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杜琳剛接手芬姐的貨感覺好新鮮, 她一大早先去熟悉的那家影樓租了高檔相機，學會怎麽拍攝，然後到達批發市場檔口, 一刻不停地開始給衣服做搭配, 配出覺得很漂亮的一套就挂到牆上, 打燈光拍一張照片。

偶爾芬姐檔口裏缺少搭配的褲子、大衣等等, 她還會去蘇老板他們那邊借用。大家都願意借給她拍照，現在誰還不知道她會賣貨啊, 反正拍一下又不損失什麽, 真賣掉了，他們都跟着一起掙錢。

牛鵬在對面看着, 知道杜琳在想辦法幫錢淑芬清貨, 心裏很不痛快，隔壁的朱老板更是臭着臉，摔摔打打的。

一有人來拿貨，他們兩個就積極招攬顧客，好像把人留住就能讓杜琳損失似的。

杜琳不管他們，把所有的款式都想辦法搭配了一遍，實在一般的也盡力揚長避短, 融合在全套衣服裏體現整體效果。

接着她就找影樓老板介紹了一家印刷廠, 預定把這些照片內容彩印出來裝訂十冊。

冊子沒拿到手，杜琳也不太着急推銷, 她又回到檔口點貨, 做了個自己的賬本, 然後去逛各個檔口, 想淘一淘埋沒的“寶藏”。

她逛到蘇老板的檔口時, 蘇老板笑着招呼她, 玩笑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來視察工作的，一點都不像我們這些檔口批發商。你有沒有打算盤個檔口做啊？還是想開店？”

杜琳遲疑道：“我還沒想那麽遠的事，這不是才起步嗎？”

“不遠了。”蘇老板擺擺手，“做生意就是這樣，有時候做幾年都沒起色，有時候旺了很快就紅火起來。這就像老天爺賞飯吃，賞到你頭上你就要抓住機會多吃點，千萬不能錯過。

這種東西很玄的，你不要不信，旺的時候抓住了就旺上加旺，要是不珍惜啊，很容易衰的，像芬姐之前有些變故就衰上加衰，差點起不來。”

之前杜琳是沒想過這些，但聽蘇老板一說，她其實很能理解。雖然不能解釋為什麽，但她家巷子口有兩家緊挨着的食雜店，偏偏一個生意紅火，一個冷冷清清，連她去買東西也會不自覺地走進紅火那家，說不出為什麽想去那家，真的很玄。

杜琳很認真地思考未來，發覺擺地攤是賺了不少錢，但要說她懂得做生意了那不可能，她心裏有數，她還嫩着呢。現在讓她開店她不知道怎麽開，在檔口呢，和別的老板也明顯不是一個風格，雖然她的野路子很有用，但其他人都和她不同，是不是她的野路子有很大缺陷呢？也許是存在太大的風險？

而且她的優勢就在于她搭配出的衣服受歡迎，萬一有一天她審美跟不上潮流呢？設計沒靈感了呢？那她這一攤子生意就全崩了。

這讓杜琳有了緊迫感，還覺得懂的很不夠，她把檔口和貨交給蘇老板看着就回了家。

秦旭正好在家，看到她詫異道：“今天不忙？怎麽回來了？”

杜琳把在批發市場的事說了，秦旭好笑道：“有什麽玄的？就說那兩家食雜店，店鋪裏的布局、老板的性格态度，直接影響生意。

生意有落差之後，他們對外的名聲就有落差，紅火的老板越來越自信高興，冷清的老板越來越心煩不痛快，平時肯定會表現出來，大家當然都願意去相處舒服的老板那邊。

再有生意紅火了，貨物流通快，好多新貨好多新花樣，冷清的那家積壓貨物沒有資金，給人一種舊的感覺，自然不受歡迎。

時間長了，就算他們兩家有變化，顧客也早就習慣了，這些都是有科學道理的，更多的我不懂，但跟玄可扯不上關系。

你要是想學做生意，應該科學的學習，報個學校，或者想辦法拜個經驗豐富的師父，其實你問我也行啊，一通百通，我也很會做生意的。”

