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三日之限
徐書生躺在倉庫裏，一聲不響地離開了人世。
徐夫人跪在倉庫門前，她早就料到了她的夫君會有今日的結果，并沒有太過激的反應，只是不停地在流淚，以釋放心中的悲傷。
熙親王站在徐夫人的身後，默默地悼念死去的人。我茫然地看着這場景，只感覺一切都那麽不真實。
我與徐書生只見過一面，他便第二日晌午就沒了性命。徐夫人前一日晚上還很健康，第二日清晨就被傳染上了時疫。說不定熙親王她也會被傳染上時疫，不出三日，便要離開人世？
這一刻，我才真正的感覺到死亡的恐怖。
回皇宮吧，回去吧。我對自己說，孟初寒，只要你回皇宮答應皇帝，太醫就會趕來長安，想盡辦法治療長安城的百姓。
看來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我自責地咬住了嘴唇，剛想鼓起勇氣剛要把我的想法說出來，就見徐夫人突然跪在倉庫門前暈倒了。
“徐夫人！”熙親王立刻上前去扶，我也擔心地走上前去，卻一眼瞧見了徐夫人身上的紅疹。
“珞冰！別去！”我脫口喊出。
熙親王被我的叫聲弄得一愣，問道：“怎麽了？”
“徐夫人的身上已經起紅疹了……”我恐懼地說，“你也會被傳染上的！”
熙親王搖了搖頭，“初寒，我不在乎。”說着，她上前扶起徐夫人，往屋中走。
“不要！”我站在原地卻不敢上前一步。“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被傳染上時疫，我不要你死！“我也……不想死……”我還要和你一起去琉璃島，一起游山玩水，享受那沒有皇權沒有專政的自由生活……
熙親王停下了腳步，但是她沒有回頭。許久，她低聲地說道：“好好研究藥。”
好好研究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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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親王說完這句話便再也沒有來找我，她一直躲在旁邊的破草屋不肯見我。她怕自己染上了時疫，而後再傳染給我。
我在屋中将各種草藥攤開，慢慢開始翻閱醫術尋找相似的病例。
轉眼天色已經黑，我依然沒有研究出來什麽結果，站起身來伸了伸懶腰。床上的小嬰兒瞪着小眼睛，咬着手指看着我，不時還發出可愛的叫聲。
我坐在床邊，抱起了嬰兒。嬰兒伸出小手抓住我的發絲。
“喃……昂……”嬰兒的口中發出模糊不清的讀音。
“娃兒，你在說什麽？”我露出疲憊的微笑，為了取悅年輕的生命。
小家夥貌似對我很有好感，她咯咯地笑了起來，發出不太清楚的音節：“娘……”
娘……
那一瞬間，眼淚莫名奇妙的湧了出來。
一個剛剛滿周歲的小嬰兒，在剛剛學會開口叫娘的時候，她的爹爹已經去世，她的娘也要撒手人寰。全城的人民都陷入了水深火熱之中，皇帝卻在洛陽享受奢侈的生活，不肯派人醫治。我一個的販賣藥材的小女子，又怎能治好人人懼怕的時疫？恐怕我還沒研究出來藥方，自己的命也要搭進去了。
這是何等的荒唐啊。
是不是我回到洛陽，一切就都會改變？
看來，我們逃離洛陽是錯誤的決定。熙親王本來是一個王爺，她養尊處優，過慣了豐衣足食的生活，如今卻要因為我丢掉王爺的身份，成了逃亡者。現在她躲在疫區，随時都可能染上時疫。
上天是不是對我開了一個很大的玩笑？
或者說，回到洛陽，跟了皇帝才是我最終的宿命？
可是我不想離開熙親王，我不想和其他女人在一起。但是我更不想讓她傳染上時疫，不想讓她死去。
所以我決定了，我要回洛陽。
我走出了房間，發現天色已經全部黑了下來。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邁進了熙親王所在的破草屋。
熙親王的草屋中只點着一支蠟燭，非常灰暗。她貌似趴在窗子上睡着了，發絲淩亂的披散在肩上。我順手将床上的被單披在她的身上。
蠟燭的光閃了一下，熙親王被驚醒。她擡起頭揉了揉，迷茫地看着我，而後緊張地說：“快出去，會傳染你。”
“沒關系。”我輕笑說，我決定會洛陽了……”
“回洛陽？”熙親王迷茫地問。
她的臉在蠟燭的照射下顯得非常紅潤，不只是蠟燭晃得還是生氣了。我有些緊張地抓住她的手想要慢慢解釋，哪知她的手異常滾燙。
