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轉職第三十六天

考驗隊友真情的時候到了

“誠實的張醫生, 請回答我,你即将被打斷的是這條左腿,那條右腿, 還是中間的第三只腿呢?”

許淵親切友好又人性化地問。

溫和儒雅的張醫生嘴唇顫動, 似是被他的體貼震撼了心靈。

“像我這樣給你選擇權的好人可不多。”許淵自誇自買, “你瞅瞅旁邊這位Q小姐,獨.裁者, 暴君,冷酷又專.制的強盜型人格,她說要斷你哪條腿就是哪條腿,哪會像我一樣給你選擇的權利?”

旁邊正在安排玩家徒手造輪椅的祈秋:“我聽得見, 謝謝。”

“看來誠實的張醫生有一些選擇恐懼着。”許淵遺憾嘆氣,“實不相瞞,我的眼睛有點小小的問題,就算你說想被打折左腿, 我也不能保證完全不傷害你第三條腿。只能你多多祈禱, 看有沒有哪個好心的神保佑你一下。”

張醫生被許淵死死按在535病房的2號病床上,眼睛努力轉向祈秋。

是她!是護士長以“張醫生,535病房的患者不好了, 請你加把力治治他幹脆把他治死吧”為理由把他騙到這裏來的!同事一場, 她竟如此狠心!

祈秋:為什麽不反省反省自己怎麽會被這種理由騙到?(站在道德制高點指指點點.jpg)

“別糾結了。”護士長好心建議, “不如三條腿都打折了吧,湊個整, 吉利。”

許淵思考了一秒鐘, 欣然接受祈秋的建議。

“我們瞎子做手術是這樣的。”他舉起長刀, “一次齊活就不擔心誤傷了, 多好。”

“你的圖紙畫的不錯, 就按照這個來吧。”祈秋無視身後慘絕人寰的叫聲,對面前安靜如雞等待分配工作的玩家說。

玩家:您瞧我敢有意見嗎?您說什麽都對。

拿着圖紙的玩家們逃命一樣逃出醫院著名魔窟535病房,許淵結束兩三秒完成的手術,染血的長刀消失在虛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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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再讓深夜食堂敲碗等飯吃的飯桶們餓一天,晚上我們去看看情況。”祈秋說,“你知道世界上有哪三種無法隐藏的東西嗎?”

許淵:“貧窮、咳嗽和愛?”

祈秋:“饑餓、食欲和NPC想宰了我們下火鍋的心。”

愛什麽愛,殘酷的戰場上沒有愛,愛情只會影響她搶BOSS速度。

許淵:受教了。

玩家們忙碌了一天,給被迫失去所有腿的張醫生緊急趕工了一座手工輪椅,保全本院勞模庸醫全勤的上班記錄,讓他永遠地擺脫了腿疼腳疼老寒腿,功德無量。

祈秋覺得張醫生應該還蠻喜歡病人們愛的禮物,深夜食堂裏所有人都站着只有他坐了全程,多有面子!

淩晨兩點半,白霧散盡,再一次空手而歸的巡夜人縮在食堂角落如一塊發黴的拖把布,餓紅眼的怪物們怨毒地望着站在樓梯上就是不肯多邁一步把自己送上食堂餐桌的祈秋和深淵。

它們的身形相較于第一天幾乎縮水了大半,起皺的皮貼在畸形的骨架上,搖搖欲墜。

“再餓一天或者兩天就差不多了。”祈秋自言自語,她拉了拉許淵的袖子,掩嘴打呵欠,“回病房,睡覺。”

一樓護士長休息室純屬擺設,祈秋睡那兒怕不是半夜有怪物流着口水來吃自助餐,堂堂護士長只得卑微和病人擠病房。

535病房總共有四張病床,除了許淵自己睡的那張,其他三張飽受鮮血和血肉浸泡,尤其是2號病床,白天才歷練了張醫生的斷腿手術,血腥味新鮮得愁人。

祈秋寧可和許淵擠一張床。

她實在是不喜歡熬夜,偏偏在副本裏就沒有不熬夜的時候,身體沾到床睡意一陣陣上湧。

祈秋:“分界線,OK?”

