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機長的故事

邱越寧來過一次悉尼,那個時候趕上當地的夏天,游客也更多;而現在南半球已入冬,日頭下不算寒冷,卻比夏季的文城涼爽許多。

到的時候剛過午後,邱越寧在酒店睡到快傍晚,然後獨自出來,在附近走走,順便吃個晚飯。

住的地方離歌劇院不遠,不過那座地标性建築他上次就去了,沒留下太深刻的印象,這回并無故地重游的打算,只想多逛幾個商店,買些東西帶回去。這邊的保健品和護膚品都比較受歡迎,邱越澄前一天還叮囑他多買點綿羊油回來。

今天周四,大部分商場關門晚,燈火點染了都市的繁華。除了母親和妹妹,邱越寧也想為丁冶挑選一樣禮物,最好是特別一點的。

但他不知道對方喜歡什麽,茫然地穿梭于不同店鋪間,直到路過一家商場的櫥窗。那裏展示着一些寶石制品。

邱越寧想起丁冶曾佩戴胸針,這些寶石飾物中不乏造型別致的胸針。

他走進商店,不久便鎖定了目标,是他在櫥窗看到的那款——簡潔的幾何線條,上端嵌着枚深藍色寶石。他本能地感覺這件最契合丁冶的氣質。

“麻煩您,”他對店員說,“我能看下這枚胸針嗎?”

“當然。”除了向他介紹配飾的材質,店員沒有一句多餘的話,耐心等待他的決定。

事實上邱越寧也沒怎麽猶豫,價格小貴,但完全在他能夠承擔的範圍之內,于是請店員幫自己包好。

“小邱。”付款之後,邱越寧忽聽見有人叫自己,回頭一看是彭機長。他是這次出行的兩位機長之一。

“彭機長,”邱越寧向他問好,“您也來買東西?”

“嗯,”他掂了掂手上的袋子,“給我媽買了條項鏈。”

“先生,您的胸針,”店員把東西交給邱越寧,“感謝惠顧。”

彭機長看到了他買的飾品,一道走出店門後,若無其事地說:“很漂亮。”

“胸針嗎,”邱越寧笑了下,“您也這麽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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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送給愛人嗎?”

純粹長輩式的關懷口吻,使他感覺不到窘迫,但說愛人可能還不太合适,“是……我們在交往。”

彭機長點了點頭,有些感慨地說道:“有合适的人,一定要好好把握。”他的神色似乎別有深意。

彭機長年逾不惑,邱越寧對他的私事一無所知。他有過特殊的經歷嗎?

或許察覺到他的好奇,機長接着說:“找個地方坐下聊聊吧。”

兩個人都還沒吃晚飯,找了間亞洲菜館,各點了份米粉。

“我以前也就你這個年紀,”彭機長從餐具盒裏取了雙筷子,遞給邱越寧,“遇見的我愛人。”

邱越寧的“謝謝”卡在喉嚨還沒說出,便被他的話驚住。

“您、您結婚了啊?”他馬上覺得自己的反應過大,改口道,“抱歉,我之前沒聽說……”

“沒事,其實我一直單身,”他的語氣波瀾不驚,“我甚至沒對她告白過,她就走了。”

“走了?”邱越寧滿腹疑惑,難道是機長單戀嗎。

“她得了治不好的病,十幾年前就不在了。”

邱越寧登時無言,唯有這種可能他不曾想到。

這事沒幾個人知道,彭機長估計也是憋得難受,才對看起來投緣、又不太會議人長短的邱越寧訴說。

女方不是航空公司的人,他們因偶然的機緣在機場相遇相識。

一開始是那個姑娘喜歡他,他也有些好感,但不想太早結婚,就沒答應。姑娘沒放棄,一來二去的兩人更熟了,他也打算告白的時候對方檢查出了絕症。

姑娘在病床上制止了他想說出的話,“你別告訴我,我想無牽挂地離開。”

一別近十五年。

“其實還是說出來更好吧?”彭機長喃喃自語。

邱越寧聽了這些往事,從先前的驚愕轉為悲傷,難過的程度快趕上自己失戀。

他容易被外界牽動情緒,兒時和妹妹一起看電視,一到悲劇情節,邱越澄還沒有太大反應,他就已經一把鼻涕一把淚了。

現在雖然不會那樣陷入虛構的世界裏,但身邊人有什麽不好的事,他或多或少地還是會産生移情。

“唉,你怎麽比我還激動啊?”機長見他的眼眶紅了,抽了張紙巾出來,“這也是命,不認不行。”

“對不起。”本來應該自己安慰對方的,但邱越寧實在說不出超脫大氣的話。

“我們幹這行的還是得控制好情緒,要不然怎麽能時刻保持冷靜呢?”

“我明白。”飛機上遇到緊急情況,他總能沉着應對;而與活生生的人有關的事态,他擺脫不了感情用事的傾向。

父親去世那年他才剛入航空公司,特意多請幾天假調整心情,除卻自己對父親的思念,他更心疼失去愛人的母親。不過,父母至少有過二十幾年相濡以沫的時光;機長和那位姑娘,從頭到尾連一句告白都沒能留下。

從餐館出來,他們沒再同路,機長先回酒店,邱越寧朝着港口走去。下午睡了一覺,他毫無倦意,甚至思維相當活躍。晚餐時的話題使他心情壓抑,步履不覺沉重。

夜晚的風比白天沖多了,幸好他出門前披了件足夠暖和的外套。不遠處的歌劇院在夜色中光彩熠熠,他停下腳步,手機突然震響。

取出後低頭一看,丁冶的名字出現在屏幕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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