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這是我的秘密

過了半個多鐘頭,暴雨才降下。夏天的雨聲勢浩大,房間的任何一個角落都能聽到如瀑的嘩音。但這種雨不會持續太久,也無法帶來多少涼爽。

邱越寧把陽臺上晾幹的衣服取下,随後打開了窗戶。夾着股土腥味的風撲面而來,地面炸開一個個銀圈,快速積起水窪。

他隐約想起一個相似的夏季雨夜,自己經歷過的事。

那時他餓着肚子到祁然的學校門口,撐着傘等他,但是對方忘記約會,也沒有接他的電話,和同學去吃飯了;事後也沒能等來丁點歉意的表達。

以前邱越寧不會計較這些,感情最禁不起算計。只有今天,祁然說出他“沒有愛過”幾個字之後,他突然覺得當初的自己非常滑稽。

他不認為剛才說的話過重,如果在一起只有疲倦與忍耐,那還有什麽意義呢。

在沙發上靠了一會兒,邱越寧掃了眼微信。丁冶半個小時前發來消息,問他是否到家。他撥了個語音邀請。

不一會兒,他聽到了丁冶的聲音:“在家呢吧?”

“嗯,早就到了,”邱越寧不想提見到祁然的事,“你也沒出去吧?”

“沒有,”他說,“今天累嗎?”

“那倒不會,”邱越寧想了一下,“就是有點困。”工作的時候常常睡眠不足,他習慣在假期補一點覺,但是今天出門很早,晚上才進家,眼睛微微發澀,“你呢?”

“我沒事,”丁冶告訴他,“照片他們會修一下,到時再挑選做視頻和相冊用哪些。”

“好,”還有一天假期,邱越寧問他,“明天想去哪逛嗎?”

丁冶說:“明天休息一下吧,今天也早點睡。”

窗外的雨聲漸弱,邱越寧沒有挂斷語音,默了片晌後問道:“丁冶,你覺得輕松嗎?”

“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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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問你……和我在一起輕松嗎?”

“當然。”丁冶敏感地意識到什麽,“越寧,你有壓力嗎?因為結婚?”

“不是,”邱越寧連忙否認,有些不好意思,“我很期待婚禮,就是想知道你的感受。”

手機那端忽然一靜,他差點以為網絡中斷。

“我不會勉強自己做這麽重要的決定,”略帶磁性的男聲淌過耳畔,“我的心情和你一樣。”

“嗯。”把過去的焦慮帶到現在,有庸人自擾之嫌,邱越寧吸了吸鼻子,拂去先前心頭的不快,“你也好好休息。”

角幾上的臺歷顯示七月份,邱越寧翻到下一頁,“10”和“11”的位置上畫了兩個紅圈。

婚禮越來越近了。

最近在家的時間,他經常用來布置整理房間。公寓又多了不少東西,大部分是成對的,上次與丁冶一起購買的裝飾畫也分別挂在了客廳和餐廳。

照片修好後,他們挑了幾十張收入相冊。工作室額外送了水晶相框,選的是丁冶摟着邱越寧在山下拍的那張。

陸炀早就想見見丁冶,不過他能和邱越寧湊到一起的時間都不多,除中間來拿了趟行李,邱越寧沒再見着他。婚禮當天陸炀本來也沒假,和人換了班專程趕來。

除了母親和妹妹,邱越寧請的都是公司裏關系比較好的同事。丁冶這邊則是父親、張伯,以及本地的同學、朋友和下屬,有些邱越寧完全不認識,請柬上淨是陌生的名字。

儀式在酒店一樓的露天中庭舉行,中庭與餐廳相連,禮成後賓客在室內用餐。這是今年新開的酒店,邱越寧只在選址的時候來過一次。

如今經過精心布置的場地又換上全新妝容:庭院四周回廊上垂下大小高度不等的彩球,藍白底色的裝飾牆和舞臺圍繞石雕小噴泉搭建,庭院中處處點綴着白玫瑰與百合,長長的白毯從噴泉鋪開,一直延伸到室內會場。

會場的門廊下還吊着幾盆白色的小花,看着眼熟,邱越寧怎麽都想不起來叫什麽。

丁冶見他盯着那些花出神,主動說道:“鈴蘭花,怎麽樣?”

“原來是鈴蘭啊,”花的外形的确像小鈴铛,串在一起更顯得生動可愛,“很漂亮。”

“花語是幸福再來。”丁冶只說了這句,便岔開話題,“我們到外面等着吧。”

“好。”邱越寧慢慢收回視線。

陸炀來得最早,一眼觑見身着西裝的兩個新人,給他們遞了個大紅包。

“這就是陸炀。”

“你好。”丁冶也聽邱越寧提過他的好友,只不過是第一次見面。

“恭喜啊,早想見你呢,”陸炀毫不拘束,“有機會咱幾個單獨聚餐。”

“沒問題,謝謝,”丁冶笑着說,“裏面請。”

夜色漸暗,燈光一齊點亮,整個庭院像被籠罩在暖黃的帷幔中,掩去了人來人往的喧嚣。

音箱裏流淌出歡快溫馨的英文歌曲,投影上循環播放着婚照視頻。

賓客陸續到場後,司儀準備就緒。儀式本身不複雜,按照定好的流程進行。

邱越澄作為家屬代表,在丁雲謙之後上臺發言。從小總是跟在哥哥身後的小姑娘今天的情緒不太平靜,興奮和失落之餘,更多的還是感動。話筒交還主持人之前,她大聲喊了一句:“哥,丁冶哥,你們要一直幸福。”說完紅着眼眶走下來。

