“你還真随便。”
譚江厚顏無恥笑笑，“你說請便的。”
姜離撇撇嘴，将手機收進口袋，拉過凳子坐下來開電腦準備實驗記錄。
譚江臉皮再厚這時候也不好意思說話，研究室只剩下空調運轉的聲音。
一小時後，兩人在隔離室準備給小白鼠注射藥物。譚江把老鼠從隔離箱抓出來，伸手遞給姜離，“你來。”
自從上次碰上鼠怪之後，隔着箱子看看還好，一旦這樣近距離接觸，姜離還是有心理陰影，下意識往後縮了縮，吞口水。
“怎麽？”
姜離将雙手背到身後，搖頭：“我有陰影。”
譚江挑眉，“你一學生物的居然怕小白鼠？”
姜離抿着嘴不說話，譚江等了她一會，朝她伸出右手。姜離把注射槍給他，整個人往後退開一步。
譚江擡眸看她一眼，沒說什麽，默默把事做完。
這次的樣本共有四個，首次注射之後要等五個小時，如果沒有不良反應，還要加大劑量再注射一次。
“好了，五小時後再來吧。”譚江把最後一只老鼠放回隔離箱，舉着注射槍轉身。
姜離點點頭，轉身出去。心裏那個疙瘩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好，她一學生物遺傳學的要是今後一直怕老鼠可就難辦了……
出去後，譚江跟她聊了聊心理障礙的問題，姜離心不在焉聽着，整個人明顯不在狀态。忍不住就想起了遇到鼠怪那天的事，繼而又想起玉知穹第一次救她，心思輾轉中猛然一抽氣。
“怎麽了？”還在跟她叨叨心理學的譚江被她吓了一跳。
姜離沒理他，暗自奇怪，昨天分明是想回去跟玉知穹說有關江海凝的事，怎麽會一點都沒想起來？這不科學啊，以她的記憶力不可能忘得這麽徹底的……
嘆着氣搖了下頭，今晚回去一定不能忘了！
譚江看她自顧自搖頭又嘆氣，推推眼鏡閉上嘴轉身繼續做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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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點半左右，譚江提出去吃飯，姜離早就餓了沒好意思說，立馬換衣服跟他走。
入夜氣溫下降，姜離裹着圍巾出門依舊凍得發抖，搓着手呵白氣，鼻尖很快一片冰涼。
譚江穿着羽絨服一出門就把帽子戴上了，裹得嚴實看着一點都不冷。
姜離吸着鼻子，用力跺跺腳，岚市的冬天比想象中冷多了。
走出研究所大門，兩人并肩走在路燈下，譚江突然朝她伸出手：“把手給我。”
姜離呵氣的動作一頓，兩手放進大衣衣兜裏，挺直脊背：“我不冷。”
“當真不冷？”譚江笑起來，手依舊伸着沒收。
姜離忍住突然泛起的噴嚏點頭，“當真不冷。”
譚江又看了她兩眼，收回手也插進兜裏，“想吃西餐還是中餐？”
“中餐，”姜離吞口水，“最好是火鍋。”
一個多小時後，他們從研究所附近的火鍋店出來，帶着渾身的火鍋味。
兩人都吃得很飽，慢悠悠走回研究所。這裏不是市中心，這個點路上已經沒什麽車輛行人，只有路燈昏黃的光靜靜照着。
姜離吃太飽不想說話，低頭數着步子。譚江心情挺好，一邊走一邊低聲哼歌，音色還挺好聽。
火鍋店離研究所大概有五百米，一路沉默着，快到研究所時姜離打起了呵欠。擡手揉着幹澀發癢的眼睛，心中盤算等會該怎麽回去，到九岚山的車六點之後就沒了。
“等會你怎麽回去？”就像讀到了她的心思，譚江突然問她。
姜離知道譚江有車，若說自己準備打的回家估計譚江會提出送她，但怎麽可能讓他送她？所以她說了個謊：“等會有人來接我。”