“是,是。”許淵在空中拉出好長一條線,“保證不越界。”

他的保證真不真誠不重要,祈秋柔順的發絲安靜地滑落在分界線邊,生動形象地對許淵說:求人不如求己,你作死試試?

一夜無話。

清晨,身側的床鋪微微下陷,布料摩挲的聲音沙沙癢癢。

許淵側身背對病房門的方向,慢慢在心裏數着拍子。

冰涼的風透過掀開一角的被子溜進來,床鋪忽地一輕。

高跟鞋踩在地上的聲音只響了一下,而後便是門從內向外打開的細微吱呀聲。

早上,又到了護士長例行查房的時間。

許淵掀開眼皮,向旁邊一滾。他四肢攤開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大咧咧地霸占整張床。

Q小姐查房的規律許淵了然如心:她先是到一樓的護士長休息室取查房用的記錄本,順便問候輪椅上強顏歡笑的張醫生,再從二樓一區211病房開始一路查房,到許淵這裏結束。

查房時間有長有短,視今日病患的乖巧程度而定。

許淵懶洋洋打了個呵欠,雖說Q小姐每天起床起得悄無聲息,睡姿安靜得不可思議,他完全可以當作身邊不存在一個大活人——但有些人即使不呼吸,一舉一動也由不得他不在意。

畢竟是個既不告訴他名字,也不許他知曉模樣的徹頭徹尾神秘主義者,夜晚無意間翻身翻過了警戒線就會用頭發勒死他的危險分子。

想象一下,同樣是玩家,一個舒舒服服在病床上睡大覺,另一個在副本體驗絕贊社畜日常,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甚至被狗醫院無限拖延工資。

Q小姐心裏平不平衡許淵不知道,他只知道假如他敢在她查到535病房時還在床上呼呼大睡,人美心善的Q小姐一定讓他這輩子都別想睜眼。

瞎子的日常無聊到許淵除了在床上打滾竟找不到半點娛樂,他邊等Q小姐回來開啓今日份的醫院拆遷日常,邊胡思亂想他現在像不像一個丈夫忙于工作只能在深閨含怨等待的可憐小娘子……

“535查房。”略沙啞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伴随門打開的聲音,高跟鞋的腳步聲停在許淵面前,投下一片拉長的陰影。

“今天回來的好早呢。”許淵背部用力,從床上坐起來,興致勃勃地問:“又有什麽新樂子?”

“很遺憾。”護士長對許淵伸出手,“又到康複治療的時間了,你得和我一起去一樓的康複治療室。”

女生擡起的袖子沾着點兒不易察覺的血腥味,是Q小姐身上常見的味道,可能是又碰見了不聽勸告的病人,讓她用上物理治療的手段。

許淵擡起手,松松勾住護士服的袖口。

他頓了頓,突然問道:“手,能牽嗎?”

“這有什麽。”護士長平淡地說,柔軟冰涼的肌膚貼上許淵的掌心,“走吧。”

“……”

坐在病床邊緣的青年略微低頭,擡起頭時露出燦爛的笑容,親昵地應了聲好。

535病房的門在兩人身後關上,陷入漆黑的沉默。

……

祈秋在435病房的查房記錄上打了個勾,踏上五樓的樓梯。

“水管也拆了,輪椅也造了,今天讓他們為醫院做點什麽貢獻好呢?”祈秋咬着筆頭為難地想。

具她昨夜的觀察,再餓上一天該副本就能解鎖“第一次見到活活餓死的BOSS”成就,今天晚上,或者最遲明天晚上,吃糙食吃到舌頭麻木的玩家便能喜提通關,開開心心回家幹飯,用火鍋鐵板燒煲仔飯煎餅果子和糯米包油條治愈飽受折騰的身心。

“找許淵商量一下吧。”靈感告竭的祈秋決定為難她的隊友。

她每天從211病房開始查房而不是就近從535病房開始,正是因為覺得許淵天天和她擠一張床睡,每晚一越界就有被頭發勒死的風險,有點點可憐,所以把他留到最後,讓他多少能再眯幾分鐘。

“535查房。”

祈秋随口提醒了一句,開門進屋。

黑暗中盤腿坐在床上的青年擡頭對她笑,語調輕快:“我們今天去哪裏找樂子?”

