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再次
那兩天我和程時什麽事都沒幹。他的話，像是自帶锉刀一樣一字一字割過我的心頭。
我努力地想去待他更好，可是我對他已經是好到了我的極限了。
每一條給他的短信都力求滿字，每周的一通電話都是打到手機發燙。後來，我也不少幫他買票，讓他也來蘇州這兒住住。
我訂的快捷酒/店一直是離我們學校很遠。
程時來的時候，還板正地笑話過我：“怎麽最近手頭寬裕啊，請我住鬧市區。”
“這不晚上還能逛逛。”我撒不太來謊，平時的鐵齒銅牙，像浸到了王水一樣。我不太敢把程時往學校周邊帶，因為我在宿舍裏的癡/漢樣子，已經引起了老二等衆人的懷疑，他們時不時撺掇要見見“弟妹”。
弟妹你大爺啊。
“我哪次晚上還出去亂晃的？”程時雙手叉腰，他沒有再細問，但已經察覺到我的異樣。
和程時真正鬧了這名義的別扭，是在大學畢業之後。
我和他在一起四年了，我沒動過分手的念頭，我覺得我足夠愛他，自然也不怕以後的生活。
分手是他提的。
那天，他把我叫到了他租的房子裏。他畢業之後，在蘇州找到了工作，沒回我們那個蘇州的附屬小城鎮。
我開鎖進去的時候，程時坐在沙發上，正在猛抽煙。
四年來，我從不知道他竟然學會了抽煙。
我沒有表現出不适，只是随口一問：“什麽時候抽上的？”
“大一。”他吐了一口煙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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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家夥，程時你膽子夠肥！
我冷哼了一聲，拿起一只還存底的玻璃杯，連帶着湯湯水水對着手上澆了過去。程時那根煙才抽起來，他低聲嘆了口氣，拍去衣領上濺到的水漬，繼而撣了撣煙灰。手上的煙沒再點着，他就只是夾着不動。
“嚴楓，分手。”
在當初賠了幾乎所有的生活費，過的是豬狗不如的生活時，我都沒有動怒，我當時只覺得有些悲涼。可聽到程時這句不痛不癢的話時，我愣了一愣，随即抄起剛剛那只玻璃杯往牆上砸去。
“我怎麽了，你就這樣？發什麽瘋！”
“發瘋的，一直是你。”
程時重新摸了根煙出來，他顫抖地打開打火機，幾次都對不準煙頭。後來他幹脆也學着我，一手砸掉了打火機，發狠地解開自己襯衫最頂上的紐扣。
這個場景，眼熟到讓我眼睛發熱，我不禁冷笑。
“嚴楓你這個人膽子很大，也膽子很小。你可以膽子大到打游戲賠進去一千塊錢，眼睛都不眨，可你從來都不敢說你愛我。”
“我訂的房間，我毫不介意在學校附近，可你呢，能躲多遠就多遠。”
“我給了我所有能做的，你沒生活費的時候，我寧可自己縮水過日子，也要盡量讓你日子好過。”
“你給過我什麽？”
程時的質問聲并不大，像是積蓄了很久的怒氣，他等着的不是這樣一次性的爆發。他只是要一件一件晾出來，把我的累累罪行挂在城門口曝曬三天三日。
心跟在油裏煎過一樣，又疼又燙手。
我拿起丢在他沙發上的挎包，在臨出門前才說：“作為一個連想給你個大禮都辦不到的人，确實還挺蠢的。大二那年，我一直覺得欠着你，就算在大三大四裏都給好好過了生日，那件事在我心裏也一直是個疙瘩。”
整整一個月裏，我沒有再和程時聯系過。我把和他聊過的微信，從他聽到了尾，從他的聲音裏我聽出了以前沒能聽出的落寞來。很多過去的事情都被在放到臺面上來。
我忘不掉他，這個人從我高三開始，就一直陪着我走到了今天。
我時常回想起程時的謝師宴。
雙雙從酒店出來的時候，路邊有香氣馥郁的香樟，嘴裏還泛着在酒店吃過的海鮮味。程時那天和我并肩站在樹下，我開心地解開一粒扣子，覺着自己壓抑的人生總算得到了解放。
程時究竟是什麽樣子我記不太得，但我印象很深的是，他拔長的影子投在地上，而後被路牙交錯，和我的影子重疊在了一起。
這樣扭曲的光影，還有那天我和他第一次同床共枕。他透過火光，再一次告訴我“程式哲理”。
許久沒有的沖動，再一次從生龍活虎地大學生活裏走了出來。
我拿起手邊的電話，迫不及待地再撥了他的號碼。
細細算來，其實我欠程時的還是多點。他先喜歡上的我，害怕被鄙夷，還主動申請調換座位；他每周三的搬水工作，搬的他滿頭大汗；他想和我上一所大學，結果卻陰差陽錯；他因為大二的那次生日獨自被我困在了騙局裏難過了很久……
還有，很多很多……
“程時，我是嚴楓，我想重新開始。”
第二天，我時隔一個月之後再去了程時租的公寓裏。
我清了清嗓子，看着依舊端正的他，“我欠你一篇作文，名字以前寫過的，叫《好奇心》。”
“2008年冬天，我所呆着的蘇州某個小城鎮下了很多場大雪。那一年大夥兒說是雪災，就連江南這種積不起雪的地方，也都能堆起厚厚的一層……”
我認真地念着自己寫下的文字。
程時坐在對面，慢慢低下了頭，他的身體在幾乎不可見地顫抖着。果然，他這個愛裝正經的人，其實非同一般的脆弱。
“……
這個教會我什麽是不幸和失敗的男人，我很希望他能給我一個機會，能讓我和他一起幸福……”
完。
作者有話要說：
變相秀恩愛的故事到此結束~
來說一下結尾的問題~這個結局看上去比較倉促，但是這是我個人想象中的結局~大概就是那種欲說還休的感覺，沒有寫嚴楓和程時的以後，但其實兩人不會分手，互相愛的比較深刻。
文章從嚴楓角度出發，但是通過嚴楓的描述和觀察，其實可以看到一個默默喜歡着的悶騷程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