“誰？”譚江雙眼盯着前方，一腳踢開人行道上一塊花壇中蹦出來的土塊，“是那次去演唱會的那兩個人麽？”
演唱會？姜離愣了下，想起那天陶堯從演唱會回來跟她抱怨的事，看來果然是譚江啊……
不過既然他提起了，那就拉陶堯出來做個擋箭牌吧。
“嗯，是他們其中一個。”她低聲說。
“他們是誰？”
“表哥……”
“原來是表哥啊！”譚江語氣瞬間輕快，若姜離沒看錯，他似乎還輕輕蹦了下。
姜離突然想，這個譚江該不會對她有意思吧？
前面再轉個彎就能看到研究所大門，她下意識加快腳步，趕緊回去吧，早點做完早點回家，希望有意思什麽的都是她的錯覺。
路的轉角被一棵蔥郁茂盛的冬青擋着，姜離走在裏側，譚江比她先轉過去看到研究所大門，卻停住不走了。姜離不明所以，繞過他往前看，研究所關得僅剩一人進出大小的門前站着個人，長身而立，在路燈下拖着影子。周身像有霧氣圍繞，瑩瑩有光。
姜離心思微動，伸在口袋裏的手握緊又松開。很詫異，玉知穹居然會來，該不會是接她下班吧？
想了想，朝他走去。走了兩步覺得太慢，索性跑起來。好像聽見譚江在喊她，懶得去管，皮鞋拍着地面發出“噠噠”聲響。
玉知穹轉過頭，眼中映着路燈的光，微微眯起像某種貓科動物。
姜離在他面前站定，輕輕喘息，呼出的氣息在寒夜裏凝成白霧。不等她開口問，玉知穹道：“我來接你。”
姜離着實詫異，下午出門時他并不在家，就算要接也該是陶堯或玄朔，怎麽是他這個老大來？不過她素來想得多問得少，“嗯”了聲，然後有些過意不去，“我還沒結束，要不你先回去？”
“沒事，我等你。”玉知穹一貫溫吞水一樣的表情在路燈下顯得柔和很多，說這句話時聲音不高，但那語調容易讓人想多。
姜離聽得心跳加速，然後有點郁悶，怎麽就這麽沒定力呢……
譚江遠遠站着看他們對話，忍了會沒忍住走上前，并排站在姜離身邊，側頭問姜離：“這位是？”
姜離一時間想不出什麽好的說法表哥是不能再多了，堂哥也不像啊……譚江又盯着她等答案，只好随口道：“他是我房東。”
譚江挑眉，目光掃過玉知穹，也不知在想什麽，只是似笑非笑說了句：“房東還要負責接房客下班麽？”
姜離嫌他話多，但又不好直說，就不負責任的解釋了句：“他是我表哥的朋友，過來接我一下有問題麽？”
譚江無話可說。姜離趁機拉玉知穹到角落，“男神，我大概還要一個小時才能下班，要不你先回去一小時後再來？”反正他能瞬移，來回一趟也就眨眼的功夫。
玉知穹背後是研究所的圍牆，牆內有探出的松枝戳他的脖子，因他沒帶圍巾，松針直接刺在他後頸上，他不舒服得扭動脖子，然後伸手推着姜離往外走兩步，淡聲道：“你進去吧，我等你。”
她只是不想他在這吹冷風，他怎麽就不明白呢……
譚江已經在催她趕緊進去工作，她沒辦法，只好取下圍巾圍到他脖子上，繞了兩圈打個結，“注意保暖！”說完轉身追着譚江進去。
玉知穹擡手抓着厚厚的羊毛圍巾，圍巾上有她的溫度和氣息。靜靜站了會，轉身隐沒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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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研究室，譚江心情不好不說話，姜離反而覺得清靜，準備好試劑和注射槍，喊譚江一起去隔離室。
譚江埋頭寫着實驗報告，慢吞吞道：“你自己去吧，分工合作，我寫報告你去注射。”
姜離皺眉看着他，然後冷笑起來，真是個幼稚的家夥。拿起東西獨自往隔離室去，心理陰影總要克服的，擇日不如撞日。
