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廳砸的一團糟之後就一個人靜靜的坐在那裏,他不說話的時候還是挺有架勢,讓人大氣都不肯出一聲,嚴樹慢慢的走到他跟前,上爻慢慢彎下腰用手扶住自己的額頭,他低着頭,嚴樹本想問他一句話,上爻一個起身就大步起來直奔洗手間裏,嚴樹連忙跟着跑過去,洗手間的門立刻被他關的緊實,裏邊漸漸傳來一陣陣嘔吐的聲音,有些撕心裂肺的勁,嚴樹站在門口不再出聲,他想即使是面對一條狗,上爻也不想自己太過尴尬,所以嚴樹不想撞見他這不太優雅的模樣。
他在門口站的筆直的等待,就像是一個軍人站崗一樣,他早已習慣了部隊裏那鋼鐵一般的秩序,但是上爻是不把那些當回事的,他對于自由的理解,和當下的口號不同,什麽救國救民解放民族,和他是屁點事都沒有,他有錢花有酒喝就好了,反正不管世界怎麽颠覆,他都能富貴榮華,也不怕被人欺負,有的是人護着他,還是那句話,命好。
等待良久上爻都沒出來,嚴樹敲了敲門,裏邊沒反應,于是等了一會兒嚴樹再敲敲門,上爻還是沒反應,嚴樹心裏有些擔憂,他急忙用着身體猛的把門撞開,只見上爻躺在地上,嚴樹也沒覺得剛才上爻喝了多少,怎麽就成這樣了,他立刻往前把上爻翻個身,只見上爻睜着眼睛,嚴樹立馬放開他,道:“九少,你怎麽躺在地上了!”
上爻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涼快。”
嚴樹連忙摸摸上爻的額頭,道:“沒發熱啊,怎麽開始說胡話了。”
上爻聞言大笑起來,他在地上又翻了一下,背對着嚴樹道:“你不懂的,我熱。”說話時有些微醺的醉意,嚴樹知道他又要開始發瘋了,道:“九少,天冷,你躺在這裏要生病的。”
“生病?”上爻自語道:“生病就生病,反正也沒人理,也沒人在乎了。”
“九少。”嚴樹伸手扶他,上爻執拗的躺在地上,恨恨的說道:“凍死了也好,沒人在乎的。”
嚴樹無法,只得把上爻從地上摟起來,上爻個頭高,站起來就東倒西歪,嚴樹道:“九少!我們先出去再說。”
“你怎麽在這裏?你不是去找靖華了嗎?找到了沒有?”上爻任由嚴樹扶着自己往前走,孩子氣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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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風流(下)
“在找,馬上就能找着了。”嚴樹說着好話哄上爻,上爻一聽就傷心的說道:“都這麽久了,他肯定是不想見我了。”
嚴樹扶着他往樓梯方向走,說道:“九少,天下這麽大,難找。”
“是嗎?”上爻自語道:“也許再也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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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的,一定找的到。”嚴樹可不能順着他的話說,說的他不開心了,他就會發火,嚴樹已經見識過了,所以上爻只能是被捧着,不能對着來,嚴樹有時候覺得他像個小孩一樣,要什麽就是什麽,說起來狠毒,其實就是一根筋到頭,好的壞的,到底都完了。
“哈哈哈哈,天底下哪裏有絕對的事,你不懂的,這個世界……不會有天定,只有人為。”上爻大笑着說,他側身靠在嚴樹身上,揮着手指着外邊,道:“這場仗都打了多少年了,從北到南,你看到了轉機?”
“九少,你該回重慶,讓人知道你活着不回去終歸是不好。”嚴樹低聲勸道:“再說,廣州不是長久之地,日本人天天殺人嚴查,你也沒有自由。”
“這裏就是自由。”上爻推開扶着自己的嚴樹,伏在樓梯的欄杆上,道:“我不回重慶,也不打仗!就當我死在太原了,我只要找到靖華,帶他走的遠遠的,什麽也不要。”
嚴樹一聽上爻說的這番話,眼神十分怪異,他好似有些無法接受上爻的這個決定,嚴樹低聲道:“九少,你不是玩笑吧?”
