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出游一游潇湘館

用過早膳,還不及午時,舒皖就聽見了一陣熟悉的噠噠跑步聲。

上回舒皖沒有留意,今次她再見到方婳時,才發現方婳足底踏的不是尋常的軟靴,而是一對木屐,跑起來時會發出木片特有的敲擊聲。

木屐底子較尋常鞋底要高出許多,舒皖沒頭沒腦地想,原來她穿的是這個,那她是不是比我要矮......

“阿安!”方婳高興地大叫一聲。

舒皖還來不及回應,這句稱呼就受了到伯陰侯主夫的斥責。

“怎可直呼天子名諱?還不快跪下拜見陛下!”伯陰侯主夫訓完趕緊帶着方婳跪了下來,方婳一臉慚愧地吐了吐舌頭。

這位伯陰侯主夫許氏的年紀應該要比威後小些,舒皖記憶中,他總是管威後叫作“哥哥”的,伯陰侯主夫是個性子有些怯懦的男人,他眉目生得陰柔,骨架也很小,整個人都散發着一種溫和內斂的氣息。

“主夫快快請起。今日進宮,可又是來找威後敘話的?”

據說這位許氏與威後是幼年閨中好友,後來一個人入了宮,一個人嫁給了外姓王侯,本是相約為姻親的,怎奈許氏肚子不争氣,早些年一直無所出,直到後來才有了方婳。

威後身下兩個女兒,這姻親自然是不作數了。

許氏低着頭回道:“臣夫想來看看王爺,數年未見了。”

在伯陰侯主夫說話的空檔,方婳一直擡頭對着舒皖擠眉弄眼,好像真的高興得不行。

“甚好。”舒皖回了,自然而然地道,“朕與沁小侯爺也有話要說,主夫便先行去崇華殿拜谒罷,用過晚膳再走。”

許氏輕聲回了句“是”,又低聲對方婳囑咐了幾句,才款款離開了。

舒皖看着他心中頗覺微妙,她已在這個世界生活了數日,瞧見男子如周朝女子般伏低做小,還是覺得十分稀奇。

許氏一走,方婳便如掙脫了缰繩的小馬,一個健步沖上來抱住舒皖的袖子,拉拉扯扯地道:“陛下!我們出宮去罷!宮裏沒什麽好玩的了,我阿爹今日要留在宮裏很久呢!他說和威後叔父一起打葉子牌,三缺一!不知要拉着哪個倒黴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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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皖稍微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的确威後、舒長夜和許氏三人一處,第四個人去了怎麽也是插不進去嘴的,只有活該被那三人欺負的份。

未免那三人心血來潮叫她打牌,舒皖忙道:“那我們趕緊出宮罷!”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蕭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昔年在周朝,縱是上京城再繁華,舒皖也只在元宵之夜站在城牆上遠遠地看過幾次。

那時沒有人願意找她出去玩,可今日她被方婳拉着一路跑出皇宮,內心竟然有種無法言喻的快意。

以她如今的視角,她看到汴京琳琅滿目的玩物攤子,華光翡翠的珠寶店,就連人頭攢動的小吃館子上冒出的煙火氣,都在代月金燈之下被鍍上一層流光,如朦胧薄霧般籠着偌大的汴京城,一切變得說不出的華美。

方婳穿着透薄寬松的粉裙跑在她前面,背上的細紗閃着金粉,臂彎處挂着的絲縷仿如蟬翼般輕巧。

“哎呀,阿安陛下,你怎麽不穿上回我們一起買的裙子呢?”方婳看着她抓了抓腦袋,“那件湖綠是極襯你的。”

舒皖穿了身行動方便的束口長衫,确實比不得方婳身上那件光彩風雅。

她道:“怎麽,你還敢嫌棄朕?”

“不敢不敢!”方婳連忙吐舌頭以表心虛,轉頭看了看身後不遠處那幾個跟屁蟲,便道,“不如我們把她們甩開,自己去玩,如何?”

舒皖倒是無所謂,她本來對這些人就說不上信任,她若是遇到什麽危險,聞欽一定會來救她的,于是點頭應和道:“行啊,跟朕來。”

方婳沒想到自己先提出來的甩人,最後竟是舒明安帶着她跑,她開心極了,一邊極快地跟着舒明安穿梭在人群裏,一邊咯咯咯地直笑。

街上擁擠人流如潮,兩人不一會兒就甩開了身後那些累贅,方婳掏出懷裏的小方巾,先給舒明安擦了擦汗,又給自己擦了擦,提議道:“去不去潇湘館?”

