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心悅于她
福康宮外,顧西洲一身緋紅飛魚服,站在福康宮院門外等待通傳。
顧西洲的臉色并不算好看,從前他雖也不如何露出笑臉,但到底只是冷面模樣,絕非如今這般好似要吃人的樣子。
這般壞臉色,不過是因為想起那日宋清河被調去南宮時,成國公夫婦攔着不叫顧西洲摻和其中罷了。
那時顧西洲聽說宋清河突然被調去南宮,火急火燎跑回家,想請母親出面求見皇後,把宋清河調回來。就算不調到皇後宮裏,能調到別的娘娘宮裏頭也算是有主子庇佑。
可成國公夫婦聽說自家兒子求母親豁出這張老臉進宮求見皇後,竟是為了一個低賤的宮女!他們當即不願意了,成國公氣得說不出話來,成國公夫人倒冷靜一些,只将下人都趕走,獨自拽着顧西洲到房內。
成國公夫人沉着臉,質問顧西洲:“怎麽?這麽為那宮女出頭,是看上人家了?”
顧西洲在錦衣衛雖說待了幾年,但成國公夫人出身英國公家,一貫是強勢的,他又顧及母子情分,在家中自然是矮了一截的,說話更常被成國公夫人堵回去。
如今成國公夫人這般質問自己,又臉色如此不好,顧西洲想要态度強硬一些,也被迫軟了幾分,只說:“是,兒子……心悅于她。”
成國公夫人打量着顧西洲臉上神情,知曉自家兒子定然是認真了的,更是覺得不能幫這個忙。但她也沒明着拒絕,只逮着他心悅宋清河這事兒說。
“我記得,她姐姐是你弟弟房中姨娘。”成國公夫人将家中人的底細都摸得清楚,如何不知家中庶子顧西骅的姨娘宋清雲有個進了宮的妹妹。
“是,她姐姐正是二弟房中姨娘。”顧西洲聽成國公夫人提起這事,心中一緊,生怕她因為顧西骅而不肯幫忙。
“原知道她姐姐是你弟弟的姨娘,為娘的還當你不知。”成國公夫人冷笑。
“兒子只是求母親幫她脫離南宮,并非是想……想如此長遠之事。”顧西洲有些着急,拉着成國公夫人的袖子,忙說。
“不知輕重的東西!你難道不知,京城多少雙眼睛盯着咱們家!娘替你進宮為那宮女求情,你讓旁人如何想?娘瞧中那宮女了?想要她給你當姨娘,還是給你弟弟當姨娘?跟她姐姐共侍一夫?”成國公夫人眸中冒火,話語間滿是怒意。
“娘,不是給弟弟當姨娘……”顧西洲一時亂了分寸,張口便忙否定這事兒。
“那是要将她讨來給你?顧西洲,我告訴你,她一個宮女,就算真讓她進門,那也只能是個妾!”成國公夫人強壓住怒意,冷嗤一聲,帶着火氣瞪了顧西洲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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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西洲自然是想要宋清河的,但他決計不想宋清河同她姐姐一般,只當一個妾。
心底下定決心,顧西洲砰的一聲跪下,目光堅定地看着成國公夫人,說:“娘,兒子絕不願意讓清河做妾,她只能是兒子的妻。”
成國公夫人哪裏想到自家兒子如此不聽勸,不僅真的想要這個宮女,竟然還想将人迎進門當正妻!真是豈有此理!
“你這個逆子!你還真想讓一個宮女進門?我告訴你,只要為娘的在一日,便絕無可能!”成國公夫人拔高音量,近乎失态地斥道。
這時,房間門被人打開,成國公夫人滿含怒意地瞪去,還當是哪個不長眼的下人,沒想來人卻是成國公。
“消消氣。”成國公摟着成國公夫人,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瞪向顧西洲,“顧西洲!你才當上指揮使,別以為自己就是個人物了!還想英雄救美?我告訴你,你根本就不是英雄,你也救不了她!”
“爹!”顧西洲當然不肯承認自己沒有這個能力,聽見這話,自然是忙叫出聲來。
顧西洲回家來求父母,自然是因為自己救不了宋清河。他不可能去求沈允信,更沒辦法大咧咧去尋皇後求情。他以什麽身份,以什麽理由去求情。
沈允信的性子,顧西洲哪裏不知,他不會放過宋清河,甚至會對這個手下臣子都感興趣的宮女生出幾分興趣。到那時候,宋清河更是危險。
至于皇後那兒,別說皇後會不會覺得他二人早暗通款曲,就是他一個做錦衣衛的,來為宮女求情,怎麽都說不通。
但……成國公夫人就好說得多,到時候興許還能順勢将人讨回來。讨回來之後,便先在別院住着,若宋清河願意,便成親,若不願意也沒事兒,顧西洲可以為她尋一些過日子的活計做,再暗地裏給她些錢財,日子也能過得不錯。
“顧西洲!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你是成國公世子,京城多少世家姑娘想嫁給你,你怎麽就看上一個宮女……”成國公夫人被氣得按住胸口,幾乎喘不上氣來。
“娘……”顧西洲慌了神,沒敢起身,只拉着成國公夫人的袖子,急急喚道。
“顧西洲,皇上當年……咱們家可沒有出力。這麽些年仍能站在這兒,全靠祖宗……你明白咱們,咱們府的步履維艱嗎?”成國公半傾着身子,恨鐵不成鋼地看着顧西洲,虛指着他,“你能不能不要給家裏惹些多餘的事兒!若你娘去替你的宋清河求情,你又如何向皇上解釋你與她是什麽關系?會不會有禦史參你私通宮女,你想過沒有?”