上爻自顧自的往上爬着樓梯,不回答嚴樹的話,嚴樹跟着他,看他東倒西歪的回房,本想跟着他一起進去,結果上爻轉身就把門給摔上,甩了嚴樹一鼻子灰,嚴樹站在門口好久,末了,他緩緩的走下樓,邊走邊想着一些事。
他可以由着上爻發酒瘋,可是他不能讓上爻把宋家毀于一旦,嚴樹曾發誓要一生追随宋家,雖然他現在對于上爻沒了當初的期望,可他絕對不會允許上爻棄宋家而去,他就是死,也得死在這個屋子裏。
第二天,上爻直到日上三竿才從二樓下來,他今天穿的西洋裝,站在樓梯上好半天才下來,一到餐桌邊他就問着嚴樹今天有沒有人來約他,嚴樹為他端上一碗熱粥,說道:“早上有個女學生來找,可是九少沒起床,我讓她下午來。”
“嗯。”上爻點頭,端起粥開始喝,喝了一會兒,他可能是覺得家裏有些冷清,問道:“昨天夜裏,君棠什麽時候走的?”
“并不太晚。”嚴樹回道。
上爻點點頭,再沒問話。
喝完粥,上爻就出門去玩了,沒讓嚴樹跟着出門,到中午他就回來候在家裏,嚴樹有些好奇那個女學生是什麽身份,讓他還真把別人的話放在了耳朵裏。
待到下午,上爻昏昏欲睡時,那個女學生來了,她一來上爻就把嚴樹支開,他們二人在客廳裏聊了許久,到女學生走了以後上爻便讓嚴樹趕緊做飯,說他吃飽了要出門去。
通常上爻要出門是不在家裏吃飯的,今天他如此反常嚴樹還真有些不習慣,吃完飯,上爻回屋裏又換了一套青衫才出門。
日本人對廣州的各階級人實行壓迫,還有一些并沒有暴露的漢奸,以出賣革命者而獲取生存,上爻自從回到廣州就被j□j找上,要他幫助他們清掃廣州那些未暴露的大毒瘤漢奸,這是一項很艱巨的任務,要獲得确實的信息必須打入那些集團內部,說難聽些,搞不好就會漢奸罵名纏身。
上爻本可以果斷的拒絕他們的邀請,但想到靖華去了j□j,上爻便向他們提出來一個要求,他可以接受這個請求,但需要他們找到一個名叫楊靖華的革命者,上爻提供消息,說他曾在大同和太原參加保衛戰,j□j很快便答應他的要求,于是雙方達成合作關系。
自從接受這個任務,上爻便作出自甘堕落的模樣成日去那些高檔豪華的地方尋歡作樂,這種非常時期,還能過着奢華日子的人,不是非常聰明,就是非常奸詐,最主要的是,一定需要和日本人有來往。
就這樣在廣州玩着風流的游戲,上爻很快就獲取了一批名單,但這根本不夠,這些人大部分都是靠賣國換取穩定富裕的生活,而真正的毒瘤,是潛伏在愛國者當中的那些人,廣州城的革命據點不斷被暴露,就是那些潛伏在暗處的漢奸所為。
上爻正在為獲得名單頭疼不已時,便認識了謝君棠,自廣州淪陷,中央銀行倒閉,謝家的通元銀行便直蹿而上,成為廣州數一數二的大銀行,謝家因此也與日本人有了非常穩固的合作關系,上爻知道,如果需要獲取那些叛國者的名單,他就要舍得一身寡,于是他和謝君棠‘不期而遇’。
其實,打從太原回來,上爻便已經沒了往日那番生死相博的拼勁,可是,找到靖華是他餘生裏的希望,這次和j□j合作,是他能抓到的一線生機,無論餘生之年他還需要等待多久尋找多久,他都心甘情願,他只盼着終有一日,他與靖華能永不分離,生為求的再見一面,死求的合葬一墓。
上爻出門之後就坐上了一輛車,他許久未穿過長衫,這春寒料峭之時,長衫頗有涼意,沒坐多久,上爻便覺得風在往身體裏穿,在何福茶樓停下,裏邊還有人在唱着戲曲,上爻撩起長衫下車進了茶樓。
雖是有三餐不繼之嫌,茶樓裏聽戲讨樂子的人還是不少,戲曲有三千,戲子不會都唱遍,上爻曾是唱過許多種,但今日所聽的粵劇他并未學過,廣東話對他來說還是有艱澀之處,他生為北方人,就算已在廣州過了大約十年,這裏的話他也未必能說的有多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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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欺騙(上)
上爻穿過衆人,坐到二樓的桌前聽戲,小二為他上了一壺好茶便下去伺候別人,上爻獨自坐着,今日唱戲的班子是這何福茶樓的頂梁柱,上爻之前聽過一次,便念念不忘,謝君棠邀他聽得自然也是好戲,但比起這個班子,上爻覺得差遠了。
他邊聽着戲,邊回憶起少年時期的自己,他總是在戲臺後面遙望那裏,他總是盼望自己能上去,待到後來他真的走上戲臺,他才知道那裏也不過如此,就和宋家的大權一樣,他費盡手段得到,到現在也不過如此,人生大抵就是這般,霧裏看花花更美。
曲終人散,戲聽完了,大家也都走了,偌大的茶樓裏只剩下上爻一人,沒一會兒,就有人上到二樓,上爻本是低着頭,聽到腳步聲便擡頭,謝君棠淺笑着坐到對面的椅子上,問道:“你說的大事,總是騙着我。”
上爻聞言笑的有些歉意,他問道:“你怎麽來了?”
