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曾有一個人(12)

熊敖已經無法維持那副面癱的表情,一絲扭曲的怒意和恐懼爬上那張沉穩的臉龐,如果在場的只有曲峥寅和樂堯兩個雌性,也許他就要遵從叢林法則,讓他們“弱肉強食”了,只可惜這裏有兩個年輕力壯的雄性守着,熊敖深深的呼吸兩下,試圖最後挽救一下。

曲峥寅不可能只通過一個項鏈來确定兇手,這是可笑的,但熊敖的表現無疑證明了他的确在隐瞞什麽,或許就和這被人深埋的屍骨有關。既然想從這個關鍵的人身上得到所有的消息,就不得不勞煩癡情蠱了。

子蟲開始在熊敖的體內拼命的繁殖負面情緒,并且還微微催眠了他。曲峥寅看着村長的表情越來越迷茫,深深的呼吸了一下,仿佛享受這晦暗的情緒一樣,終于滿意的問道:“那麽,你知道這兩具屍骨的事情嗎。紅石琥珀是從它們身上取下來的。我覺得,你們或許會知道些什麽。”他巧妙的用了一個你們,也是因為一個獸人是不可能單獨對付一個瘟疫獸人的。走到莽身邊,從他懷裏的白骨中将顯眼的頭骨挑出一個,這頭骨重且大,一看便知道是雄性。曲峥寅輕輕撫摸着那上面破碎的邊緣,又皺着眉頭遺憾的說:“也許他們是我的父母呢,你知道,我一直很憧憬別人家的父母,非常非常希望自己能有父母,不在乎他們是不是瘟疫獸人,是不是有病,只要我愛他們,他們愛我,這個世界就很圓滿了。”

莫名的,從他血紅的充滿污垢一般的眼睛裏留下一行清淚,曲峥寅像是喃喃自語,又像是在質問:“我一直在想,如果有個家就好了,家裏有愛我的父母,有疼我的兄長們,我就快快樂樂的長大,什麽都不用考慮,等我長大了,就遇到一個喜歡的人,只要他也喜歡我……”說到這裏,好像從久遠的回憶裏驚醒了一樣,曲峥寅微微垂下眼簾,嘴角下拉,看着熊敖。

他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聽熊敖突然低吼起來,他慌亂的指着曲峥寅的眼睛,瘋狂的向周圍人求證:“他的眼睛變成紅色了!現在就是紅色的!絕不是我看錯了!”就像失去了什麽理智一樣,他開始拼命的鼓動起其他人,“他是一個瘟疫獸人!他不是一個雌性,你看到了嗎!”然後又自我肯定的說着,“就是這樣,父母是瘟疫獸人,生下來的孩子也一定是瘟疫獸人!靠近他們的,也會被傳染!”

“你剛剛,是在污蔑我的父母嗎?”曲峥寅笑着說,他遺憾的咂咂嘴,搖了搖頭,一面加強子蟲的催眠力度,煽動起他的情緒,一面充滿誘惑力的詢問着,“我不是被樂堯撿回來的嗎,你的反應又為什麽這麽大?村長,我可不認為,你會和我的父母有什麽交集,或者……”他微微舉起懷中的那顆頭顱,問道,“你們做過類似于這樣的深刻交流?”

熊敖的眼神在時間的流逝下越來越模糊,連最後一絲清醒,也最終被吞噬了:“瘟疫獸人,都應該消失!”粗重而厚重的呼吸幾乎彰顯着本人的憤怒,“我,見過你的父母,他們還曾經找到村子裏!毅猛村長好心的讓他們遠遠的看了你一眼,可惜,瘟疫獸人都是禍害。”

“他們還想來看我一眼?”曲峥寅突然興奮起來,像個孩子一樣,有些炫耀有些期待的追問着,“還做了什麽?還說了什麽?”

可熊敖并非被他全部控制,仍在自言自語的說着:“如果瘟疫獸人沒有進村子,就什麽都不會有了。父親就不會狂化,不會跑出村子,母父就不會死!”看着曲峥寅的臉,他好像又看到了那個跟在瘟疫獸人身邊的雌性,頓時兇性大發,“瘟疫獸人而已,只有一個又能怎麽樣,即使能保持片刻的清醒又能怎麽樣!”他迅速的伸出手,就要掐向曲峥寅。

離得太近了,莽在他動作的瞬間就完全忘記了懷中的屍骨,向前了上去,可已經完全來不及了。

曲峥寅看着那雙有力的雙手,即将要禁锢住他的脖子。他瞪着這雙手,心中猛然間充滿了不甘。那是他許久未曾體會過的感情了,永遠無法真正的死亡,因此也開始對死亡毫無畏懼,對生活毫無留戀,這個世界也沒有什麽不同,不想呆在這裏就去下一個世界,他喪失的或許不僅僅對生命的尊重,更是一種人性。

這雙手最終卻在他的眼前合攏了。

是熊敖清醒了放過他嗎?不,不是。

他看的很清楚,就在對方雙手即将合攏的瞬間,他眼前景物突然後退,不是他在動,也沒有任何人拉開他,是空間,像是被他掌控了一般,身後的空間填補進自身與熊敖之間的空間,他與熊敖的距離立刻被拉開,這才逃出熊掌。

