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下毒
“哼,不給她點顏色瞧瞧,她還當南宮跟其他地方一樣呢!”謝玄姝嗤笑一聲後,又扶鬓淺笑,方才被沈允信惹得不快的心也舒服不少。
“娘娘您是不知道,宋清河那窮酸勁兒!她竟然拿昨日吃剩的饅頭給廢太子……哎喲喂!那廢太子也是好脾氣,要奴婢是他,定将這窮酸蠢貨打出去!”福慧神情誇張,把手寫愛人禀報的事情都告訴謝玄姝。
“你說沈洺沒把她打出去?”謝玄姝細眉一簇,臉色難看地拔高音量。
“對……對,那廢太子不僅沒把她打出去,那饅頭也留下了。”福慧的聲音越來越小,她隐約猜到謝玄姝為何生氣,心底給自己壯了壯膽,“奴婢蠢笨,略猜了猜,想該是那廢太子脾氣好,又實在是餓了……”
“你這個蠢貨!”謝玄姝擡手重重甩了福慧一巴掌,瞪着眼罵起來,“送去南宮的太監宮女死了多少,你難道不知?既如此,還當廢太子脾氣好,我瞧你是真的蠢笨如豬!”
“是奴婢蠢了,竟沒想到這一茬。”福慧忙跪下來,低着頭認錯,唇角卻勾起一抹笑。
“哼!定是那狐媚子給沈洺灌了迷魂湯……賤東西,真是到哪兒都忘不了勾引主子!”謝玄姝心頭堵着一股氣,狠狠将那茶盞一并掃到地上,才扶着額頭呢喃,“沈洺怎麽會吃呢……”
見謝玄姝如此,剛剛被打的福慧非但沒有退縮,還湊上前去,苦口婆心地勸道:“娘娘,這廢太子困于南宮多年,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光風霁月的東宮太子了!您……不過是件小事兒,別說值不值得記這般久,您如今是皇上的貴妃,可千萬不能忘記這一層吶!”
福慧所說的這些,謝玄姝又何嘗不知。只是見過了沈允信那樣惡毒的男人,再見到少年時候……那般幹淨的沈洺,這叫她如何不記在心裏頭呢。
只是這說來也無關情愛,不過是她謝玄姝揪着這唯一算得上溫柔的記憶,念念不忘罷了。
記得那年沈洺才十二歲,謝玄姝随沈允信入宮赴宴,席間到禦花園去透口氣,無意丢了手帕,就是叫沈洺給撿到了。
那時候的沈洺,年紀雖小,舉止卻透着一股溫潤君子的味道,儀态氣質全然挑不出錯來。
幹幹淨淨的,在已然一腳踏入泥潭的謝玄姝看來,是很難得的。
“燕王側妃,往後可要當心。”沈洺露出溫潤笑意,輕輕将手帕搭在假山上,只留下這話,便轉身離開。
謝玄姝垂眸,腦中滿是當年景象。
她那時候就想,若自己晚出生十年,定然不會選沈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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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娘娘。”
謝玄姝的思緒被福慧的呼喚喚回來,她回過神,又換上冷冷神色,瞥了福慧一眼,“去,想個法子,把那賤蹄子的臉給我毀了!”
福慧神色微動,沒看謝玄姝,只福了福身,“是,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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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午時。
宋清河剛把南宮都收拾了一番,雖說雜草叢生收拾起來麻煩,但從前她也被派去做過這樣的活兒,收拾起來竟是比想象中要快一些。
只是這般收拾下來,到底是累人的。宋清河打了水來洗手,一邊用帕子擦幹手,一邊往南宮大門口走去。
這早膳是沒給的,但午膳不至于也不給吧?
宋清河心裏嘀咕着,想這些守門的太監該也沒這般大膽,克扣個一兩頓也就得了,不該頓頓連着克扣。
思緒亂麻間,宋清河走到了南宮大門口,敲了敲門,對外邊守門太監喊道:“二位大哥,午膳可送來了?”
門外傳來噼裏啪啦的開鎖聲,随後那笨重的門再咔咔聲中被拽開,露出矮個兒太監那張笑臉,“哎喲,你可來了!你再不來,這飯菜都要冷了!”
宋清河狐疑地打量矮個兒太監,心說這太監怎麽變臉變得那樣快,難道是早晨偷了他們的早膳,被哪位管事的太監責罵了?
不可能吧,還有人管南宮的事嗎?
宋清河越想越覺得不對,警惕地盯着矮個兒太監,問:“你又打什麽主意?”