舒皖一愣,沒從記憶裏尋摸出這個潇湘館就是是個什麽所在,只是擔心那些人快要追上來了,便點頭道:“可以。”

方婳拍了下手道:“陛下果然上道!”然後就拽着舒皖跑。

遠遠地,舒皖嗅到一股香味,并非那種自然的花香,而是如女人慣用的脂粉香味一般,相混浮在空中。

“快到了!”方婳笑了一聲,擡手指向一片燈火輝煌處。

那地方亭臺樓閣相連,樓上卻都站着形容各色的男子,穿着美麗的華裳,嘴角噙着笑意,将手中的軟帕丢向樓下過往的女子手中。

舒皖茫然地望了一會兒,又看了看身側一臉天真的方婳。

不會吧?方婳才多大啊,就往風月場跑嗎?這潇湘館......應該不是她想的那樣吧?

方婳不明所以,心道這個節骨眼兒上,陛下忽然發什麽呆,手上用了些力将陛下往那邊拽。

舒皖被推推搡搡來到潇湘館門前,往裏面望了一眼,不論是內裏設施還是氣氛,都與她想象中的那個地方幾乎沒有半分差距,只是這裏面的男女都對調過來,反是男子極是不成體統地坐在女人腿上,引着女人往自己身上摸。

舒皖的臉當下一綠,對着方婳喝道:“小小年紀,你怎麽來這種地方!”

方婳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挑了挑眉道:“我娘說,女人要從小見識過各種模樣的男人,長大了才不會被外面的狐媚子勾走!”

她一邊說,一邊拉着舒皖一腳跨進潇湘館。

“朕不去!”舒皖連忙甩開方婳的手,她骨子裏可是好人家的姑娘,從小學着正經規矩長大的,怎麽會進這種腌臜地方。

方婳用一種十分困惑的眼神看了舒皖一會兒,半晌,恍然道:“阿安,難道......你是不是怕沈玉知曉?”

“朕為何要怕先生知道?”舒皖更是不解,轉身便想走。

沒走兩步,裏面卻是有人追了出來,掐着道嬌柔的嗓音道:“哎喲,這不是沁小侯爺嘛,多少日未來,可叫人家好想。”

回頭一看,一個身着豔色水袖衫的男子正蹲下來将方婳往懷裏抱,他胸前好大一片,都沒有什麽衣服。

舒皖連忙遮上自己雙眼,暗道豈有此理。

“水蘇哥哥!”方婳甜甜地叫了一句,緊着道,“這位是我朋友,可是貴客!她頭回來,怕羞得很,你快着幾個得力的伺候。”

那被換作水蘇的這才瞧向身邊的女娃,只見這女娃年紀與沁小侯爺相差無幾,穿的一身淺色錦衣樣式雖簡單,用料卻是頂好的,眉眼間透着一股渾然的貴氣,便知這定然也是哪位貴人家的千金。

“這位大人不知如何稱呼?”水蘇柔聲道。

舒皖看着人十分溫和親善的眉眼,實在沒好意思拂了人家的臉面,只得不怎麽情願地道:“姓...沈。”

“原來是沈大人。”水蘇并不攀上來惹舒皖的不快,而是站在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提議道,“館裏新招了位點心師父,做得雪花酥乃是一絕,配着我們這裏的梅子茶,極受貴人們的喜歡,大人可想一試?”

舒皖被說得有些心動,便道:“那便只要茶和點心,無需人服侍。”

水蘇軟着聲道:“大人,我們這裏本就是服侍人的地方,下奴挑幾個幹淨的送來,您便是不用,留着端茶送水也是好的。不然......若是哪裏服侍不周,便是下奴的錯處了。”

見他說得可憐,方婳又是一副眼巴巴的表情,舒皖便只好道:“可以。”

終于得了恩準,方婳開心道放飛自我,對水蘇吩咐了一句:“把琴生和清源都叫來!”就歡脫地跑上樓頂雅間了。

舒皖無奈,左顧右盼沒有熟人,才緊随其後。

頂樓的雅間設置得都頗為講究,整個潇湘館中間有一座瀑布似的水流,整個樓宇環繞其圍成一個環形,而水流的源頭便在頂樓一處玄妙的機關上。

衍朝國力果然遠較周朝繁榮,至少在周朝,舒皖從未見過這種東西。

方婳對這些早就見怪不怪,只管找到她專屬的天字房中去,小坐片刻有,便有四位美人端着茶點進來了。

那四人穿着各不相同,舒皖還沒來得及看個分明,就被方婳叫走挑去了兩位。

“他是琴生。”方婳指着一個面相清俊的青年介紹,轉而又看向後面一個道,“這是清源。”

舒皖點了點頭,想到方婳既然能叫出這二人的名字,必然是其中常客,這才又細細觀詳了一番二人的樣貌,心道原來方婳偏好這樣氣質幹淨的男子。

介紹完這邊兩位,方婳也不冷落那邊,笑眯眯對兩位新人道:“你們都叫什麽呀?”

“奴叫朝時。”

“奴叫懷月。”

舒皖心裏覺得新奇,正要再囑咐一句一會兒他們記得坐在方婳那邊,莫要挨到她這邊來。

話還沒說出口,那緊閉的房門突然被人一腳踹開,閃進一個高瘦的人影進來,喝道:“舒明安!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背着父後來潇湘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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