劇烈的疼痛突如其來的折磨着他的大腦,曲峥寅睜大了眼睛,然而在這劇痛中,他又敏銳的捕捉到一個新的信息,那便是異能。這個世界上早就有異能這個解釋,他能夠在危難關頭,奇跡般的掌控了空間,正是因為他胸中那股不甘終于打破了那層隔閡,讓他獲得了這個世界上最神秘的異能。

熊敖瘋狂的聲音又填滿了這個房間,子蟲在母體受到刺激時已經完全暴動了,開始用一種自損的形式開始瘋狂地擾亂熊敖的思維,熊敖的話漸漸失去了邏輯:“我就是看不過你們,村長竟然說,你們也是無辜的!那有什麽無辜!瘟疫獸人從最開始,就不應當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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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峥寅扶着額頭,身體微微有些顫抖,他皺着眉,膝蓋發軟,疲憊迅速的席卷上他的全身。一雙柔軟纖細的手堅定地扶住了他,曲峥寅眨眨眼,樂堯站在他的身後,沉默的當做他的靠背。而在對面,蠻和莽已經合力将熊敖壓在地上,然而熊族獸人的特點就是力大無窮,因此他還在拼命的試圖掙紮。

白骨散落一地,曲峥寅捏着手中的頭骨,用力到手指青白。他走上前來,蹲在熊敖的面前,将頭骨擺在前面,一雙血紅的雙眼緊緊的盯着他:“所以,這個頭骨,也許是我的父母?”

“對啊。”熊敖眼中恍惚一瞬,又接着瘋狂的說道:“我們一起,村長也同意了。反正瘟疫獸人狂化之後又不認得人,教訓一頓又怎麽樣。”

“然後呢?”曲峥寅輕輕地問着。

“不對!”熊敖好像回想起什麽事情,他的眼中掙紮着出現一絲清明,“你們是自願的……”

熊敖斷斷續續的毫無邏輯的嘶吼着,這屋子裏的所有人的聽着,漸漸理出了來龍去脈。

原來曲峥寅的父母将他抛棄,是因為他的父親狂化以後,除了他的母父,會攻擊包括他在內的所有人。兩年之後,他們卻突然找上了小荒村,像個正常獸人一樣,探望自己的孩子,這要求合情合理,當時的村長毅猛在和大部分成年雄性讨論後,同意了這個要求。然而,就是這個舉動帶來了悲劇,狂化是會傳染的,熊敖的父親變成了瘟疫獸人,重傷了他的母父之後,離開了村子,在憂郁和悲痛中他的母父去見了獸神大人。

也因為這件事,曲峥寅的父母被趕出小荒村。村中的一部分雄性甚至結隊打算給他們一個教訓,他們在離村不遠的地方抓住了這兩個人,本來不過是打一頓出出氣,誰能想到曲父竟然狂化了。為了自保,他們竟活活将他殺死,還誤傷了曲峥寅的母父。等到曲父終于倒下的時候,他的雌性卻将綁着亂糟糟的頭發的獸皮解開,從裏面拿出了紅石琥珀。

紅石琥珀是稀世珍寶,那不是人力所能制作出的工藝,被認為是神賜給獸人們的祝福,擁有紅石琥珀的人,就是神的使者。另一方面,紅石琥珀據說還有神秘的力量,曲峥寅的母父試圖使用紅石琥珀将曲父救活。然後被熊敖撿了一根木棍,直接打碎了頭骨。一方面是害怕瘟疫獸人的複活,另一方面又在貪婪紅石琥珀。可當這兩個人都失去了呼吸之後,他們才意識到,殺了神使,他們的罪孽有多麽深重。

此後便是很簡單的事情了,将兩人深埋在遠離村子的叢林中。本就愧疚的村長将村子交給了熊敖,因為是他下的手,所以也就要好好為自己考慮。只不過,他們翻遍了所有地方,也未能找到紅石琥珀。

誰有能想到,當年受害人的孩子,拿着那令人垂涎的寶物,回來了。只可惜,這次的獵物卻變成了他。

這期間種種,既可以說是曲峥寅的父母的錯,又可以說是熊敖那些沖動的雄性的錯。但曲峥寅只是靜靜的聽熊敖說着,等到他再也不能獲得新的信息,就站起身來,拍了拍獸皮裙。

“峥寅。”樂堯擔心的走上前來。他是最了解曲峥寅的人,無比渴望着愛,又無比抗拒愛。每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來來回回無法解脫。雖然現在看起來好多了,但畢竟是他期待已久的父母。

“阿堯。”曲峥寅溫和的笑着,然後勸慰道,“沒關系,我知道,兇手不是他。”

他表現的越正常,也就讓人覺得越不正常。更何況,站在他的角度而言,熊敖确實是造成悲劇的一個重大。

曲峥寅歪了歪頭,他眼睛裏的紅色漸漸褪去,黝黑的瞳孔裏星光閃爍:“兇手,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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