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羅翼用指甲摳着掌心,整個人都在輕輕的顫着,眼圈紅紅的,卻終于沒有落下淚來。
涅站直,勝利者一樣的整了整被攥皺了的衣領,系上了襯衫上被扯開的扣子,扶正了眼鏡,扒拉幾下頭發,然後沖羅翼露出了一個完美的微笑。
"你還回來幹嗎?我還以為你會像只受傷的小狗似的逃的遠遠的,一個人舔傷口,沒準再找個外國女的結婚生幾個孩子,然後一家子人每個禮拜去一次教堂,感謝聖主賜給你的幸福家庭,這樣的生活很适合你啊。"
好刻薄。楓那麽平和的相貌溫柔的嗓音配上這麽刻薄的話語和戲谑的語調,讓我頭皮發麻。本來羅翼這次回來只是為了還回一切和楓有關系的東西,然後就斷的一幹二淨,再也不回頭了。涅對他大體上都估計的很準,只是那一點點的偏差導致現在這個局面。
羅翼的指甲還摳着掌心,顫抖卻一點一點的平複了。大大咧咧的用手快速的抹了一把臉,擦了擦眼睛,扯出一個泛着淡淡苦澀卻堅定柔和的微笑,然後他對涅說:
"楓。"
輕輕的,帶着略微鼻音的呼喚,溫柔的像是清晨在叫賴床的愛人快點起來,卻又怕自己突兀的聲音吓着了他。
這一個字讓涅的臉色驟然間變的很難看,我從來沒見過他這麽差的臉色,詫異和愠怒交雜。羅翼微笑的看着他,慢慢的,一字一句的繼續說着話,
"楓,對不起啊。是我不對,我向你承認錯誤好不好?我知道你最好了,一定不會怪我的,對吧?每次我做錯了什麽你都會原諒我的,我知道因為你愛我,楓,我也愛你啊,一直一直愛你啊,你也知道的,對不對?所以不要生我的氣,我知道自己錯了。楓,我以後再也不會走了,會一直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一邊說着,剛才一直沒有掉下來的眼淚滑下了臉龐,每一聲呼喚,每一次抱歉,每一句愛都那麽的真摯而神情,仿佛站在他面前的就是他的久別的愛人。
"夠了!你給我閉嘴!楓楓楓,你在叫誰啊你?!沒有這個人!你在叫誰啊,我不是楓!不是!他死了,死了!"涅一只手捂着耳朵另一只手指着羅翼,大聲的打斷他,有些歇斯底裏。
羅翼笑了,卻是看到情人在耍小性兒鬧脾氣時那種包容又寵愛的笑容。
"楓,別鬧了,你不是好好的站在我面前嗎?就算和我賭氣,這種不吉利的話也不許亂說,楓死了?那你是誰啊?"
"我是誰?你問問何允我是誰?"涅好象有點氣糊塗了,竟然指着我問自己是誰。我什麽也沒說,只是看着他。
"喂,你自己是誰,用的着問別人嗎?難道你自己不知道自己是誰?"羅翼還是微笑的看着他,眼睛裏的光芒卻不一樣了。
好犀利的眼神。羅翼這家夥,認真起來有點可怕。
"好吧,我來幫幫你,讓你記起來。"他走近涅,把身子貼過去,一步一步的把涅逼到了牆邊再也不能後退,暧昧的往他的唇邊呵着氣,又把手伸進了涅的懷裏。
"你幹什麽?離我遠點!"似乎是沒見過這樣的羅翼,涅有些慌亂,推拒的手被羅翼很輕易的抓住,扣在頭頂。看來論力氣,他們的差別還是很明顯。
"我在幫你想起自己是誰啊,就算你的腦子不記得了,身體應該還記得吧,看看你對我的碰觸會不會有反應,你一向是很敏感的哦,楓......"
羅翼一邊說着,一邊在他的懷裏摸索着什麽,涅的眼神開始慌亂,突然羅翼的嘴角一個得意的笑容一閃,放開了涅。
"你......"突然離開了羅翼的控制,涅顯然松了口氣,不知道是因為生氣,着急,還是別的什麽原因,兩頰依稀殘存着紅暈,但是轉眼臉色又突然變的青白。
羅翼笑着朝涅一揚手,手裏多了一個黑色的皮夾。
"你還是喜歡把皮夾放在裏面的口袋啊,皮夾也還是以前那個,我還以為你會換一個呢。"羅翼若無其事的笑着打開皮夾翻了翻,抽出一張卡片。"身份證還是随身帶着,真是好習慣。想不起來自己是誰?最簡單的方法是看看身份證不就得了?這可是你身份的證明啊。"
"看,上面有你的照片呢。許楓,男,1978年5月20日生,祖籍念成,家住......"
"閉嘴!別再念了!"涅想把身份證搶過去,可是手一顫,竟然沒有拿到,倒是羅翼微笑着把身份證和皮夾一起遞給了他。
涅有些氣急敗壞的走了以後,羅翼站在床邊看着我,一直沒有說話,剛才從容的神情與笑容全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疲憊和深深的擔憂。越來越受不了他的眼神,我開口打破沉默。
"你想說什麽問什麽就說吧,沒必要在我面前還顧忌什麽,反正什麽都沒什麽大不了的。"
懷疑自己辭不達意,羅翼卻聽懂了。
"剛才進來的時候看見你在他懷裏哭,我想聽你解釋。"
果然是在意這個。我只有苦笑。
"你想聽我解釋什麽?解釋我是不是愛他?羅翼,你逼我,連你也逼我。如果我說我愛他你會怎麽想?如果我說我寧願像個白癡一樣的跟着他一輩子你會怎麽想?如果我說寧願你就在國外呆着永遠別回來你會怎麽想?如果我說寧願一切就這麽過去你會怎麽想?"
我每說一個如果,羅翼的眉頭就皺緊一分,我卻笑着朝他揮了揮手,
"別這樣,你的兩條眉毛都快連成一條了。實話告訴你,我的那些如果全他媽是廢話,沒有一個我自己可以确定,沒有一個有意義,而且那些都是我的問題,用不着你來擔心。別打岔,你先聽我說完,只要你按着你的想法,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就是幫了我大忙了,別顧忌我什麽,我這人就欠這個,你明白嗎?"
羅翼皺着眉頭看了我半晌,回答卻很簡單:
"明白。咱們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