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拉倒朕不甘屈居人下

“哀家的夜兒終于回來了,想煞哀家了。”

舒皖還沒進門,就聽見這麽一句,她身形一頓,這才發現今日的崇華殿,竟然連根香都沒點,許是怕舒長夜不喜這濃郁的檀香味。

連着外殿與內殿的過道上穿堂風陣陣,吹得舒皖身心皆涼。

雖然知道那裏面的父親不是她的親生父親,可偏頗至此,不舒服是真的。

“兒臣也想念父後,這幾年父後身子可好?父後寫的信兒臣都收到了,只是未能都回複。”

舒皖在外面站着等他們父女二人溫情了片刻,才極不情願地邁進殿去,道:“兒臣參見父後。”

她略顯稚嫩的聲音回蕩在大殿裏,等了片刻,竟然無人回應。

威後和舒長夜均若未聽見她的話一般,連個眼神都未分給她。

舒皖憋屈得額角青筋直跳,心道她究竟為何要來這兒受這份屈辱,便涼聲道:“既然你們父女情深,那朕便不打擾了,福寧殿還有些折子堆着,兒臣告退。”

舒皖說完毫不猶豫轉身便走,沒走出兩步,聽見身後喝出一聲:“站住!”

那一聲喊得中氣十足,絲毫沒有畏懼舒皖皇權半分的樣子。

舒皖皺了下眉,轉而露出個淺笑來:“怎麽?威後與皇姐難道還有什麽事想交代朕的?”

舒長夜臉色微愠,嘴角卻又笑着,兩姐妹笑得一個比一個難看。

“陛下今日難道不與父後共進早膳嗎?”舒長夜大步走上前來,居高臨下走到舒皖面前,壓低聲音道,“舒明安,你不會是想急着回去哄你房裏那個小賤人罷?”

借過舒長夜,舒皖很清楚的看到威後臉上愉悅又冷漠的神情,他高興他喜歡的那個女兒終于回來了,這份高興與舒皖并無分毫幹系,看到大女兒欺負自己的小女兒,他一點也不在乎。

舒皖收回目光,心底默默将此人從親眷行列除名,轉而望向窗外明媚的翠色,道:“朕與王爺親如手足,今日得見王爺,朕歡欣過度,哪兒還吃得下早膳?朕想威後必然也急着與王爺敘舊,你二人間的談話,還是不要讓朕知曉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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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完冷笑一聲,絲毫不懼舒長夜殺人一般的目光,亦是壓低小聲回道:“你憑什麽說朕的太傅?依朕看你不會是愛而不得,因愛生恨罷?舒長夜,收一收你的龌龊心思,朕看着惡心。”

扔下這話,舒皖轉身便走,與此同時心中覺出無邊快意,心想愛咋咋地,這皇帝不當也罷!拉倒了!不幹了!

卻未發現崇華殿內,本是一臉怒色的舒長夜臉色瞬間蒼白,久久未能回神。

今早算是和崇華殿撕破了臉罷?不知道以後是不是不用去那邊用早膳了。

舒皖實在想不通舒明安明知威後不喜歡她,為何還要日複一日去碰一鼻子灰。

還沒走回福寧殿,舒皖腹中“咕嚕”一聲,早就餓極了,連忙對身邊人道:“去吩咐禦膳房做藕粉圓子羹來!放點糖!”

說完她頓了頓,又道:“做兩份!”

回到福寧殿時,沈玉早已在那裏批閱折子了,他今日穿着件雪色的長衫,面料不知是用什麽做的,如高嶺之雪般泛着流光,舒皖靜靜瞧着,覺得他更像一只無害的白兔了。

聽見動靜,沈玉連忙起身行禮,又問:“陛下今日怎麽回得這麽早?”

舒皖剛想說沒什麽,可她忽然很想試試,若是沈玉知曉她與威後有了争執,會不會替威後說話?

要是他替威後說話,那他就是威後派來的人。可若......沈玉早就猜到她想幹什麽,故意迎合她的意思說呢?

真難辦。

舒皖撇了撇嘴,道:“朕以後都不會去崇華殿用早飯了。”

沈玉的神情有些錯愕,沒想到自己會從陛下嘴裏聽見如此負氣的一句話,覺得有些好笑,可他沒有笑,只是溫和地道:“陛下受了什麽委屈嗎?”

“他不喜歡朕!你又不是不知道。”舒皖面色沉沉坐到桌邊,“寧桓王回來他高興壞了,還要朕去幹什麽!”

舒皖故意把話說成這樣,就等着聽沈玉的評論,要是他敢說她的不是,她就!!!

......好像也不能如何,只是會不怎麽喜歡沈玉了。

那廂默了一瞬,沈玉道:“那陛下今日不開心嗎?”

不論是替威後說話,還是迎合她的意思,舒皖都沒想到沈玉會有此一問。

她開心嗎?

