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山林
花朝節這日, 奚竹心情可以說是一波三折,他滿心地想找奚容過節。
白日裏練完了劍,正猶豫着要不要登有懷閣尋她, 等上去了才知道姐姐已經去了花廳伺候。
他想着宴席之後再見亦無不可,也就接着習劍去了, 掐算着時間,想回青戈苑沐浴換身衣裳,誰知走到院門口就被白石攔住了。
“主子正在裏面, 不準旁人入內。”白石一貫兇悍,此刻對他倒是客氣。
奚竹不解,青戈苑這麽大,主子在便在,何故一個人都不準進, 但既是宮椋羽的吩咐, 他也不再多問, 等着就是了。
這時白墨倒從院子裏出來了,見到奚竹呵呵一笑,拍着他的背說了好些關懷之語, 聽得他心裏直犯嘀咕。
但嘴上還是恭謙:“白墨哥客氣了,往後在大公子跟前聽話,還得勞您多提點。”
他病好不過半年, 劍術也練得尋常,能跟着宮椋羽東奔西跑,還是看在了姐姐的面上。
“啧!”白墨照他拍了一掌,“是往後我們要指着你了。”
奚竹被這一掌拍得差點咳出來, 覺出一絲不對。
他跟宮椋羽這半年來, 白墨對自己從來是不聞不問的, 自回了宮家,二人便和善了許多,他隐隐知道,并沒有問。
奚竹忽地瞪大了眼睛,似意識到了什麽,今晚青戈苑內,不會是……
他轉身就要進去,白石直接攔了下來,白墨也上來攔,叱他:“奚竹,你不要命了,主子說了不能往裏闖。”
奚竹不減沖勁,劈頭就問:“誰在裏面?”
“這……”白墨知他猜出來了,但那又如何,得主子看上,還能費心讨好自此,真是奚容姑娘天大的運氣,奚竹這個做弟弟的也該開心才是。
“今兒花朝節,主子想和奚容姑娘喝杯酒說會話,不讓人打擾,你就別進去了。”
奚竹氣結,往前莽得更狠:“可我姐姐是二公子的人,大公子怎麽能……”
白墨翻了個白眼,戳他的榆木腦袋:“兩位公子是孿生的兄弟,一個奴婢罷了,你別進去尋了晦氣,小心主子生氣,連帶着惱了你姐姐。”
奚竹卻什麽都聽不進去,跟同小牛犢似的要沖進去,沒想到大公子是這等欺男霸女之輩,絕不能讓他得逞!
一想到姐姐在裏面不知是何種境況,那晚姐姐落淚的模樣又浮現在眼前,想到他就心焦。
白墨見這傻小子真發了狠,真是恨鐵不成鋼:“奚容姑娘和大公子早有勾連,你現在進去又有什麽用呢?”
什麽早有勾連?奚竹有些聽不懂這句話,若真是如此,他傳信給二公子,卻說來姐姐和大公子沒有關系,若他得知真相,豈不是會開罪自己,姐姐還能被善待嗎?
奚竹站定在原地,狐疑不決。
白墨見他總算不犯蠢了,正要說什麽,就見老夫人跟前的瑩燭來傳話:“王舅老爺來了,請大公子過去。”
“這……”白墨沒想到這麽趕巧,想了想,将軍這麽多年頭次來了宮家,怕是事情不小,趕緊就進去了。
奚竹卻站在院門口,不再往裏闖。
宮椋羽和白墨、白石匆匆走了,他也沒動。
誰知沒發多久的呆,又有人自院內匆匆走了出來,奚竹擡頭看了一眼,登時瞠目,二公子什麽時候回來的?
為何打青戈苑出來,還抱着個人,那不是他姐姐嗎?幾個問題接連在心中炸響。
宮秋庭見到前面垂頭喪氣的身影,雖然兩年未見,但一眼就認出了那和奚容有幾分相似的臉,是奚竹。
于是他便沒有避着,也沒有停留,抱着奚容匆匆而過。
奚竹滿肚子驚訝和疑問,想要追上來。
宮秋庭察覺身後跟着人,他壓着火,沒心思應付他,只站定了回頭望了他疏淡又漫含警告的一眼。
淡漠冷酷的目光讓奚竹自靈魂深處漫上一陣戰栗,他像被定住,再邁不動步子。
奚容忽然見到奚竹,在二公子懷裏瞬間變得不自在起來,不知該和弟弟說些什麽。
她沒看到宮秋庭的眼神,以為弟弟是以為這尴尬的場景才說不出話,幸而宮秋庭很快又舉步走了,三人沒有說任何的話。
奚竹不知道白石是什麽時候來找自己的,開口便說主子和王将軍啓程回幽州去了,讓他們收拾完行李也趕緊出發。
他們連日追趕,終于在第三天追上了宮椋羽和王将軍的隊伍。
再見到大公子時,他面上無半點異色,奚竹這幾日一直在擔憂這姐姐的情況,不知二公子會不會罰姐姐。
宮椋羽就這樣毫不留戀地就離開了宮家,可見對姐姐沒有幾分真心,更不在乎她如今是不是水深火熱。
思及此,他心中暗暗恨上了大公子。
到了半路,宮椋羽和王問山分開,兩人一人往武沖,一人往宣和而去,兩城皆是幽州重鎮,一線拉開,越過之後就是黔嶺那無邊無際的雪林,想要捉到人就難了。
