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你說什麽?"我呆呆的看着羅翼,腦子一時根本轉不過彎來。涅坐在旁邊,什麽也沒說, 只是睜大了眼睛盯着羅翼,嘴唇在微微的顫抖。
"我說你們可愛的院長,死了。我剛才和警察一起去他家,發現他已經自殺了,而且已經死了有些日子了。"羅翼笑着掏出一支煙來,從容的點燃,慢悠悠的吹出一縷清煙,唇邊的笑容越發的明顯,手指卻已經把香煙捏的變了形,這個樣子看的我有些脊背生寒。羅翼的笑應該是很單純的近乎白癡的笑,羅翼的哭應該是很難看的哭的淅瀝嘩啦的那種,羅翼的發火應該是直接的毫無保留的宣洩,但是他現在的表情卻是我從沒見過的,似乎有滿腔的怒火卻又從心底裏感到開心,得意又失落,于是臉上是由衷的卻有些惡狠狠的笑容。
涅騰的從沙發上站起來,就要往門外走,卻被羅翼一把抓住。
"你要去哪兒?"
涅盯着被羅翼抓住的手,臉色發白,眼神分明很茫然,卻咬着嘴唇急于想甩開羅翼。
"你放手。"掙脫的努力徒勞無功,只好開口相求,只是語氣很不堅定,好象沒有方向的驚鹿。
"抱歉,就算你想死,我也絕對不允許。"羅翼一用力,把涅又推回到沙發上。
"想死......?我嗎?"涅癱坐在沙發裏,嘴裏喃喃的說着,眼睛裏一片迷茫的看向羅翼。
"楓。"羅翼溫柔的喚了他一聲,坐在他身邊,握住他發抖的手。
"你并不想死,是吧?"
涅看着他,竟然并沒有為了那個稱呼而計較,只是慢慢的搖頭。
"不想,我一點也不想......我才真正的活了沒多久,就算把他的那份一起算上,也不過二十多年,我不想死,也不想去坐牢......"
他說着說着,眼淚流了下來,那麽的無助而脆弱,竟然和楓的眼淚一樣的晶瑩剔透,美的像是水晶。一瞬間,我又有些恍惚,而且這種感覺并不陌生。就算性情怎樣的不同,同樣的一個身體又怎麽能完全的割裂成兩個不同的個體呢?同一張臉,無論是哭是笑,總會有另一個影子疊加上來,到底要拿他怎麽辦才好呢?我無奈的看向羅翼,他顯然比我還有震動,眼神直直的看着流淚的涅,自然之極的用雙手輕捧着他的臉,溫柔的為他擦着眼淚,自己的眼睛卻也微微濕潤,像是重拾至寶。
"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你出事的,我絕對不允許你出事。"溫柔又堅定的說着,羅翼的手從他的臉上滑到肩膀,稍一用力,涅就順勢的窩進了他的懷裏。可是涅的身體一僵,立刻掙了出來,防備又警覺的看着羅翼,惶然的緊抿着嘴唇。
羅翼微笑的看着他,把雙手張開,聳了聳肩膀。
"不用怕我,這輩子,我是最不可能傷害你的人。我現在不想弄清楚你到底是誰,那個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重要的是如何保證你平安無事,怎麽把你從整個事情中擇的幹幹淨淨,不再受一點傷害。"
"擇幹淨?我嗎?怎麽能擇的幹淨?我......"涅說了一半,臉色暗淡下來。
"不用擔心你做過什麽,何允都告訴我了,我又不是什麽正義使者,要維護什麽世界和平,我只是楓的愛人而已。何況你做的那些事全是那個混帳院長的錯,現在那個人死了,雖然這種死法有些便宜了他,但是死無對證,這簡直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我們該考慮一下怎麽樣把話說的圓全,混過那些警察,那個王八蛋竟然敢這麽對待楓,豬狗不如,死後所有的事都由他來扛也是罪有應得。"
