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由一個知道全部真相的人幫忙所編出來的謊話,恐怕連上帝也看不出破綻,何況九分真一分假,由撒謊到圓謊,全都完美的無懈可擊,所以啊,沒有什麽道理去責怪警方的全盤相信。這樣就很好了,所有的罪名都由那個死人擔着,活着的人,無辜或是有罪,總有理由繼續活下去,以前很難相信一紙戶口或是一張身份證能成為人活下去的理由,但是現在我覺得它們都很寶貴。
"何醫生,早上好。"
"啊,你好,九點的那個手術......"
"都準備好了,病人的情緒和狀态都很穩定,剛剛理完發。"
"好,我這就過去看看。"
恢複正常的生活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快樂,一切只是平凡又忙碌。我換了一所離家比較近的醫院繼續做我的醫生,于是我和他再也不是同事。有意思的是在就要離開的那天,竟然有許多其他科室的小護士前來依依惜別,有的我根本就不認識,竟然紅着眼圈問我為什麽要走,似乎就要哭出來了,我笑着回答說家裏有病人需要照顧,所以找個離家近的醫院比較方便。還有人嘀咕為什麽許醫生不出來送行,被旁邊的人錘了一拳,說傻不傻啊,人家什麽關系,哪像咱們今天一別可能就見不着了。我保持微笑的和出來送我的人們握手道別,像是出國訪問的領導在進行回國前的告別儀式[自由自在]。
鬼知道我現在和那位許醫生是什麽關系,我已經太久沒見他了。
"雲,我上班去了,中午見。"
"雲,不好意思啊,下午的手術出了些狀況,竟然拖了這麽久,不過總算是有驚無險。你餓了吧,我這就去做飯,吃完飯再仔細講給你聽天才何醫生是怎麽臨危不亂讓病人轉危為安的。"
"雲,按摩的時候可能會有一點痛啊,如果痛的厲害就告訴我,好不好?"
我那個離開的理由完全不是撒謊,要照顧雲确實比以前困難多了,這才明白醫生和看護人員之間的差別原來有這麽大。我每天要提前起床為雲準備早飯,中午趁午休的時候回家做午飯,下班後去參加一個中醫按摩的學習班然後立刻趕回家做晚飯。三餐的食物要搭配合理,細細的絞碎成流食,科學的加入營養素再用導管由鼻腔輸進雲的食道,萬一一個差錯阻塞了氣管,後果我根本不願意去想。
每天要對雲進行全身的按摩,尤其是手腳和四肢,防止任何出現肌肉萎縮的可能,肌肉萎縮的現象一旦開始,只能消極的加以控制,完全不可能挽回,深知利害的我自然不敢掉以輕心,每次按摩之後衣服都會被汗水浸的發潮。除此以外特別要對腹部進行按摩,幫助腸胃的工作,好讓他能夠盡量規律的進行排洩,避免代謝廢物在體內的堆積。以他現在的狀況,身體的抵抗力很低,哪怕是着涼都可能是危險的,所以對周圍環境的消毒,溫度濕度的控制都要很仔細,在天氣好的周末,我會用輪椅推他到院子裏曬曬太陽,一邊曬一邊給他讀讀報紙雜志什麽的。
這樣的日子确實很累,我也能感覺自己在逐漸的變瘦,沒有手術任務還好,有的時候在手術臺前面一站就是七、八個小時,我真是累的恨不得回家倒頭就睡,可是那些程序還是要認真的進行,就連晚飯後的閑聊都不能省去,我已經習慣每和他說一句話,前面都要加上一個雲字,這樣一次一次的喚他的名字,我不知道他能不能聽見,這樣一句一句的和他說話,我不知道他能聽見多少,但是如果我不這麽做,再困再累我都不能安心的睡覺。
就這樣過了兩年,這兩年裏我只見過羅翼一次,已經過了一年多了,之後我們兩個再也沒有撥通過對方的電話號碼。那一次見面我記得很清楚。
"喂,何允,來我家喝一杯怎麽樣?"