杜琳搖搖頭，快速找出蝴蝶結針織衫和她設計的連衣裙、襯衫等等，下定決心說：“我要去服裝廠，開服裝廠服裝店是我的終極目标，我還是看看能不能進去，近距離觀摩學習。”

秦旭詫異，“你不是說他們條件苛刻？”

杜琳把幾款衣服塞進背包裏，揚起笑容，“這不是有代表作了嗎？我這段時間多少證明自己的實力了吧？換份待遇高的工作應該可以，我再私下出來擺攤積攢經驗，兩不耽誤！”

她發現秦旭不說話了，疑惑道：“怎麽了？看你很遺憾的樣子？”

秦旭笑着聳聳肩，“是啊，遺憾不能收你當徒弟嘛。你居然舍近求遠，那我只能祝你成功了。”

“什麽啊，我不是看你忙得厲害，不想耽誤你時間嗎？你可是大公司的老板。好了我走了，今天還有一下午時間，不能浪費。”杜琳背上包很是期待地出發。

她聽秦旭在後頭問了句要不要陪她去，她擺擺手，“不用，你忙你的去吧。”

杜琳這次選的是一家名氣很大的服裝廠，難得的是離市區并不遠，她就算住在工廠宿舍，來市區擺攤也很方便。主要是她意外看到過兩款這家工廠出的衣服，質量非常不錯，款式也在推陳出新。

這和她的理念很相符，如果她開廠的話，大概也會開成這樣的，所以能進廠觀摩的話，她應該能學到很多開廠和管理的理念，為以後做準備。

到了工廠之後，她直接找廠長，可惜廠長出差好多天了沒在，她只見到了經理。

經理看她穿得很時尚很有氣質，面露疑惑，“你說你是來應聘設計師的？打板師？”

杜琳點點頭，微笑着把自己設計的幾件衣服拿出來，“這都是我設計的，您先看看，其中一款賣得相當好。我不想當學徒，您看我有這樣的代表作可以做你們的大師傅嗎？

工資少一點沒關系，我只想要工作時間自由一點，還有我設計出的款式要歸在我名下。”

她提前把自己的要求說清楚，免得大家浪費時間。這大概就是賺到錢的底氣，上次找工作可是來來回回說了半天廢話才試探出彼此要求的。

杜琳期待地看着經理，按理來說，她接受工資低，她這樣的要求不算過分。

誰知經理皺着眉，只随意地掃了兩眼那幾件衣服，看都沒看清，就開口問：“你有深圳戶口嗎？”

杜琳一愣，“沒有，我家是東北的，我這……設計師還需要本地戶口？”

經理厭惡道：“當然，不是本地人，在本地沒房沒車，一有事直接跑了，我們上哪找你去？每年深圳有多少人來，又有多少人走？外地人就是不穩定的打工仔，沒有任何信譽可言。”

這話太莫名其妙了，杜琳沉了臉，“本地人如果人品差照樣能坑你，你對外地人的偏見太重了。”

“呵，偏見？我就偏見了怎麽着？”經理像發洩一樣高聲道，“我告訴你，我親自招來的一個高學歷有大才華的設計師，上周把我們的新版偷偷賣給對家，跑了！她一個人害得我們廠一團亂，你說我有偏見？我以後就對外地人有偏見！”

“小陳，注意态度。”辦公室的門是半開的，門外一個中年男人皺着眉走了進來，礙于外人在場才沒出言訓斥，但明顯對經理很不滿。

陳經理一驚，急忙起身，“廠長，你回來了？”

廠長冷哼一聲，“我再不回來，怕是你要把我廠子的聲譽都要被你敗壞幹淨了。”他一指身後，不悅道，“小錢是不是找過你？她情況緊急，你為什麽不同意退貨？我們合作三四年了，難道這點忙都不能幫？”

門外又走進一個人，杜琳驚訝地睜大眼，“芬姐？”