舒皖回道:“有點不開心,但是習慣了,便覺得還好。”

威後的态度總讓舒皖想起自己的母親,不知出于什麽原因,總也不怎麽願意親近她,後來有了弟弟,母親更是專寵弟弟,更加對她不理不睬。

可是因為生了她那皇上弟弟,母親的身子每況愈下,沒過多久就去世了。

舒皖至今想不明白,她的母親為什麽那樣厭惡她。

會不會有一點點是因為,她是個女兒?所以無法替她争權奪位,只能做一塊擺着好看的花瓶。

昔年讀書時,舒皖最厭惡讀《女誡》,可她的厭惡,在其他人看來,仿佛是笑柄。

舒皖就不相信,那些女子在讀《女誡》時,就沒有一絲一毫的不甘心嗎?她們不過是不敢,也無從去變。

沈玉放下手中的筆,正想着如何措辭寬慰一下驟然低落下去的陛下,卻見陛下又無謂地搖了搖頭,面上換了一個顏色,語調輕松地道:“先生可曾讀過《內訓》之類的書?”

形容之間仿佛她從未因何失意過。

“讀過。”沈玉老實答了,“這些書目是微臣最先讀的書籍,只有讀完了這些,才有資格去看其他的書。”

舒皖點了點頭,緩緩道:“那先生覺不覺得,這些書目,寫的都是些狗屁不通的昏話?”

這句話其實是有些偏頗了,書既能成書,總是有道理在的,可舒皖看不見那些道理,她只知道自己出嫁之後,行走坐卧都被那些條條框框拴着捆着,就連與賀之雲整整三年首尾不相見,也無法和離。

因為賀之雲并未失德,他明面上做得滴水不漏,外面誰人能知他們二人其實是從未圓過房的。

舒皖身為當朝長公主尚且如此,那天下女子呢?

尤其是在傅聞欽來了之後,她內心壓着的那團火,就逐漸熾熱起來。

傅聞欽告訴她,在她們那個話本中,沒有什麽男尊女卑之分,理應互相尊重、愛護。

沈玉驚訝地看着陛下,一時竟無法猜透這句話究竟是陛下的意思,還是對他的試探?

自古至今,天下男兒不都要念讀《內訓》,并将教誨銘記于心嗎?既是如此,《內訓》自然也能當得聖賢之書,又如何能算昏話?

舒皖看着沈玉沉默的樣子,自然不奢望沈玉能和她生出同樣離經叛道的想法來,只是愈發覺得沈玉可憐。

方才命人做的藕粉圓子羹已經被送了進來,尚且冒着熱氣,此時的溫度入口應該是剛剛好了。

“先生。”舒皖嘆了聲氣,不欲再與沈玉糾結那些無法改變的東西,只是道,“可要同朕一起進些?”

沈玉不好推辭,便走過去與舒皖一齊坐下。

他其實不太喜歡這類甜食,但因為身體原因,只在月事期間會格外偏好一些。

而且,沈玉已經很久未曾用過早點了。

往日都是起身洗漱完畢後,便去福寧殿等候陛下更衣,再去上朝。

陛下與威後共進早膳時,他一直都是候在外面,積年已成習慣。

粉紫相間的藕粉圓子有一股自然的甜糯清香,很輕易就能激起人的食欲。

沈玉進了一顆,覺得滋味不錯,吃到第二顆的時候,就覺得自己已經飽了。

可是陛下還在進,他怎麽好不繼續吃?

舒皖心思敏銳,她很快覺出身邊人神情猶豫,問道:“先生不喜歡嗎?”

“沒有不喜歡。”沈玉幾乎是下意識拒絕,說出口後又覺得自己似乎反應過度,溫吞道,“微臣已經很久沒有用過早點了,只吃了一些就覺得有些吃不下......”

他最後這句話解釋得有些可愛。

舒皖覺得有趣,便道:“那朕以後都不去福寧殿了,和先生一起用早膳罷。”

這話說得好似裹挾了幾分別樣的親密,沈玉呼吸一輕,沒敢往深的方面去想,但陛下決定了什麽就是什麽,他也并不妄想自己三言兩語能勸陛下和威後和好如初。

威後對陛下刻薄,這麽些年裏,沈玉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不成想今日陛下這樣不高不興地回來,也不知是受了什麽樣的委屈。

舒皖見沈玉應了,沒有像想象中那樣同她說教,有些意外,心情瞬間好了起來,便問:“那今日先生教朕學什麽?”

沈玉想了想,道:“陛下最近辛苦了,今日休沐,微臣聽聞稍晚些時,伯陰侯夫主會帶沁小侯爺入宮。”

言下之意就是放她去玩了!

舒皖對沈玉這樣的安排喜出望外。

“多謝先生!先生真好!”舒皖由衷贊了一句,瞬間将早上的不愉快忘了個幹幹淨淨。

沁小侯爺方婳,此人還是很好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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