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冬天裏再也沒有這樣一個人

程時給我買的票是下午五點多的，我正好一下課就要趕去車站。

從蘇州到南京，動車一個半小時，高鐵一個小時出頭一點點。我靠在椅背上，車子開始發動。

我的座位在走道旁，座位號也比較靠後。車廂裏的廁所泛出陣陣異味，周圍的人有的打呼嚕，有的大聲喧嘩。

車窗外天色陰沉，我呆坐在原地，心情和這晦暗的天空一樣不太明朗。如果我不是獅子大開口，非要給程時買下那雙鞋，而是退而求其次，說不定在他生日那天，我也能滿懷期待地坐上動車，等待着去南京的這一個半小時的旅程。

鼻子裏有些發酸，眼睛裏幹幹澀澀。我不知好歹地想起程時在才進大一時，每天一喊的口號——男兒流血流汗不流淚。

我盯着看不到一絲景致的窗戶，突然捧腹，笑出了聲。

兩年前，有一扇窗戶，承載了我滿滿一年的回憶。

程時來接我的時候臉色不大好，我不敢沖他，讨好地問他：“程時，我們現在去你宿舍？”

“吃飯。”他蠻橫地推了把眼鏡，直接邁步往前走。

我背好自己的大書包，趕緊一路小跑追上去，“還好，我還不太餓，就想睡覺了。”

程時他鏡片反光，瞪我的時候，五光十色射了我滿眼。

“我的意思是不勞你破費了……”

“所以你包裏裝的全是泡面？”

我連忙搖頭，程時現在一觸就發，我識趣地答：“我給你買了些零食來的，也不能這幾天光吃你的用你的。”

程時臉色回暖，腳步也跟着放慢，“我訂了間房，就在我學校附近，咱們這兩天就先住那兒。你要不餓，就不吃了，我氣也氣飽了。”

訂了一間房……

Advertisement

爆炸性消息在我腦中劈開，我不禁後悔早些沒有好好做鍛煉。

我傻笑着，腦子裏胡思亂想地跟着程時奔波到了旅館裏。

麻利地洗澡，麻利地等程時洗好澡，我端坐在床上，乖巧地關了燈，像個姑娘家一樣地期待着。

程時出來的時候，因為房間裏一片黑暗，似乎還栽了一跤。他沒有上床，反而在自己的包裏翻了好一會兒，然後徑直坐在了窗邊的座椅上。

忽然，房間裏蹿出一捧火種。

“你怎麽有打火機？”我狐疑。

“居家旅行，殺人越貨必備單品。”

我冷汗都挂了下來，這家夥拿着火光照自己的臉，和鬼臉有什麽區別。我忙安撫這個炸毛的刺猬道：“我知道錯了，您老消氣。”

“生氣？你說亂用錢的事？打游戲而已，我也打，能理解。”

“這是我人生裏最失敗的一次，本來不會這樣的，都是我一意孤行。”我把頭埋進被子裏，話說的悶悶的。

程時舉着火，一步一步靠近床邊。

他那張嚴肅的臉分外清晰地隔着火光映了過來。

“這次是失敗，但不一定會是你最失敗的地方。你之所以覺得它是最失敗的，只不過是你覺得自己挺不過去而已。或許有一天，等你過了這個低谷，你就會覺得這次失敗，真的不過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磕磕碰碰。”

程時熄了火，依舊坐在床邊。我借助窗外的微光，看到了他眼神中的閃閃爍爍。

我想，我這次找的借口，其實比我想要掩蓋的事實要傷人不少。

無聲許久，我躺在床上出神。

“我在南京呆了兩年了，這兒的冬天多半會下雪。一到雪天，路上積起來一點濕雪碰到陽光也會化掉，不少人都會腳底打滑然後摔跤。”

“我一直會想起來，那天我扶你起來的場景。在這裏，在南京，我找不到另一個人能讓我這麽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