“我沒想好。”祈秋低頭在查房記錄上打勾編報告,“你有推薦?”

“我……”青年聲音一頓,瞳孔因驚訝微微擴大,“我收到任務提示了。”

祈秋立刻停筆看向他:“什麽?”

“……奪回身體失去的部分。”他說,“找到替我體檢的體檢醫生,從它那裏奪回我失去的眼睛。”

體檢醫生,祈秋腦內閃過被她釘死在護士小推車上的肉球怪物。

除去把肉球連球帶車平平安安送到輸液大廳的護士身份玩家,開局是病人身份的玩家沒有見過體檢醫生,只有“被體檢醫生取走身體一部分”的背景概述。

祈秋一直在想許淵失明的問題如何解決,要麽他的失明單純是副本設置的障礙通關後直接恢複健康,要麽副本給出線索玩家在游戲裏自己解決問題。

倘若是後者,他們的時間可不多了。

“其他人收到提示了嗎?”祈秋是唯一一個非病人身份的玩家,她的任務提示和其他玩家不在一條平行線上,孤零零的。

“不知道。”整個五樓除去許淵玩家寥寥無幾,他在祈秋查房前也不會離開病房,無從知曉別的玩家的動态。

“只有你收到了提示……”祈秋很輕地皺了下眉。

不是沒有可能,和她一起行動的許淵一直是病患玩家中最活躍的一位,或許只有他滿足任務提示的觸發條件。

“先把線索分享給其他人。”祈秋很快做出決定,除了李羅英等幾位運氣好從護士身份降級為病人身份的玩家,絕大數人不是斷手就是斷腿,身殘志堅的下半身截肢玩家也不在少數,他們必須在離開副本前把健康的自己找回來。

“你和我一起去,不耽誤時間。”祈秋把手遞給病床邊坐着的人。

青年勾住祈秋的袖子,祈秋正準備拉着他走,突然聽到他問:“手,能牽嗎?”

“當然不可以。”祈秋側頭看他,“你又在打什麽壞主意?”

“我只是想走得更穩一點。”青年回答道,他站起身,“走吧。”

祈秋的袖口被拽着在空中蕩漾,她垂眸又擡起,率先打開535病房的門:“嗯,走吧。”

535病房的門在兩人身後關上,陷入漆黑的沉默。

祈秋先去找了同在五樓的病人玩家。

五樓二區,失去了左手臂的玩家在聽到“體檢醫生”幾個字後猛拍腦袋,激動大叫:“收到了!我收到任務提示了!”

不等祈秋追問,他一股腦把任務提示複述出來,與祈秋得到的消息一模一樣。

“那就好。”祈秋拉了拉臉上的口罩,大半張面容遮在口罩後,“你和我一起來吧,把消息告訴其他人。”

走廊的燈早早失去照明的能力,黑暗中無人看得清祈秋的神色,玩家對她又敬又畏,不敢直視面前那張在噩夢中被幾百只赤色眼珠包圍的面容。

随着一扇扇門被敲開,得到任務提示的玩家越來越多。缺胳膊少腿的玩家急着給自己治病順便賺取今日份的粗糙口糧,什麽都不缺的玩家為了一口吃的主動和行動不變的玩家組了隊,以勞動力換走半塊口糧。

成熟的玩家懂得如何把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祈秋瞧着沒有掉隊落單的玩家,視線移向牽着她袖子站在一邊的人:“都走吧,去天臺。”

醫院體檢醫生的數量比祈秋打碎的燈泡還多,任務難度在于如何在肉球的汪洋大海中找到“拿走自己器官”的體檢醫生,肉球栖息地的線索系統直接在任務中給出了——五樓之上的天臺。

“一個個找太麻煩,先統一把它們都殺了,肚子剖開後再自己找自己失去的器官。”祈秋語氣平淡,握着護士長的鑰匙打開天臺鎖死的門。

她站在人群最前方,推開門後看了眼天臺的光景,表情沒什麽變化。

離護士長較近的玩家悄咪咪擡高視線,從他的視角只能看到女生長而翹的眼睫,如蝶翼撲閃,透着難言的冷意。

那冷意不像是針對天臺上令其他人倒吸一口涼氣的恐怖場面,說直白一些,她的眼中壓根沒有面前的駭人怪物。

祈秋讓開通往天臺的道路:“數量有點多,小心些。”