這回是宮秋庭求的王問山出力圍剿,自己肯定不能不來,未有幾日,宣和就來了消息,說二公子已經到了。
奚竹自己私底下也接到了一封密信,只是這一回信中內容讓他翻了難。
送信的暗衛看出了他的遲疑,主子也早猜出他心中膽怯,便照主子的吩咐說道:“你姐姐如今安好,主子自會護好她一輩子,等此間事畢,你也盡可回去相見,此事你若不願,我們自會讓別人去做,但總歸不如你來。”
知道姐姐沒事,奚竹安下心來,捏緊了手中的信,他點了頭:“這事兒,我來做。”
暗衛笑了起來,說道:“放心,會有人從旁襄助,你不必擔憂。”說罷拿過他手中的紙,丢進了火盆之中。
這夜星稀風急,宮椋羽在城牆上巡視過正下來,就收到了斥候的消息:發現一夥人蹤跡可疑,正悄悄在武沖與宣和邊界蟄伏。
火盆在風中烈烈晃動,将他昳麗俊美的一張臉映照得忽明忽暗。
宮椋羽擡頭看了一眼遞來線報之人,深色瞳仁像照不進的黑夜,幽深神秘,讓人捉摸不透。
見是奚竹,他未多言,握緊了手中的玄鐵槍,點了兵将,上馬長馳出了城去。
奚竹将線報遞到宮椋羽手中時,一直低着頭不敢看他,知道感知到眼前人轉身而去,他才敢擡起那截僵硬的脖頸。
站在城牆往下看,那只隊伍如長-槍一般,氣勢淩厲,直像要朝敵人的心髒刺去。
他将原來斥候例行禀報,諸事無恙的線報丢進了一旁架起的火盆之中,宣和那邊,應是也要有所行動了吧。
宮椋羽一日便奔到武沖邊界,從天黑跑到天明,待天又黑下來,火把在這樣的速度下無法燃着,道路上是盡是森森樹影。
這時一聲鳥鳴響起,是斥候的暗號,他當即勒馬,這時一身形靈動的黑衣人很快就出現在眼前:“少将軍,那夥可疑賊人就在這深林之中藏匿。”
白墨驅馬上前,憂慮開口:“主子,如今不知山中多少餘孽,不如送信宣和,調人來圍了此處?”
宮椋羽的視線卻一直落在斥候身上,靜默冷峻如冰。
玄鐵槍只帶起風聲,不見一點光芒的就到了面前,斥候也是身形迅捷,聽見槍風并後撤而去。
白墨見異狀陡生,未問緣由,直接拔劍就要将那斥候拿下。
但那人身形詭異,槍尖去勢如雷,卻只挑破了他喉間的一點血肉,那人便帶着淅瀝的傷口藏入了山林之中。
白墨驚呼一聲:“他不是我們的人!主子,這豈不就是個陷阱,咱們還是速速撤去吧。”
宮椋羽卻沒應聲,鷹隼似的厲目盯着那山林出神。
“派一人去宣和,其餘人圍山,我一人進去查看虛實。”他忽然開口吩咐。
“主子,這怎麽可以!”白石這時也上來勸,“賊人能做到這份上,只怕前路已是陷阱重重……”
然而他心意已決,拉緊缰繩便翻身下馬。
逃命的斥候未敢停留,将傷口草草包紮之後便往宣和的方向去了,十幾裏外,就見一隊騎兵,徽記明顯。
領頭的人影玉樹瓊枝,正是宮秋庭。
斥候吹了一聲哨,那隊人馬果然應聲而停,他開不了口,趕緊上前呈上的條子。
宮秋庭看完,眼底泛起了盎然興致:“想不到他膽子這麽大?卻也深知我心,既如此,替他送信之人不必截殺,網,還是得給大哥放開一面的。”
說罷骁騎依舊往武沖而去,斥候看着絕塵而出的二公子,只覺得主子性子裏的嚣狂,瘋絕,在這一夜展露無遺。
山林外圍,宮椋羽帶來的人已經散開成圈,因人手不夠,為免火把馬騎打草驚蛇,他吩咐手下各自隐匿了起來。
白墨在林外焦急地打轉,白石看着穩坐釣魚臺,握着大刀,手背上暴突的青筋一直未曾下去。
這時遠遠就聽見一陣馬蹄的響動,暗處騎兵警惕看去,手中刀劍俱齊齊出鞘,蓄勢待發。
“是二公子!”
白墨率先将人認了出來,迎了上去。
宮秋庭輕勒缰繩,眼神睥睨:“大哥何在?”
清茶似的聲音迫有安定人心的力量。
白墨正是六神無主,見到二公子,終于是找到了主心骨,渾然不知這對孿生兄弟是怎樣一副你死我活的狀态。
宮椋羽和王問山本就是二公子請來幫忙的,他自然不會認為這一家人有什麽龃龉。
“主子一人進了林中,現下不知情況如何了。”白墨聲音十分焦急。
宮秋庭眼底泛起隐秘暗光,大哥分明看出了端倪,卻還敢一人進去,看來和他的想法是一樣的。
帶來的人正好将山林半邊圍住,茂密的叢林此時如一只巨獸,在黑夜中蟄伏,不知暗藏了多少兇險。
“将這山圍住,一只蒼蠅也別飛出去,我這就去尋大哥出來。”宮秋庭輕聲吩咐了下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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