“因為你在這裏。”謝君棠回道。
他是個真正風流的人,上爻論到風花雪月,是拼不過謝君棠的,所以他只能回以一笑。
“上爻,戲也聽完了,現在總能陪我了吧。”謝君棠笑道:“你若是再推辭,我真要傷心了。”
“君棠,今夜你不用陪客嗎。”上爻詢問道:“大佐都在百樂門。”
“他們會有人打點,我只需要陪好一位客就行。”謝君棠站起身走到上爻身後,他扶上上爻的肩膀,彎腰在他耳畔誘人的說道:“上爻,我也不怕你覺得我輕浮了,我對你……”
“你對我,還能是人吃人不成。”上爻笑道。
謝君棠的唇幾乎要挨到上爻的臉頰,卻是給上爻躲了過去,上爻側過臉,只給了謝君棠一個後腦勺,他說道:“君棠,你我本是知音,同為男子,有些話還是要說明白些,我與你,不可能。”
謝君棠聞言竟是把下巴擱到了上爻的肩上,上爻也佩服他的色膽,就這朗朗乾坤之下他都敢動手腳了,可偏偏就是他在這裏動手腳,上爻也不好發作起來,若是讓人看到眼裏,豈不是更難解釋,雖說他早已是風流的名號纏身,若是再加上和男人糾纏不清傷風敗俗,那就不是一句風流能說清的話,他可以不要面子,可宋家還要臉。
“你不懂我心裏有多苦,就是知音,才不免動了凡心。”謝君棠輕吟道:“早年宋家好男風,廣州有幾個不知道的,我不信你對男子沒有好感,昨夜裏,你分明就是有心誘我,你當我不知?”
“若是再回十五年,也許還能是。”上爻拂下他的手,微微回頭,道:“君棠你待我猶如哥哥,不過我恐怕是要辜負你的情意,我天生就是個薄情人。”
“上爻,你真的不肯?”謝君棠真摯的看着他:“即使是拿你要的名單,你也不肯?”
“你是什麽意思?”上爻有些不悅的問道:“你是盼着我靠賣給你,換一份名單,原來這便是你所說的動心嗎,你是存心要侮辱我的?”
“我不逼你,你就只會離我越來越遠。”謝君棠有些失落的說道:“因為你的心思根本不在我身上。”
上爻站起身來面對着謝君棠道:“君棠,天下間總是情人易尋,知音難覓,你這是何必。”
“我與你,對彼此的感情本來就不是相同,今夜你應了我,我就給你名單。”謝君棠說到這裏眼裏也不免一暗,他又道:“我對你,你總有一天會知道的。”
“你出了什麽事?”上爻關心道:“你是不是做了什麽傻事。”
“才不會呢。”謝君棠苦笑道,說罷謝君棠抱住上爻,道:“上爻,我又不是傻子。”
上爻低下頭,他左思右想都知道自己不能對謝君棠心軟,更不能對自己心軟,他閉上眼道:“回宋家吧,外面不合适。”
“你答應了?”謝君棠欣喜的問道,“上爻,你可是應了我?”