天臺上,密密麻麻的肥肉疙瘩睜開眼皮聳拉的眼睛。

無限求生游戲玩家別的優點沒有,唯獨接受能力在副本日以繼夜的摧殘下越來越強無敵,再惡心的東西捏着鼻子嘔兩下也敢往前沖。

“你看不見,就別去了。”祈秋獨自走到天臺門邊,亦步亦趨跟着她的人乖乖點頭,被祈秋安置在樓道裏。

“我去把你的眼睛拿回來。”祈秋注視着面前無神的墨黑瞳孔,“你呆在這兒,等我回來。”

“我也可以戰鬥哦。”青年說,長刀從空中浮現在他掌心,被他提起晃晃。

“不了。”祈秋平靜地說,“給其他人一個表現的機會吧。”

她稍用力地擡起手,從青年扯着她袖口的力道中脫離。

祈秋背對天臺門,踏入塵土翻飛的戰區。

手術刀割開肉球滑膩的皮膚,龐大的肚子裏露出一只粗糙的左手。祈秋瞥了一眼,把死掉的肉球連帶肚子裏的殘肢甩給天臺邊緣的一位玩家。

“我的手!”那人驚喜地歡呼一聲,繼續投身戰鬥。

手術刀劃破肚皮固然鋒利,最适合此處戰場的武器還屬長刀。

如果真正的許淵在這裏,怕是完全沒有其他玩家發揮的空間。

如果“真正的許淵”在這裏。

現在站在天臺門口的那個人當然是冒牌貨!

冒牌到稱句高仿都是對它的擡舉!

祈秋手下不自覺用力,一只肉球被她碾碎成泥,血肉濺了祈秋滿手。

“抱歉。”她甩甩指尖,把肉球肚子掏出來的一對眼珠湊到面前看了看,又扔回地上。

冒牌貨安安靜靜地站在門口,它假裝瞎子的本事倒是不低,把一個驟然失明依賴同伴作為眼睛的玩家形象演繹得淋漓盡致。

但凡它冒充的不是許淵,祈秋可能就信了。

“我再也不嘲諷許淵的不及格演技了,他離真正的擺爛王者還有很遠的距離。”

一個很樸素的道理叫做“多說多錯”,從假許淵在病房裏要求牽手開始,祈秋腦中響起的警鈴就沒停過。

許淵和啾啾牽手不是特別異樣的事情,小白花體能差走路慢,一不小心平地摔能把膝蓋磕出好大一塊青紫,到要逃命的時候許淵壓根不牽着她跑,而是直接丢到背上背完全程。

可這輪副本祈秋拿的不是小白花啾啾的劇本。倒不是說Q小姐和許淵沒牽過手,她在游輪四處搜尋的時候也曾拽着許淵到處跑,不稀奇。

但是,許淵不可能、絕不可能因為失明看不見的示弱理由,要求祈秋牽着他走。

他不是弱者,祈秋也從不視他為弱者。

萬一中的萬一是許淵在開玩笑,祈秋自然會給出“不可以”作為答案,他必然嬉皮笑臉地說些不要那麽冷淡嘛,對你的殘疾隊友溫柔一點的垃圾話,和祈秋鬥嘴。

結果冒牌貨張嘴一句:“我只是想走得更穩一點。”差點沒把祈秋氣笑。

求求你,不管你的目的是什麽,拜托你演戲之前先看看人設,但凡你用心揣摩過人設一秒鐘,就曉得你的回答有多離譜。

祈秋沒有當場揭穿假許淵的真面目,有兩個理由。

第一,她不知道眼前的冒牌貨把她不靠譜的真隊友弄到哪裏去了。

護士長查房才查了幾分鐘,幾分鐘看不見人硬生生能把自己玩丢,祈秋也是服了許淵。

第二,假許淵竟然是下了血本來的,它帶來了副本真正的關鍵線索!