高個兒太監忙推開矮個兒太監,瞪了他一眼,才哭喪着臉對二人說:“這不是今晨拿了你們的早膳,叫管事公公瞧見了,臭罵了一頓,這才……哎呀!是我們做得不對,您趕緊拿進去吧,指不定管事公公派了人躲在角落瞧我們哥倆呢。”
宋清河将信将疑地接過食盒,看了看裏面兩份,見一份好些的明顯是主子的,便拿出來裝在另一個食盒中去。至于那兩名守門太監,她只緊抿着唇,回頭時瞪圓了那雙丹鳳眼,狠狠甩了二人一個眼刀,才提着食盒進去。
高個兒太監看着宋清河進了自己屋內,松了口氣,好好兒關門鎖上,對身旁的矮個兒太監說:“進去了,她定然是把好一些的留給自己的。”
矮個兒太監點頭,“福慧姐姐就這麽說的。我想也是,這早上就吃了個饅頭,午膳好不容易有份好的,她當然是留給自己。那廢太子是什麽正經主子,誰會真的給主子吃呢。”
到了房內的宋清河,把簡單一些的那份飯菜留下,提着另一個食盒往沈洺那屋走去。
其實宋清河不是完全沒想過,她看到的時候也有些饞,但饞歸饞,她來南宮之前都吃不上那份好些的,何況來南宮之後。既然是主子的,那她自然不會去拿。是她的就是她的,不是她的,別人硬給,她也不會要。
宋清河提着食盒,在沈洺房門口停下腳步。本是要直接擡腳進門,卻在擡眸瞧見他時動作微頓,一時間猶豫起來。
先前沈洺可是說過,不許宋清河跨過這扇門。先前是有事兒,如今只是送個飯菜,他又是在的……也不知究竟能不能進去。
宋清河猶豫着,小心翼翼擡眸去看沈洺,正好與他目光相觸,聽見他輕嗤一聲。
沈洺移開目光,一副懶得瞧你的模樣,只說:“不敢進來?都進來許多回了,這會兒才不敢嗎?”
這話帶了幾分譏諷,加之沈洺神色冷冷的,叫宋清河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忙低下頭不看沈洺。
雖說沈洺這樣說了,但宋清河還是不大敢進門去。焉知他說的不是反話,說得像是可以進,其實是不能進。
沈洺見宋清河仍在猶豫,掀了掀眼皮,只說:“放到門內。”
宋清河眨了眨眼,擡頭看他,忙放進去,卻不走,只等着聽有什麽吩咐。
沈洺站起身,淡淡掃了宋清河一眼,“你可以滾了。”
宮中的主子也常這般說話,從前宋清河去給妃嫔送東西,他們比沈洺還要趾高氣揚呢。許是她這會兒實在餓了,腦子轉得不靈光。對比下來,她竟也沒覺得沈洺這話有什麽不對,只福了福行過禮,便轉身回屋去吃自己那份。
沈洺等宋清河走了,才朝門口走去。他提起那食盒,腳步微頓,腦中閃過将這份飯菜一塊兒給她的想法。但這般一來,他卻無法解釋自己為何不需要這份午膳。
罷了,別再平添事端。沈洺對自己說。
提着那食盒,沈洺用空着的手關上門,又将那食盒放下。他沒有吃這份午膳,只将東西拿出來,看着那樣式明顯好得不尋常的午膳,若有所思。
這時盛十六來了,一進門瞧見那桌上飯菜,腳步一頓,也是樂了,“殿下,這沈允信良心發現了?”
沈洺擡眸看他,冷冷的,一句話沒說,意思卻十分明顯。
盛十六會意,将帶來的食盒放下,徑直走到桌上的飯菜旁,伸手驗毒。
給南宮送來這般豐盛的飯菜,實在不同尋常。
若說沒毒……那可真是怪了。
沈洺冷笑,不知何時摸出一串明顯陳舊的佛珠來,挂在手上一顆顆轉過去。
“有毒!”盛十六看着那些精美吃食,氣得瞪眼,“就知道沈允信那賊人沒安好心!”
“不是沈允信的手筆,且這毒……是下給小宮女的。”沈允信俯身,接過盛十六手中的銀針,扒拉兩下飯菜,“這是毀容的,怕是……”
沈洺沒說完,但在這宮中,宋清河被下毀去容貌的毒藥,原因不言而喻。
想來不是什麽情愛上的麻煩事,就是從前得罪了誰,那人瞧她不順眼,便搞來這般藥。且那人想來身份不低,否則怎麽買通守門太監,叫他們甘心辦事,還能拿來這樣的午膳。
盛十六皺眉,眉眼間滿是不解,“可給那小宮女下毒,這飯菜又為何會到您這兒來?”
沈洺腦中閃過小兔子猶豫的身影,嗤笑一聲,“不過是小宮女散發一番蠢笨不堪的善意,這毒便到孤這兒來了。”
盛十六仍舊眉頭緊皺,他猶豫片刻,問:“殿下,您就這麽肯定,不是小宮女知道裏面有毒,才故意給你的?”
沈洺掀起眼皮,“她笨。”
盛十六壓住笑意,怕自己在沈洺面前笑出聲,被主子責罵,忙問起如何處理來,“殿下,那這事兒,您說怎麽辦?”
沈洺轉動着手中佛珠,垂眸沉吟片刻,招手叫盛十六過來。
盛十六一怔,湊上前去,聽沈洺耳語幾句,才神色複雜地看着對方。
但最終盛十六什麽都沒說,只行禮應下,便轉身離去。
作者有話說:
男主跟貴妃沒關系,他甚至不記得貴妃說的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