“珞冰！”我驚得叫了起來，伸手去摸了摸她的額頭。她的額頭燙得我手一抖，也燙得我心一抖。
“你發熱了？”我抓住她的胳膊，不敢相信地問道。
熙親王眼光呆滞地看着我，沒有說話。
我知道，她染上了時疫。
“我們回洛陽吧！”我拉着她的手說，“洛陽有最好的太醫，他們一定可以治好這種瘟疫的！”
“我不怕死。”
“你本是王爺，你應該享受榮華富貴，你應該過得豐衣足食……”我顫抖着聲音說：“我們回去吧，不要再逃了……”
她搖了搖頭，握緊了我的手：“就算我死，也不能把你讓給皇姐。”
那一刻，我感覺到了我對她的重要性。一直以來，我都以為我在她心中的地位不過是個信手拈來的女人，今日她的這番話，我才真正的知道了自己的地位。
原本她只是在榮華富貴和我這兩者中選擇了後者，如今她在生命和我這兩者中依然選中了後者。
“我”對她來說是個不可替代的事物。
“可是，我也不想失去你。”我抓着她的手臂，慢慢地靠近她，“讓我也和你一起感染上瘟疫吧。”
“不。”她猛然推開我，“去研究藥方，我相信你。”
她的眼神中充滿着對我的期待和信任，仿佛在告訴我：孟初寒，你能行。
之後我便回到了屋中，重新整理了思路，開始研究起了藥方。
第二日中午，小嬰兒也開始發熱。我知道她也被感染上了時疫。到了晚上，徐夫人的房間再也沒有了聲響，我猜她也已經離開了人世。
整個院子裏，只有我一個人還沒有被傳染上時疫。我有些不敢相信，難道這病還會有抵抗力？可是我并沒有得過這病的記憶。
夜已經很深了，但是我依然沒有睡意。因為明天晚上就是熙親王的極限了，我始終沒有研究出可以治療這個時疫的藥方，我不甘心。
又是一夜未眠。東方開始發出魚肚白的時候，我隐約的聽到馬車的聲音。
我走出院子，便一眼見到了從馬車上下來的諸位太醫。太醫終日在宮中，也不曾和我見過面，所以我很大膽地上前說話。
“敢問諸位大人是洛陽的太醫？”
為首的太醫見到我，立刻上前回話：“老臣正是洛陽太醫吳正，姑娘可否将城中情況講于老臣？”
“請。”我将吳太醫請到屋中，其他太醫都紛紛進到城中探查情況。我将近日城中的情況大致說了一番，并将嬰兒抱出，解說病程。當然，我故意隐藏了熙親王的存在。
吳太醫看了看我研究出的藥方，思考很久，緩緩地說道：“十多年前，孟州似乎也發生過這種時疫。”
“孟州？”
“正是。”吳太醫點了點頭，“不過因孟州盛樂乃醫藥大城，不出幾日便得到了治療時疫的藥方，時疫很快便被治愈。”
我仔細回想着，卻想的不夠完全，腦海中中只有記憶的碎片。
“而且這種時疫，痊愈之後便有了抵抗力，不會再得第二次。”
聽到這話，我突然有了印象。好像在十多年前，我得過這種怪病。當時喝了很多苦藥，之後便沒有事了。
吳太醫回憶道：“因為時疫被治愈，所以洛陽的太醫并沒有記錄下這個藥方。老臣只記得這藥方中添加了雷公藤和……”
我靈機一動，随口說道：“和木通？”
“好像是……要不然姑娘可以試試？”吳太醫問。
如今我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我将新的藥方中的藥材放在一起煎熬，而後給嬰兒灌下，暗中也讓熙親王服用，其他的便分給了附近的病患。
吳太醫一直在屋中觀察嬰兒的情況，發現嬰兒的病症并沒有增加，而是慢慢開始好轉。吳太醫焦急的神态也有些緩和了。
我坐在那裏，一直很在意熙親王的情況，卻不敢前去查看。這時，我想到了宮中的情況，便小心翼翼地問道：“吳太醫，宮中為何這麽晚派人醫治？”
哪知吳太醫搖了搖頭說道：“姑娘有所不知啊，這當今聖上是個女人，可卻是個貪戀美色的女人。”
“太醫此話怎樣？”
“女皇帝近日後宮收了一位漂亮的娘娘，這位娘娘年紀尚小，且刁蠻任性。她說不讓我們醫治長安，皇帝就不敢派我們來長安啊……”
我仔細一聽，發現太醫遲遲不來，與熙親王并無太大關系。“那……皇宮最近不是逃出一位王爺？難道皇帝沒有發怒嗎？”
吳太醫搖了搖頭：“皇帝沒有将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簡答地下了命令将其抓回，便不再過問。因為皇上的心思全在那位娘娘的身上啊！”
我不可置疑地搖了搖頭：“這位娘娘是什麽人？”
吳太醫想了想說道：“好像是孟州盛樂的吧？據說叫孟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