顧西洲臉色蒼白地跪在房內,微微擡頭與父母對視,到了嘴邊的堅持,最終咽回了肚子裏。
……
“顧指揮,皇上傳您進去。”
寧海全的聲音将顧西洲從回憶中喚回來,他眼皮一掀,目光觸及眼前皮笑肉不笑的寧海全,也皮笑肉不笑地朝對方點了下頭。
顧西洲素來不喜寧海全。
寧海全是沈允信身邊的一條狗,廠衛鬥法是廠衛鬥法,但若是想要在沈允信眼皮底下長久安穩,還是不要得罪他的好。
“那顧指揮便自個進去吧,您在皇上跟前得臉,想是不必咱家領進去的。”寧海全笑着說。
“寧督主才是皇上跟前得臉的人,我又算得什麽呢。”顧西洲目光在寧海全身上停留片刻,掀了掀眼皮,不着痕跡掃了一眼那上邊的福康宮三字。
即是當初沒能幫宋清河,那如今……至少不能叫她在南宮受此傷害。
顧西洲暗暗下定決心,擡腳往福康宮內走去。
一進門,顧西洲剛要行禮請安,目光卻無意瞥見地上那幾乎衣不蔽體的宮妃,心底一驚。
顧西洲知曉沈允信不是什麽好人,也知曉他有些暴力的癖好,卻從不知……竟還在臣子面前這般折辱宮妃。
怎麽說也是宮裏頭的娘娘,怎能這樣……幾乎一覽而盡地暴露在臣子眼前。
“臣顧西洲叩問皇上聖躬安!”顧西洲眼底閃過一抹厭惡,卻不敢叫沈允信瞧見,目光只停留在腳尖地板上,單膝跪地,朗聲問安。
“朕安。”沈允信微笑着,目光針刺一般落在顧西洲身上,打量着這位入錦衣衛小幾年了,仍存着幾分正義感的指揮使,“今日顧卿求見,是為了何事?”
“是為了……謝貴妃之事。”顧西洲話語間帶了幾分猶豫,似有幾分顧慮謝貴妃得寵。
“玄姝?你也要谏朕過分寵愛貴妃嗎?”沈允信手中禦筆一頓,細長眼眸微眯,眼神銳利,明顯帶了幾分不悅。
這顧西洲,難道也與那些多嘴的大臣一般,手伸得長嗎?沈允信臉色微變,皺着眉想。
顧西洲也沒磨叽,将手下查到的事情簡明扼要禀明沈允信。
“竟還有這等事……”沈允信耐着性子聽完,心底怒意翻湧着,氣得冷笑連連。
在沈允信看來,這宮裏就是一個黑漆漆的大染缸,裏邊的一切都黑得讓他厭惡,包括他自己。
而宋清河是這個大染缸中為數不多的純淨之色,沈允信……已經很多年沒見過這樣白紙一般的小姑娘了。
初次瞧見這小宮女時,沈允信便想,這樣的白紙,不能像旁的宮妃那樣一道旨意直接送到福寧宮去侍寝。合該一步步靠近,一點點将這懵懂無知的小宮女圈入懷中,讓她一點點染上其它顏色,驚慌失措,卻只能留在他身邊……
至于染上何種顏色,自然是什麽都好,不要是這宮裏人人都有的黑。
沈允信想起宋清河,腦中漸漸浮現那小宮女的身影,忍不住舔了下嘴唇,更是惱怒謝玄姝所做之事。
“好不容易瞧見個得朕心意的,那謝玄姝還将人送走。這朕也忍她了,她竟還想毀人容貌!”沈允信臉色陰沉,眸中滿是狠意,仿佛剛進門時喚玄姝之人并不是他。他又看了顧西洲一眼,好似問問他如何想一般開口,“顧卿,你說朕該如何處置她呢?”
處置謝玄姝,沈允信有一萬種方法,哪裏還用得着問顧西洲呢。
顧西洲明白沈允信并非真的想問他什麽,便也沒有多嘴。他只想着沈允信方才說的話,心中陣陣發慌,無比慶幸自己從未到沈允信面前為宋清河求情,否則以沈允信的性子,怕是要将人直接抓來的。
瞧着地上那凄慘無比的宮妃,顧西洲暗暗擔憂起宋清河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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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內只有宋清河一個宮女,所有事情都得她一個人來做,漿洗衣服這種事兒自然也不例外。
宋清河手腳利索地把沈洺的衣服晾上去,轉過身想去洗自己的,卻瞧見沈洺站在不遠處,正看着自己。
原本宋清河也沒太注意,走了兩步才猛地回過神,轉頭緊盯着沈洺那好好的臉,瞪大了眼,驚道:“你……怎的好得那般快!”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