“謝謝妹妹,”司儀走到他們中間,繼續主持婚禮,“我們丁總和小邱今天收到這麽多的祝福,爸爸的、媽媽的、妹妹的,還有在場的每一位;我們可以看到天上,也非常圓滿……”

衆人随着她的目光向上,今天是農歷十六,的确是每月中月亮最圓的一晚。月華灑了滿院,與柔和的燈光完美相融。

“大家共同見證,相信他們不會辜負我們的期待……

“現在進入最重要的環節,請兩位新郎交換戒指。”

婚戒就是先前兩人一起挑選的那對。邱越寧先為丁冶戴上,接着伸出自己的左手,讓對方幫自己戴。盡管在珠寶店已經試過,現在這樣的動作對他們而言又是全新的意義。

賓客無不全神貫注地望着舞臺中央,直到兩人緩緩放下雙手。臺下掌聲四起,緊接着司儀一句“兩位新郎親一個吧”,把氣氛推向另一個高潮。

“親吧親吧!”

“別不好意思!”

……

邱越寧做好了心理準備,也不是第一次親吻丁冶,即使有些羞澀,還是認真地注視對方,慢慢湊近他的臉龐。

哄鬧的臺下霎時變得異常安靜。

他從前面攬着丁冶的雙肩,唇幾乎相貼。就在這時,丁冶突然伸開雙臂攀上他的後背,雙唇用力壓上來,舌尖順勢滑入。

邱越寧聽不到一點聲音,只有自己的大腦嗡嗡地仿佛發出回響。

短暫交融的熱度,快到來不及回味。丁冶又松開手,稍微拉開了距離。

邱越寧不清楚別人看到的是怎樣的一幕,總之在他們恢複為親吻前的站姿後,下面的喧嘩笑鬧更劇烈了,夾雜着各種掌聲與叫好的話音。旁邊的攝影師一直跟拍。

儀式繼續進行,切蛋糕、倒香槟、開宴。那些惹人臉紅的環節過去,酒會才正式開始。

兩位新人和親人同坐主桌,邊吃邊交談,氣氛融洽。酒席到後半程,他們開始輪桌敬酒。

丁冶先倒了兩杯,淺淺的酒液覆沒杯底。邱越寧的同事基本都不太愛喝酒,自然不會在酒桌上刁難。

丁冶的朋友們也沒怎麽勸酒,白皓鵬幾個還是坐在一起,拽着倆人沒少打趣。

喬奕是丁冶在社團認識的朋友,坐另一桌,此前沒見過邱越寧,對這個神秘的新郎充滿了好奇。他也不怯生,痛痛快快和邱越寧幹了一杯,制止了邱越寧想再倒酒的動作,“意思一下就行了,你家丁冶不讓灌酒。”

邱越寧瞥了眼身邊的人,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和朋友交代的。

“沒事,”喬奕熱情地說,“不喝酒也得多聊聊。”

“你可沒少喝,”傅黎一把拉過他的胳膊,“別神經病,人家今天沒空陪你。”

他們還要去其他桌,的确沒有空閑耽擱。

“不用理他,”傅黎撇開喬奕,對兩人笑道,“恭喜你們啊。”

“謝謝。”

“那等到我那兒再聊啊!”喬奕喊道。

婚禮是在市區辦的,但邱越寧請了幾天婚假,和丁冶約好去海邊玩兩天。

“一定。”丁冶朝他倆揚了下手,伴着邱越寧,繼續往前走去。

到了賓客散場時,已将近十點。

邱越寧和丁冶今晚不回家,在酒店的套房過夜。房間早已布置好,背景牆上挂着彩色裝飾,床上鋪着大紅的床單和被罩,喜慶極了。

今天晚上喝的酒沒那麽多,不過邱越寧洗完澡出來,仍然感覺胃裏有些灼燒,太陽穴也隐隐跳疼。他努力保持清醒,怕自己又在這種日子睡過去。

還有別的問題需要考慮。

上回和丁冶同床是在丁雲謙家,止于一個吻。今天只有他們兩人,就不一樣了。結婚不是小孩子過家家,他知道意味着什麽。但丁冶以前的交往對象是omega,這方面的轉換會不會太有沖擊性了?

他靠坐床頭,懷裏抱了個大紅抱枕,心裏直打鼓,一會兒覺得自己今天狀态不好,一會兒擔心丁冶不能适應。

門鈴響了一聲。他猜想是酒店的人,過去開門。

“您好,”外面的小年輕好像是送外賣的,“您的醒酒湯。”

“醒酒湯?”

“手機尾號6732,”那人瞥着一臉狀況外的邱越寧,“沒錯吧?”

“哦哦,”是丁冶的號碼,他接過來,“謝謝你。”

“不客氣。”

邱越寧關上門,丁冶正好從洗手間出來。

“送來了嗎?”丁冶看到外賣的袋子,“喝了吧。”

“你……給我點的嗎?”

根本是顯而易見。

“你不太能喝酒吧?”他淡定地說,“快喝吧,不然睡不好覺。”

盡管心裏動容,邱越寧倒不扭捏,打開了包裝袋,忍不住和丁冶搭話:“你是怎麽知道的啊?”

“你的酒量?”

“嗯。”

丁冶輕輕一笑,邱越寧更加摸不着頭腦。

“這是我的秘密。”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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