錢淑芬也是一愣，幾人互相看看，坐下來把事情說清楚。原來這家廠就是錢淑芬進針織衫的廠，因為質量好，樣式有些新意，錢淑芬近幾年多是從這裏拿貨。

之前她女兒生病，跑來工廠求助的時候，正好廠長出差，陳經理招來的設計師又背叛工廠害工廠損失慘重，陳經理焦頭爛額，心氣兒也不順，直接怪錢淑芬被牛鵬扒版，兩邊都生了怨。

今天錢淑芬是為了杜琳，忍着不快來問針織衫的事，可巧正碰上了廠長，而他們過來的路上又聽到了陳經理那番話，沒想到應聘設計師的就是杜琳。

弄清楚來龍去脈之後，錢淑芬對工廠的芥蒂就消了，她拿過蝴蝶結針織衫激動地道：“黃廠長，你看這個是不是好眼熟？這就是杜琳用你們廠的針織衫改版哋，我積壓的那一千幾百件貨都是杜琳賣出哋，是爆款來哋，要不是人手不夠，還能賣出去好多。

你請杜琳做設計師絕對賺啦，你考慮下，我給你擔保，你怎麽樣都虧不到啊。”

杜琳現在完全能聽懂錢淑芬的粵語，跟着拿起另外幾件衣服給黃廠長看，她對自己的設計很有信心，從這家工廠出的貨看，黃廠長一定會喜歡她的設計。

看到這一幕的陳經理已經冒冷汗了，他怎麽都沒想到，剛剛拒絕輕視的外地人居然出過爆款，還和他們廠有這樣的聯系。

他看着黃廠長意外又驚喜的表情，知道自己完了。招來的設計師坑了工廠不說，他還趕走了錢淑芬、拒絕了杜琳，這樣的能力，廠長絕對不會再用他了。

果然，黃廠長看過衣服就要将杜琳和錢淑芬請到廠長辦公室，絲毫沒有讓他一起商讨的意思。

陳經理急忙彎腰道歉，“錢老板，杜小姐，不好意思，是我太急躁，有失分寸，還請你們原諒。”

錢淑芬收起笑容，“我不會原諒你哋！我的女兒啊，差點就交不上醫藥費，我走投無路啊。要不是杜琳有本事拉了我一把，我現在還在醫院哭啊。

你自己搞出這許多事，居然怪在別人頭上？你好好反省下你自己吧。”

陳經理低聲下氣地道：“是是是，是我的錯，我一定好好反省，對不起。杜小姐，我真的是一時急躁，剛剛出了那種事，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真是對不住了杜小姐，我保證以後不會這樣，請您原諒。”

杜琳很讨厭他這種不負責任的行為，坐在經理的位置上，做事全憑心情，對人一點也不尊重，她自然不會原諒。

杜琳冷淡地道：“剛剛我拿出幾款衣服，陳經理連廠裏針織衫改良的蝴蝶結針織衫都沒看出來，業內敏感度差了些，讓人很失望。

至于陳經理對人的态度，剛才黃廠長已經聽到了，也不必我發表意見。我想你最對不住的是黃廠長的工廠。”

陳經理硬着頭皮看向黃廠長，沒等說話，黃廠長就冷聲道：“你監管不利，給工廠帶來這麽大的損失，我不追究你的責任已經是厚道了。我想你應該知道該怎麽做，不要做無謂的糾纏。”

這種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經理，他用不起。

陳經理立刻懇求道：“廠長原諒我這一次，我以後一定謹慎小心，再不會犯錯，你相信我。我家裏上有老下有小，我不能失去這份工作啊，廠長你給我個機會，求求你……”

“叫兩個保安看着他收拾東西走人。”黃廠長不滿地皺起眉，對外頭的員工吩咐一聲，就招呼杜琳和錢淑芬走。

外頭的員工痛快地應了，很快就找來保安，那股歡快勁想來也是不滿陳經理很久了。這次陳經理想糾纏都沒機會，幾個員工和保安直接把他堵在了辦公室裏，他只能眼睜睜看着杜琳他們進了廠長辦公室，悔不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