“是。”上爻肯定的說道:“不過,就此一夜。”
從回去宋家的路上,謝君棠便恨不得要将上爻吃下肚一般虎視眈眈的看着他,不過他不至于在車上就不規矩,上爻鎮定自若的由着他看。
到了宋家,一下車謝君棠便是牽着上爻的手興高采烈的往屋子裏去,嚴樹聽到汽車聲出門,迎面碰到謝君棠和上爻親密的拉着手進屋,順勢嚴樹就變了臉色。
謝君棠哪裏會管嚴樹,他拖着上爻一路往樓上走,待到上爻把他領進自己的卧室,謝君棠便把上爻按到牆上。
“你怕嗎?”謝君棠把額頭抵在上爻的額頭上,他們身高相近,體格相當,上爻正欲回答,謝君棠便把他的腰一摟,把臉埋向上爻的胸口,他的手在上爻的下半身那裏肆意的游走和撫摸,一路的觸碰都帶着挑逗。
上爻任由謝君棠亂來,把手摸上謝君棠的肩膀,喘息道:“先別急,我們去床上。”
謝君棠抱着上爻,往床上挪去,謝君棠正要親上爻的嘴,上爻便一個翻身把謝君棠推上床,他主動騎坐到謝君棠身上,去脫着謝君棠的衣服。
“你好熱情。”謝君棠看上爻為自己脫衣服,高興的說道:“上爻,這不是在做夢吧。”
上爻淺笑着不說話,脫去謝君棠的上衣,他的手在謝君棠j□j的胸膛上游走,謝君棠被他挑逗的呼吸越發粗重。
嚴樹打開門,在微小的縫隙裏看到上爻坐在謝君棠身上動着身體,兩人在床上j□j無比。
“上爻,繼續。”謝君棠被上爻挑逗的下半身都要疼壞了,可上爻就是一味的勾起他的性、欲,卻沒有實質的進展。
上爻彎下腰伏在謝君棠耳邊道:“名單在哪裏?”
“事成了,自然會告訴你。”謝君棠喘息着說道,“我不騙你。”
上爻輕笑道:“正是花好月圓時,你說了我還會跑嗎?君棠,脫了這層衣服,我就是你的了。”
“上爻……”謝君棠感受着上爻趴在自己懷裏的那份溫暖,伸手把他環抱着,說道:“名單我放在外面的車裏,上爻,你千萬別辜負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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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欺騙(下)
“這話怎麽說。”上爻伸手要去摸自己枕頭下的槍,謝君棠緊緊的抱住上爻,笑道:“這份名單,是我用自己換的,不過,為你我心甘情願。”
“傻瓜。”上爻收回放到枕頭下的手,從他懷裏爬起來,問道:“你和誰換的?”
“你不需要知道。”謝君棠說完弓起身欲吻上爻,突然一聲槍響,謝君棠身重一槍癱倒在床上,上爻眼看着謝君棠肩上綻放的血色,回頭看嚴樹站在他身後正拿着槍,上爻連忙搖晃一下謝君棠的身體,喊道:“君棠,君棠!!”
可是謝君棠只是大口的吸氣,肩膀的血不停的往外冒。
“誰讓你開槍的!!”上爻回頭一腳把嚴樹踹到地上,順便把他踢了好幾腳,罵道:“你個不長狗眼的東西!”
“上爻……”床上傳來謝君棠的呼喊,非常的細弱,上爻猛的爬到床上,關切的說道:“你不會有事的。”
“你還是……騙了我。”謝君棠說完便伸手捂着被打中的肩膀,那裏的血瞬間從他的手指縫裏往外冒。
上爻搖頭道:“對不起,君棠。”
“雖然你是個騙子……可我……沒法恨你。”謝君棠話剛說完人就昏死了過去。
“君棠!”上爻搖晃了好幾下謝君棠,喊着:“君棠!!君棠,你應該恨我的,我一直在騙你,君棠!”
嚴樹聽着上爻抱着鮮血淋漓的謝君棠邊喊邊搖晃着,冷漠的站起身,他撿起槍慢慢走到上爻身後,把上爻往自己懷裏一摟,便對着謝君棠又要開槍,上爻掙紮着反身一巴掌扇到嚴樹的臉上,罵道:“你他媽的瘋了!你怎麽能這樣對他。”
嚴樹冷笑一聲,舉起槍對着上爻,道:“他這樣是你害的。”
“嚴樹!收起你的槍。”上爻下令道:“我說讓你收起你的槍!”