指紋掃描打開隔離室大門後，她走進去放下東西戴手套，扯着緊繃的一次性手套，目光落在隔離箱上。四只老鼠都安靜縮在角落，看起來很無害。
深呼吸，然後一邊做自己思想工作一邊往注射槍加注試劑。手還是有些抖，但在控制範圍內。
就在她強迫自己走到隔離箱前準備開箱抓老鼠時，突然聽見玉知穹的聲音響起，似春風拂過耳畔，“別怕，它們不會變成怪物。”
姜離詫異四顧，沒看到玉知穹，正想問，聽他又道：“或許我該直接抹去你那段記憶。”
“不必了，我能克服。”姜離搖頭，然後伸手從隔離箱抓起小白鼠，老鼠掙紮着發出吱吱叫聲，姜離背後不受控制起了一層冷汗。
這時，玉知穹突然現身，修長的手指在她手腕處捏了捏，“沒事的，不過是老鼠罷了。”
姜離吸口氣，咬唇點頭，“對，只不過是老鼠罷了。”
抓起手邊注射槍眨眼間就完成了注射，快準狠。有了好的開頭，接下來就好辦了，沒多久四只老鼠都注射完畢。她放下注射槍，調整好隔離箱頂部燈光的亮度，轉頭對玉知穹笑笑：“多謝了。”
玉知穹微一點頭，隐沒。
姜離拎着注射槍出去，譚江還在寫實驗報告，她把注射槍放進回收桶，摘掉手套，“我做完了，周一見。”
譚江寫字的手一頓，扭頭看她，她扯下綁頭發的皮筋整理頭發往外走，快要走到感應門前，譚江喊她：“姜離。”
感應門“吱”一聲打開，姜離擡手背對他揮了揮，徑直走出去。終于可以下班了，換衣服找男神去！心情因為克服了心理陰影而變得輕松愉快，走路的步子也輕快起來，看在譚江眼裏就顯得很迫不及待。
由于圍巾給了玉知穹，出門整個人瑟縮了下，立起大衣領子抱着雙臂往外跑，值班的保安看到她跟她打招呼：“下班了？”
姜離心情不錯，微笑點頭：“是啊，終于下班了！”
和保安道別後出門，玉知穹已經在門外等她。她給他的圍巾拎在手裏，看得姜離有點不開心，就這麽嫌棄她的東西？
撇撇嘴走過去，準備開口，卻忽覺脖子一暖，玉知穹将圍巾給她裹上，繞兩圈然後打個結，“當心着涼。”
姜離微仰頭看着他，心跳又加速了。
幫她戴好圍巾，玉知穹拍拍她的肩，“走吧，回去了。”
“哦。”姜離擡手籠着圍巾，轉身跟他走。
走了兩步，鼻子一酸打了個噴嚏。玉知穹微側身子朝她伸出手，“把手給我。”
她愣愣看着那只指節修長的手，遲疑了下，把手伸給他。玉知穹的手心還是那麽滾燙，被他握着，能感覺有暖意源源不斷從掌心向她四肢百骸傳送。
真好啊，有了他冬天都不需要暖手寶了！她兀自感慨，然後想起出去吃飯的路上譚江似乎也想牽她的手給她溫暖，她當時毫不猶豫拒絕了吧？側頭偷瞄一眼和玉知穹交握的手，果然同樣的事不同的人做會有完全不同的感受。
好吧，她承認自己對玉知穹有好感。這樣一來心情就有點複雜，因為她不知道玉知穹的溫柔背後到底是對誰都會這樣還是只為她一人？
哎，還是別想這麽多了，物種不同如何相愛？
玉知穹帶她瞬移回到九岚山腳下，顯了形慢慢走着。玄朔布下的大霧又籠罩了整座山，他們走在霧中，姜離突然喊了他一聲。
“嗯？”玉知穹的聲音從身旁飄來。
姜離張口，卻突然忘了自己想說什麽，腦中一片空白，忍不住“啊”了聲。
“怎了？”
姜離擡手抓抓頭發，發絲沾了霧氣摸上去微濕，她覺得自己像個傻瓜，有很強烈的感覺自己有話想說，但就是想不出要說什麽……最後無奈放棄，準備什麽時候想起來再說。就說了聲沒事。
玉知穹沉默片刻，道：“有事不要藏着。”
姜離耷下腦袋，她也不想藏啊，可就是想不起來……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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