"呵,這麽快就郁悶了?好啊,正好雲剛吃過晚飯,我這就過去。"
那是我最實焦躁不安的時候,剛剛開始習慣過這樣的生活,每天每天像個陀螺一樣的轉不停,覺得雙腿越來越僵硬,像是機械一樣,似乎不停的在走卻還是趕不上時間的追逐,肩頭越來越沉重,壓的我有些喘不上氣來。于是只是接到羅翼的電話,聽見羅翼的聲音,竟然覺得周圍的空氣都變的清新了,像置身于郊外的曠野綠地,終于可以大口自在的呼吸,甚至能夠不管不顧的大喊大叫,就算大哭也無所謂。在家裏我當然是不能哭的,不能讓雲聽見我在哭,我應該一直用輕柔的語氣和他說話,用輕松的态度和他聊天,讓他時刻都知道我很有精神,很快樂。現在想起來那時的我真是幼稚,其實在羅翼面前,我也是不能哭的,我早該知道,這不是當着誰的面哭或是笑的問題,而是我自己的問題。無論是什麽理由,我都不需要眼淚,我的堅強不僅支撐着自己,也支撐着雲,不過好在我現在知道了,并不晚。
"喲,來的夠快的。"
羅翼推開門,大大的笑容露出潔白的牙齒。
"當然了,有人請喝酒,當然要快一點了。"
我們一邊喝酒一邊聊天,我的狀況簡單極了,每天都沒什麽變化,幾句話就能說的清楚,然後就只是不停的喝酒,有些惡狠狠的把酒灌下去,聽他不停的說他和涅的情況。我的酒量并不好,只能記得他說涅簽了同意接受心理治療的協議,據說有了這一紙協議所有羅翼認為必須的治療方式,例如催眠啊什麽的,就有了合法依據了,也方便開一些輔助治療的藥物,至于私生活,他沒怎麽說,或者是說了我沒聽見,也或者是聽見了我沒記住。反正因為酒精的緣故,我的腦子早不知道在什麽時候開了小差,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耳朵也不怎麽清醒。
頭暈,我搖晃着酒杯,迷迷糊糊的看着羅翼笑,問他:
"你醉了嗎?"
"我?我看這話應該問你吧?"
他還在笑,那個笑容......
"對,我醉了。"
說完我立即傾身向前......
我睜着眼睛盯着他,他也沒有閉上眼,反而把眼睛瞪的圓圓的,不敢置信的看進我的眼裏。
持續五秒鐘,自己終于被一把推開。
太用力了,我頭腦裏嗡的一下。
"你......你喝醉了。"
他有些慌張的灌下一口酒。
"沒有。"
我舔了舔嘴唇,笑着看他紅的發紫的臉和仍然保持微張狀态的嘴唇。
"還說沒醉!你......"
"我不是說自己沒有醉,我當然醉了,我是說你嘴裏沒有薄荷的味道了,也是,喝了這麽多酒當然只有酒味了,這是在醫院那次的回禮。"
"那個時候......你......你知道?"
"知道什麽?哈哈,我醉了,什麽都不知道了,好了好了,我該走了,今天晚上還沒陪雲聊天呢,他一個人太久我不放心。"
打個哈欠,伸個懶腰,我起身卻打了個晃,果然喝的太多了。已經轉身走到門口,卻被他叫住。
"喂,打輛車回家,路上小心點。"
"我知道。"
"喂,那個......有些事情是不能懷疑的,就像我愛楓,如果我懷疑自己的感情,就會......"他猶豫了一下,"就會像忘了該怎麽走路一樣,完全不知所措,我是說......"
他對自己的辭不達意有些惱火,低聲罵了句粗話,我把手放在門把手上,微笑,卻清晰的告訴他:
"我知道。"
雖然他的比喻打的亂七八糟,不過只要我明白,就足夠了。
總之那天以後,我們再也沒有見過。我和他之間沒有什麽心結,我對他的感覺反而比以往還要輕松還要舒服,我相信他也不會有任何的不自在,我們是朋友,就算這輩子再也不見面也是最好最好的朋友,無論何時我都這麽認為。
困惑,動搖,是人就會有這種脆弱,我和羅翼當然也不例外。很奇怪,有一些道理,似乎只有羅翼在的時候我才能想明白,就算當時我喝了那麽多酒,酒醒了,什麽都豁然開朗。
有人說愛情是責任,我以前從來不這麽覺得,為什麽愛上一個人就要堅持?人會變,為什麽愛情不能改變?那樣的話愛情豈不成了累贅和束縛?那樣霸道的,孩子氣的,自以為是的想法我堅持了許多年。但是現在我卻有些明白了。所謂責任,不只是對自己的愛人負責,也是對自己負責,真正的愛情會像信仰一樣支持着生命,放棄了信仰,得到的不會是自由,而是迷失。我現在還沒看見出口在哪裏,不過我卻清楚的感覺到自己腳下的路,很塌實。
我帶着雲和我一起,在尋找那個出口。
就像羅翼說的,有些事情,是不能懷疑的。
--完
完結後的話:
呼......總算完結了......我對自己說如果今天再不寫完,我就沒臉繼續茍延殘喘,于是......就真的寫完了。
從沒寫過這麽長的東西,太可怕了,恐怕從小學到現在我所有寫過的作文加在一起也沒有80000多字......果然是太勉強了,小草在這個對所有耐着性子忍着脾氣發揮強大意志力讀完這篇文的大人表示深深深深深深的感謝,鞠躬~~~~特別是曾經給我回過帖子的大人,你們善良的支持與鼓勵絕對是我寫完這個東東的不二動力(恩,不二......他還是和冢冢最配~~~~被踹飛~~~~~)。
第一次寫文,我又絕對不屬于有天賦的那種人,于是文筆很爛,情節很幼稚,質量已經不保證了,竟然還是龜速,于是小草深深深深深深的愧疚,對不起所有等待的大人,再鞠躬~~~~~
已經語無倫次了,總之感謝感謝感謝,抱歉抱歉抱歉,如此循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