嚴樹紋絲不動,他把槍對準上爻的心口,道:“如果你覺得心疼,就和他一起做伴,死了你們依然是一對。”
“你瘋了?”上爻打量着嚴樹認真的模樣,問道:“誰給你的膽子,你現在連我的話也不聽了。”
嚴樹聞言咧嘴一笑,“九少,我最聽你的話,你說的話,我從來都是不敢違抗,可是你太讓我失望了。”
上爻正欲再說話,嚴樹把上爻往床上一推,用槍按着他,道:“你不是愛和男人在一起尋歡作樂,你以後就抱着他的屍體,和他好好的溫存。”
上爻聽到嚴樹的話,把手伸到自己的枕頭底下,嚴樹按着上爻的手,和他緊扣着,他越握越緊,臉也越低越下,幾乎要親上上爻的唇,上爻趁他有些不設防,一腳踹上嚴樹的下半身,嚴樹連忙吃痛的跪倒在地上,上爻拿出枕頭下的槍對着嚴樹的小腿開了一槍,嚴樹在地上翻滾起來,大聲痛呼。
上爻站起來對着他的身體連踹幾腳,罵道:“就憑你這種敢反咬人的狗,我看看你有什麽本領!”說罷他撿起嚴樹的槍自己收了起來。
嚴樹只顧着身體裏的痛,哪裏還有功夫理會上爻,上爻看他小腿的血流了滿地,立刻他跑下樓去,看到謝君棠車子上的那個司機已經心口中槍死了,連忙把他的屍體拖下車。
上爻上車翻着,一會就從車墊下面翻出來名單,泛黃的紙上面整齊的寫着一行行名字,上爻看的心裏五味陳雜,他不知道謝君棠和誰交換的這一本賣國賊的名單,但他知道,謝君棠是個真正的傻子,也往往只有這種人,才能讓上爻心裏充滿愧疚。
上爻拿好冊子,立馬返回到房間裏扶起昏迷謝君棠,邊走邊說道:“下輩子就別這麽笨,知道別人是個騙子還一心往上撞。”
謝君棠迷迷糊糊裏根本沒辦法回應上爻的話,上爻把謝君棠一路扶到宋宅外,将他放在路邊,這裏經常有人出沒,不會擔心沒人發現謝君棠。
“有人看見你,你就喊他們。”上爻小心的把謝君棠放下,臨走前他低頭在謝君棠耳邊道:“別再找我了,除非你真的想殺了我。”
謝君棠的傷他雖有愧疚,但人世間的事哪裏能尋得盡善盡美,也許從謝君棠靠近他的那一刻開始,上爻就知道他不會有好下場的,追求他的人,大多都是不會好報。
上爻安頓好他就連忙離開,奔赴j□j讀書的學校。
将冊子交付給女學生時,她很驚訝上爻竟然可以從這麽短的時間內獲得這份名單,上爻我沒再解釋更多,只是詢問女學生是否找到了靖華,她答道:“宋先生,我們委托了黨內的人幫忙尋找,還好不負你所托,有同志說他離開了新四軍的部隊,可能去了南京。”
上爻聞言沉默了一會,半響後他說道:“他的父母都在南京,南京淪陷後,他會去那裏一點也不奇怪。”
女學生一聽上爻的話,臉色變的有些不好,上爻看她的樣子也能知道南京的情況有多糟糕,但是上爻同樣知道自己不能放棄,于是他說道:“感謝你們,剩下來的事我自己去處理。”
“宋先生,你要考慮清楚,南京那邊現在局勢非常不樂觀,只有人往外逃,沒多少人再進去的。”女學生擔憂道。
“他都不怕,我又怎麽會怕,我一定會去找他,還是那句,謝謝你們幫我找到他的行蹤。”說完上爻轉身,他聽着朗朗的讀書聲,慢慢走出這座充滿希望的學校。
名單一送出去,廣州這邊的局勢将會有大的變化,而宋家如今也只剩下上爻孤身一人,廣州他絕無留戀。
上爻本想連夜逃離廣州,卻沒想到受傷的謝君棠很快被日本士兵發現,日本人連夜大規模的搜查廣州,封鎖各大出口,嚴查海關,出動大部隊追捕上爻,上爻窮途末路,只得逃亡到洋人的教堂,而他也知道,謝君棠是恨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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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神父(上)
