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這樣就挺好的

他們逛的時間不長,回家還不到九點。張伯不在,聽丁雲謙說是去前面的蛋糕房買早點了。

“爸,”丁冶說,“打個電話叫我們帶回來就行了。”

“不用,他那兒還有券呢,再不用就過期了。”

邱越寧讓丁冶先去洗澡,自己的換洗衣服還在行李箱裏沒拿出來,他剛想回屋找,瞥見陽臺上正在晾衣物的身影。

晾衣杆很高,丁雲謙的個子矮,把洗好的被罩搭上去的過程有點費勁。

雖然整個白天丁雲謙在兩人面前表現得都很客氣,堅決不讓他們插手家務,邱越寧還是忍不住走進陽臺,沒說一句話,便先替他拽正了被罩。

“我幫您吧。”他腼腆地一笑,又去取其他衣物。

洗衣機裏只剩下幾樣小件的,不過丁雲謙沒有拒絕。

旁邊的兩只鳥可能已經睡着又被吵醒,叫聲有氣無力的。丁雲謙順便往它們的水罐裏加了點水。

邱越寧晾好了剩下的,沒有立刻離開,也跟着站籠子邊上看鳥。

經過一天的相處,丁雲謙給他留下了極其親切的印象,單獨說話也沒多少壓力。

“它們困了嗎?”

“嗯,一般天黑就睡了,”陽臺昏黃的燈光照下來,鳥背上的毛像覆了層暗金,“這種不太好養,以前死過一對,新買的。”

“是嗎……”邱越寧不太懂養動物,簡單應和着。

“我聽丁冶說你們是相親交往的,”丁雲謙不着痕跡地轉移話題,“談了多久?”

邱越寧有點擔心如實說只有三四個月在家長看來是否太短,但較之可能引起的不滿,他更不願加以欺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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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大概三月末開始。”

丁雲謙的表情果然微微驚訝,可能沒聽丁冶透露過這方面的信息。

“您覺得……”邱越寧試探着問,“太倉促嗎?”

“不,”丁雲謙毫無猶豫,“我不會質疑他的決定。”

他的話既令邱越寧放松,也加重了上午就存在于心底的疑惑。哪怕是秉持放養教育的家長,估計也沒幾個能在這種問題上如此甩手。

丁雲謙仿佛能看出他的想法,淡淡說道:“我的情況,不能很好地陪丁冶成長。”

邱越寧恍惚想到第一次去丁冶的公寓做客,丁冶站在窗前說過的話。甚至現在丁雲謙的神态和那時的丁冶有些重合。

兒子的角度敘述父親,以及父親的角度看待兒子,會很相似嗎?

“他以前經常一個人,”丁雲謙說,“朋友也不多。”

“不愛和人交往嗎?”

“怎麽說呢,他大概知道自己家和別人的不一樣,但是不想被人看不起,所以對自己的要求非常嚴苛,學業各方面,一定要做到最好。”

邱越寧有點明白,丁冶身上機器般的冷靜從容從何而來。

“做到最好是為了獲得別人的認可,他也的确做到了,”丁雲謙接着說,“學習好、什麽都會,幫助同學輔導功課很有耐性……一些同學說起他來很崇拜,但他本性上仍然與人有隔閡,不止別人——”

“不止別人?”

“還有我。”丁雲謙黯然垂頭,“意識到這點的時候,他已經上中學了,我們變得沒話可說,但他非常懂事,體諒我的一切。我們可能不太像父子,像是——很有默契的知己,交流不多、互不幹擾,但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麽。”

這樣說來,就容易理解了。父母可能會參與子女的人生計劃,知己卻不會。

“我不能控制他的未來。”丁雲謙總結道,“可是他說想結婚的時候,我還是很高興。”

“謝謝您告訴我這些。”

“其實我是看到你才想說的。”

“看到我?”

丁雲謙溫和地說:“你和別人不太一樣,我的意思是,丁冶對你的感覺應該和別人不一樣。”

字面的含義邱越寧聽懂了,深入一想他懷疑丁雲謙有所誤解。

丁冶對他是有好感,就像他對對方也一樣,但這好感未必是情愛意義的“特別”。真正和別人不一樣的,該是那個丁冶暗戀過的alpha吧。

不過這些沒必要說得太清楚。通過丁雲謙的話,他對丁冶又多了一層理解,這樣就足夠了。

丁雲謙關上陽臺燈,兩人走進客廳。浴室的水聲早就停了。

“我說的話,別告訴丁冶。”丁雲謙豎起右手食指,比在唇間,笑着說道。

“嗯。”邱越寧剛剛應下,浴室門開了。

“去洗澡吧,水還熱。”丁冶換了身淺色睡衣,他不知道兩人的對話,若無其事地朝邱越寧指了下身後的浴室。

丁雲謙沖他們微微點頭,不再多說,回了主卧。

在丁冶的父親家留宿,意味着二人共處一室。決定結婚以來,邱越寧也曾幻想過以後的生活,他們的婚姻實實在在,不是協議更不造假,未來再多親密都是可以預見的。

只不過今天住長輩家裏,隔壁房間就是丁雲謙他們的卧室,不是适宜滋養情意的時候。邱越寧剛與丁雲謙進行了一番談話,更被分散了注意,坐在床上一邊擦拭頭發,一邊下意識地琢磨。

“我爸跟你說了什麽嗎?”

邱越寧發怔的工夫,毛巾轉移到了丁冶手中,輕柔的力道按揉着他的頭部。

“嗯……沒有。”他不會撒謊,心裏怦怦地,“頭發這樣就好了吧。”他的頭發短,一般擦幾下也就全幹了。

丁冶像是沒聽到,繼續擦拂的動作。邱越寧愈發覺得被識破了。

“呃那個……”他一本正經地說,“我不能告訴你。”

丁冶終于放下毛巾,“什麽?”

“我跟叔叔之間的秘密,不能告訴你。”

丁冶以為他頂多咬死不松口,卻不料得到這樣的答複,一個沒忍住,小聲笑起來。

“所以,你還是把我爸給賣了。”

“啊?”邱越寧暗自嘀咕,“我不是那個意思啊……”

“沒事,我知道他會說什麽,”丁冶收起玩笑的口吻,“他了解我,我也一樣了解他。”

邱越寧想,這就是丁雲謙說的那份“知己”感吧。

丁冶晾好毛巾後,又回到了床上,挨着邱越寧。

“關于我,你還有什麽想了解的,”他說,“也可以直接問我。”

丁冶有副完美的面孔,足以應對任何棘手的人事,但就像和同學之間微妙的疏離感,和父親相知卻難以靠近的距離……有條無形的界河阻隔了他與外人真正相交的機會。

界河也好,僞裝的完美面具也罷,如果那是他獲取安全感的方式,邱越寧不願強行打破。

所以他說:“這樣就挺好的。”

丁冶扭過頭來,洗過澡後雙頰和唇上都泛着自然的紅潤。

他們離得很近。

邱越寧的腦海裏冒出一句話——下次你親我。丁冶在夜晚的路燈下對他說過,雖然那之後他們再沒有類似的親昵。

丁冶的視線鈎子似的鎖住他回視的目光,喚起隐秘混沌的沖動。

他更加靠近丁冶,左手貼着他的臉,吻了上去,不全為了那句揶揄的話,而是順應心底的渴望。

邱越寧閉上雙眼,緊接着感覺出一只手臂環住了自己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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