NPC對玩家的惡意充斥副本的每個細節,再沒有比它們更希望玩家拖着殘疾的身體永遠無法恢複健康的存在了。

祈秋擔保,但凡有一絲絲可能,那些東西絕不會透露丁點兒關鍵線索。

除非,它們是真的要死了。

連續幾天沒進食後,活活餓死。

“原來如此,今天就是臨界點。”祈秋從滿地血污中站起身,她攤開掌心,一雙亮晶晶的墨黑眼珠躺在她手中。

再不吃點什麽今天一定會餓死,已經一點兒辦法都沒有了,已經一點私心都不能藏了,忍痛割下最肥美誘人的餌料,只求能有一條魚上鈎。

誰是那條被挑中的魚?

祈秋:“……也沒見他有幾塊肉。”

大概是平常作風太招人恨了,副本要治一治他。

引走祈秋的是假許淵,引走許淵的除了假冒僞劣的祈秋不作他想。

“雖說我們的隊友情是有那麽一絲絲塑料。”祈秋嘆息,“但……好吧,認錯一個名字未知長相未知聲線僞裝認識不久的半生不熟隊友,好像也不能怪他?”

殘疾隊友的眼睛找到了,身邊的玩家陸陸續續結束戰鬥,冒牌貨老老實實站在門口沒搞事——既然沒在明面上搞事,目的多半是拖住祈秋。

所以……許淵那邊是什麽情況?

“康複治療還沒有結束嗎?光刺得眼睛好疼。”許淵說。

牽着他的手引路的護士長語氣溫和:“快了,馬上到出口。”

今天的康複治療流程與許淵第一次經歷過的一模一樣,同一個房間,被他破壞的光源被不知名的力量修理完善,刺眼到仿佛要洞穿瞳孔的光束從四面八方撲面而來,一針針刺進眼珠裏。

房間裏不止有光,還有無數掩蓋在強光下的陷阱。許淵走過一次,他知道哪裏是死路。

牽着他的假Q小姐竟然沒有把他往死路上引,它避開了所有陷阱,只是路線稍微有點不對——誘導他原地打轉。

刺眼的死寂的環境,看不到盡頭的迷宮,灼燒的疼痛與牽着他的冰涼的手。

上次來可沒有被Q小姐牽着的好事,許淵要她在出口等他,他獨自踏入純白色的地獄。

許淵不知道出口在哪裏。他在無止盡的白光中思緒抽離地想,那一定是一扇門,纖細的人影倚靠在門後安靜地等着,她有一些百無聊賴,一些看不透的擔心,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信任。

許淵向想象中那扇門走去,就這樣一路走到了終點。

“馬上就到了。”假Q小姐又重複了一遍。

它一直握着許淵的手,語氣溫和又耐心,許淵漫不經心地扯了扯嘴角。

這種演技……真是連他都能嘲諷兩句的水平。

別說故意兜圈子,但凡多迷路幾分鐘,Q小姐絕對張口就是:“別走了,不如我們先把房子拆了再說。”

她是走迷宮百分百走直線的人,暴力拆遷流一級愛好者,能靠武力解決的問題絕不多花一分心思。

假Q小姐故意拖延時間,許淵也在拖延時間。

拖着拖着拖到現在,真貨小姐依然沒影。

“哦,八成還有個假的我。”許淵輕啧一聲,“她別沒認出來,那樂子就大了。”

他可是一打照面就認出了贗品,十分對得起他絕世好隊友的身份。

“出口到了。”假護士長說。

它推開大門,走廊漆黑的環境緩解了白光照射下眼珠劇烈的痛苦,讓人迫不及待想要逃出房間,回歸安全的黑暗。

沒有光的地方,真的只剩黑暗嗎?

濃郁的白霧自一樓無聲無息地彌漫。

一只腐爛發白的手握住時鐘的指針,滴答的水珠從它袖口不斷滑落,消失在蔓延的霧氣中。

一點,兩點,三點……時針越轉越快,一刻不停地奔向終點。

“咔噠。”

時針越過十二點的位置。

忽地一下,所有的燈都熄滅了。

白霧裏,三兩個影子架起開水滾滾的鐵鍋,龐大腰肥的身影彎腰一下一下磨刀,流水沖洗過的砧板擱在案幾上,木頭的縫隙滲出血色。

許淵站在康複治療室出口的門邊,白霧逐漸淹沒他的腳踝。

作者有話說:

祈秋:來了來了,我在騎馬來的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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