推開鐵門,上爻走進了教堂,無畏的神父正拿着十字架在進行禱告,上爻坐到第一排的位子,神父回頭看着這位不速之客,并沒有介懷他的突然到訪,神父用着還算熟練的中文說道:“你好。”
上爻向他點頭笑道:“你好。”
“你是來做禱告的嗎?”神父問道。
上爻搖頭,說道:“我是來避難的,我犯了錯,遭受到了懲罰。”
“願真主保佑你,渡過劫難。”神父虔誠的說道。
“也許這次難以渡過。”上爻笑道:“不過也沒有關系,既然敢做,我也不怕死這一遭。”
“生命是唯一可不替代的,若你認識到自己的罪過,誠心悔改,主會寬恕你。”神父親吻十字架,勸說道。
“不必。我是一個非常固執的人,我堅信于自己的選擇和信仰,我可以承認犯錯,但絕不會推翻自己的行為,生來只有一次,不是更該堅持。”上爻說完就躺在長椅上。
神父見他如此随意,也不發怒,依舊沉靜的勸說:“人生來都有原罪,沒有選擇,也會有自身的罪孽,我們的禱告,除了反省所做的事,也是為了自省不足之處。”
上爻聽着他說着那些枯燥無味的話,笑道:“那都是自欺欺人的話,我只知道天塌了下來,也就是閉眼一次,活着不怕累,還怕死了解脫不成。”
神父聞言眼神有些憐憫的看他,上爻把手臂枕在頭下,簡直把教堂當自己的家一樣,閉上眼沒一會就真的睡着了,神父在一旁看他耍賴在教堂不走了,也沒有生氣的趕人,他繼續面對基督做禱告,全然沒有因為這個意外的造訪者而生氣。
上爻這一睡就是把自己當潑出去的水了,也許他醒來就是刀刃刺心,或是被日本人抓去當階下囚虐待至死,不過,既然選擇了這條路,他沒有任何理由後悔,只是他還有些遺憾,臨死都難再見到靖華。
南京秦淮河绮麗的一夜,猶如阜城蘆葦蕩裏的畫舫,很美,卻太過短暫。上爻知道是自己太過貪心,太原城內他一席訣別之言,便是預示了後事。
人之将死,天塌下來他也能睡的自在,這一閉眼,上爻竟是一覺睡到了第二天清晨,早上醒來他看到自己身上蓋着毛毯,而空曠的教堂裏再無別人。
上爻拿開毛毯坐起來,他打量着教堂的後門半響,起身走進後門,一直沿着走廊可以走到一處類似于民房的地方,昨天那個神父已經脫去神父的袍子,在廚房裏做着吃的。
上爻靠在門口看他熟練的做着飯菜,笑道:“我還以為信仰天使的人,都是不需要五谷雜糧的。”
神父見他來了,把最後一盤菜裝入鍋裏,息了竈火道:“信仰是不能當飯吃的。”
上爻聽他如此說話,不由得對這個神父有些好奇,神父端起做好的菜到外表的樓臺桌椅上,邀着上爻一起共進早餐,上爻自然也不會客氣,他餓的有點心慌了,神父看上爻大口大口的扒着飯,悠悠的說道:“你看起來挺有錢的。”
上爻沒想到神父會和他談這個,挑起菜往嘴裏扒了幾口,包着一嘴飯說道:“我現在最不缺的就是錢,不過有錢沒用,花不出去。”
神父略有憂慮的看他,半響後上爻見他從身後拿出一杆煙鬥,開始抽起大煙,上爻瞬間覺得有些傻眼,他在廣州算是閱人無數,從來沒見過會抽大煙的神父,這絕對是在挑釁耶稣。
神父絲毫不覺得自己這個舉動不對,他邊抽着煙,邊說道:“錢,是個好東西。”
上爻繼續扒飯,神父暗示道:“錢那麽多,你也帶不走。”
上爻放下筷子,嘴巴一抹,幹脆的說道:“原來耶稣也是可以談錢的。”
“耶稣不談錢,可是神父需要錢,你剛才吃的那幾口飯,都是白銀買的吶,這日本鬼子,黑心。”神父說着敲敲自己的煙杆,道:“今天早上,有人來教堂找人,我看找的就是你。”
“那神父怎麽沒把我交出去。”上爻擡頭看他。
“交出去,住宿費就收不回來了。”神父笑道。
“……”上爻不好作答。
“還有禱告的額外收費。”神父掐指一算,“包括你今天的夥食費,你得給我一百兩白銀。”
“……”上爻想着這是打劫吧,不過他身上是沒帶這些錢的,上爻也學着神父那股子憂郁勁,道:“這可就不好辦了,我的錢都在銀行裏邊,工廠全都在香港了。”