涅顯然還不能完全接受羅翼的意思,在他看來,院長怎麽對待楓于他而言并沒有什麽關系。我比羅翼更了解涅,他說過院長是他唯一的偶像,無論如何,他這十幾年就是依靠着院長的指揮這麽畸形的生活過來的,簡直像一根依附在樹木上的寄生藤,這種畸形的生活,畸形的性格,想擺脫恐怕不易。但是事到如今,似乎除了按照羅翼指名的路走下去,其餘的道路不是通向監獄就是通向鬼門關,所以他低着頭,并沒有搭話[自由自在]。
"你別傻了,你和楓哪有什麽差別,根本全都是棋子。那個王八蛋這麽耍着你們玩,我恨不得給他幾個嘴巴把他打的活過來,再親手掐死他,為楓,也為你,出這一口惡氣。"看來心理醫生還真不是騙飯吃的,羅翼好像能看到涅的心裏一樣,他從進門開始就悶在心裏的火氣好象快控制不住了,緊攥着拳頭,說話咬牙切齒。
"也為我......?憑什麽......為我?你應該恨我才對,恨不得掐死我才對。"涅擡起頭來看着羅翼,眼神動搖又困惑。
"別傻了,我為什麽要恨你?你剛才也說了,這只是一盤走到了尾聲的棋局而已。下棋的人,從頭到尾都只有院長一個人,剩下的人都是棋子。有些人是小兵,當了炮灰;而你是将,看起來很重要很風光,其實只能在下棋的人眼皮底下打轉,連那個最小的方框都出不去啊,而且如果棋輸掉了,被将死的只是你。輸棋的人從不會後悔下了這盤棋,對他來說,享受的是過程,贏了自然更好,輸了卻也無所謂,你知道嗎,他死都死了,臉上竟然還帶着笑,我想起來就恨的牙癢癢,簡直是混蛋!"
羅翼抓起茶幾上的玻璃杯就扔了出去,透明的杯子撞在牆上碰的一聲碎開,然後跌落一地的碎片。涅呆呆的聽完羅翼的話,像是在想什麽東西,一時間沒有人說話,好安靜。過了很久,我聽見自己澀澀的開口:
"他死的時候臉上......帶着笑......?"
"沒錯,他死了大概有一個多禮拜的樣子,那個笑容已經僵死在臉上了,該死的刺眼,簡直是......"羅翼的話字字都是咬着牙擠出來的,我能想象他在看見院長屍體的時候是什麽樣的心情,驚,喜,怒,瞬間混合着閃過,看見那個笑容時恨不得把他搖醒再親手掐死的心情,我全都能理解。如果是我,恐怕會沖過去撲到他身上去撕碎他臉上的那個笑容。
從來沒有如此的恨過一個人,竟然讓他那麽輕易的了結了自己......還帶着笑......王八蛋......棋局雖然是輸掉了,他卻似乎成了唯一一個贏家,王八蛋......
"喂,何允?你沒事吧?臉色不太好。"
羅翼搖搖我的肩膀,火氣随着那個粉身碎骨的杯子消失了大半,他的神情很是擔心。
"啊?我沒事,只是有些走神而已。說說你剛才去警察局之後發生的事情吧,讓我們研究一下該怎麽辦。"我和羅翼說話,眼睛卻是看着涅的。
"我去報警,只是說他猥亵并虐待兒童,對其他的事支字未提,希望盡量不波及到楓和你,但是我手邊并沒有什麽證據,那些警察只是想把他帶到警局例行問話而已,把我帶去是為了認人,誰知道發現他不但死了,還死的有些日子了,連屍體都不新鮮了。他們要檢查現場調查死因之類的,就讓我先回來了,說有需要時再請我去警局。據我看他大概死了有10天左右的樣子,像是服藥物自殺。其實我一直心神不寧,覺得報警的做法太鹵莽,後果太難預料,但是又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現在幸虧他死了,我雖然不甘心,卻也松了口氣。"
"證據?那些錄象帶......我知道在哪裏。"
我和羅翼一起看向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