神父聞言立馬滅了煙,虎視眈眈的盯着上爻,上爻也看着他。
“你很有錢!”神父拍着桌子道。
“還行,安享晚年不成問題。”上爻吃的有些撐了,拍拍肚子道:“好飽,神父做飯很地道,中國菜的原汁原味。”
“我被人拐到農村做過廚子。”神父起身把頭發往後一抹,豁出去一般的說道:“為了你能結賬,我決定我們啓程去香港。”
“什麽?”上爻有些不相信他的話,提醒道:“神父,我必須告訴你,我是個逃犯。”
“放心,我是個國際罪犯,我犯了詐騙罪,所以這一點我很拿手,可以把你安全帶到香港。”神父張開手臂像做鍛煉一樣,胸口的肌肉忖衫都遮不住了,上爻看他這副六根不淨的樣子,笑道:“詐騙罪?怎麽還能被騙去做廚子,手段不太高明。”
“就憑我今天沒讓你被日本人抓走,你就不該質疑,行了,有錢人,換一套衣服,我們去碼頭。”神父仿佛已經迫不及待得到那一百兩白銀。
上爻雙臂一抱,商量道:“如果你可以出廣州,我們另外再商量一個去處。事後我給你雙倍的酬勞。”
“一定是個很糟糕的地方。”神父道。
“不太糟糕。”上爻咧嘴一笑,道:“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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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神父(中)
“天吶,太危險了,我們還是直接去香港吧。”神父憂愁道:“我只要夠買些大煙就夠了。”
“三倍。”上爻說道:“黃金。”
神父聞言眼睛一亮,他那藍色的眼睛裏精光乍現,他道:“五倍,黃金。”
“成交。”上爻爽快的伸出手,神父與他擊掌道:“OK!先去香港,再去南京。”
“必須先去南京。”上爻聳肩道:“這是我的條件。”
“OK!南京對吧,就南京。”神父肯定的說道。
上爻沒想到手上那些錢到這時還能為他尋得一條生路,不過他對于這個洋鬼子神父莫名的有種不太信任的感覺,他問道:“神父,你走了,這個教堂就廢了。”
“沒事,這本來就是我借宿的地方。”神父說完便跑到教堂裏為上爻找出來一件袍子,道:“還好你身材不太矮小,穿着應該合身。”
“我幾乎可以肯定,你是個假神父。”上爻揭穿他的身份,道:“如果不介意,請稱呼我宋先生。”
“宋先生,假客氣,宋少就行了,如果你可以快些,我們就能趕上去上海的輪船。”假神父把袍子甩給上爻道:“我叫傑克。”
上爻把袍子快速的往身上一罩,道:“很合身。”
假神父上下打量了上爻一番,打開自己的一個盒子,在上爻臉上倒弄,不過片刻,上爻就成了滿面絡腮胡子的神父。
迎面抛來一個十字架,上爻接住,傑克把自己的聖經一拿,扛起行李箱就和上爻啓程,他的速度之快,讓上爻驚嘆,上爻不住的想,或許這個假神父是早有預謀敲他一筆竹杠,不過一千兩黃金能換取性命和逃離廣州,上爻沒虧。
傑克神父有着非比尋常的膽量和勇氣,他與上爻在大街上招搖而過,即使是成群的日本士兵嬉笑着從身邊走過,他也能鎮定如常的親吻他那神聖的十字架。
上爻站在他身側,模仿着他的樣子,拿着十字架親個不停,其實上爻有些想問傑克,自己手上的十字架有沒有別人的口水,想想又覺得惡心,上爻只得在士兵離開後把十字架往脖子上一帶。
從教堂到碼頭要繞好幾條長街,上爻沿途看着街上貼的自己的懸賞告示,傑克見他如此,提醒道:“要麽你去撕一張,這樣看下去,遲早要穿幫。”
“你一定是個非常失敗的騙子,作為一個成功的騙子告訴你,你越是膽怯不看,越說明你做賊心虛。”上爻詭異的笑道:“要騙別人嘛,先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