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變化也不知那小将軍是多呵護着在這等……
第3章變化也不知那小将軍是多呵護着在這等……
從定寧宮出來時,林謙覺得奇怪極了。
若是往常聽見燕遠來了,皇妹少不得放下那些瑣事就跑去了,今日卻屢屢推拒,直到他留了幾樣糕點離開,皇妹還是連派個人去瞧瞧的意思也無,這不對,肯定有什麽地方不太對。
林謙琢磨着這幾日發生的事情,怎麽想都只能是和昨日那個小小宮宴有關。
按理說,皇妹剛過了及笄禮,宮裏不該這麽快又擺宴會,但父皇偏就下令,說請幾位得力臣子小聚,昨日才一聚完,今日皇妹就連燕遠的面都不見,這裏頭一定有鬼。
他自己想不明白問題在哪,便揣着這件事往自己母妃宮裏去了。
若是那燕遠惹了自己皇妹不舒服,他必要好好教訓教訓那小子才行。
定寧宮裏,青溪将幾種花樣擺開,擡眼卻是瞧見公主心不在焉的。
她想起方才二皇子來說的那事,又瞧了瞧天色,便試探着道:“殿下,瞧着近午了,是不是傳膳呀?”
“都到午膳的時辰了嗎?”林悠一下回了神,擡頭看了看天光。
果見樹蔭外頭,日頭正盛,曬得院裏的幾株花都好像蔫了下去。
“傳膳吧。”林悠扔下那些花樣子,起身往宮內走去。
她自然記得今日是天風營将官入宮呈報的日子,也自然記得到崇元門外等着就能見到燕遠,她是故意不提這事,也是故意不去的。
她還沒想好該怎麽面對燕遠,更沒想好,昨日他說了那番話之後,倘若父皇作主為她擇婿,她又該怎麽拒絕。
重生回來的時候,她沒想到自己要面臨這樣前後為難的局面。她還當他們兩心相通,她走出了那一步,就能一切順利,沒想到,才走了半步,就是當頭一盆冷水。
果然重來就是重來,往事早不作數了,可她既看清了自己的心思,又哪還能像從前一般與燕遠毫無芥蒂地相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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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已擺上來了,樣式豐富,都是林悠愛吃的。
可她手裏拿着筷子,卻是遲遲沒能吃上一口。
外面炎炎的烈日隔着窗子也能感受到,若出去站着,還不知要多熱呢。
“青溪。”林悠擱下筷子,“你悄悄去崇元門瞧瞧,莫要讓人發現了。”
青溪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公主要做什麽:“殿下當真不去見少将軍了嗎?”
“我讓你去瞧你就去,瞧見了就回來。”林悠目光有些錯亂,難得說話這麽急。
青溪不敢問了,應了聲便往外頭走去。
林悠也并沒有吃那些變着花樣的飯菜,她不過随意嘗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幹坐在那裏等着青溪回來。
定寧宮到崇元門倒是算不得太遠,不到兩盞茶的功夫,青溪便急急地回來了。
日頭底下走了一圈,她出了滿頭的汗,進了屋中卻也不敢歇着,連忙回禀:“奴婢瞧見少将軍了,就在崇元門外頭。”
林悠本是張望着窗外瞧着她回來,見她真回來了,反又端坐起來:“他還在嗎?”
青溪點頭:“日頭正在頭頂,崇元門外面的陰涼唯剩牆根底下一縷,少将軍就在大太陽下面站着,卻是沒走呢。”
林悠聞言,險些起身就要出去,可她到底将自己按住了,又重坐回了椅子上,只是手卻攥着,顯然心裏也是急的。
“也沒有個人讓他走嗎?”
“都到了各宮裏午膳的時辰,午膳過了,少不得有娘娘小憩,崇元門那邊哪有人啊?莫說無人,便是有人,誰又敢去問少将軍話呢?”
林悠瞧着窗外烈日炎炎,只覺得晃得眼睛疼。
“都快一個時辰了,只管等在那做什麽?”她兀自小聲嘟囔了一句,心裏甜也不是,苦也不是,說不出是個什麽滋味來。
青溪見自家公主滿臉愁容,便試探着問道:“要麽奴婢着人打了傘,往崇元門瞧瞧?”
“去不得!”林悠當即拒絕了,話出口了,她自己心裏卻又莫名一陣悵然,“事還沒說清楚,何必這樣牽絆着,總要想清了再去開口,好過最後兩個人傷心。只管讓他回去就是了,我既及笄了,也該注意着些。”
青溪聽着那些話,只覺不是滋味,可又不敢反駁,遂道:“那奴婢這就去回了少将軍?”
林悠點點頭,可在青溪轉身要走的時候,她又想起了什麽似的,把人叫住了。
“你不能去,眠柳,你去。”
名喚眠柳的丫頭正在旁邊站着,聞言微微一怔:“奴婢,奴婢去?”
她知道自己一向心直口快,是以需要朝外頭傳什麽話的活計,一向是青溪去做,這回公主竟讓她去,她自己都有些反應不及。
林悠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不拘什麽話,莫讓他再在太陽底下站着就行了。”
眠柳領了命,急急往崇元門走去。
她一路上都在想,怎麽才能像公主說的,讓那位少将軍趕緊離開,可真到了崇元門跟前,瞧見那站在太陽底下的人影,她竟也于心不忍了。
她們這幾個丫頭都是從小跟着公主殿下的,自然也是親眼看着燕少将軍與皇子公主們一道長大。
小時候沒少一起玩鬧,一下子好像長大了,哪能那麽簡單就撇開呢?
眠柳嘆了口氣,整了整心情,走上前去。
“見過燕少将軍。”
燕遠左等右等不見人來,心裏火燎了似的,眼見着要正午了,他午後還得回天風營一趟,倘若林悠午後才來,豈不讓她撲了空?
猛地聽見有人喊他,他還當是林悠來了,一下擡起頭來。
眠柳就見那位少将軍眼裏的光芒,在看見她一個人的時候,一瞬熄滅了下去。
“悠兒是不得空嗎?”他語氣有些猶疑,一點都看不出是天風營裏的副将。
眠柳硬着頭皮道:“公主讓少将軍先行回去吧,今兒就不見了。”
“為什麽?”燕遠心裏咯噔一下,抱着懷裏糕點的手緊了緊。
“公主說,說既已及笄了,總不好像過去一般,是以,還請少将軍回吧,日後,日後也不必來了。”眠柳到這時候才明白公主為什麽讓自己來,她自認鐵石心腸,瞧見少将軍忽然暗淡的目光,也有些開不了口,若青溪來了,一準說不出。
燕遠捧着糕點的手僵了僵:“她,她真是這麽說的?”
眠柳點了點頭,就當是應了。
“我們從小一處長大,也要避諱這些?”
他幾乎是沒過腦子就将這一句問了出來,問出來了,自己才覺出不對來,他這問題問的,不就是一句廢話嗎?
眠柳不敢再看那位少将軍的樣子,垂眸道:“少将軍在天風營,想必不常見到姑娘,這天底下的女孩,總要守着禮節的,公主身份又不同,我們這些宮婢尚且不得自由,更何況公主殿下呢?”
那一番話,倒像是一下把燕遠點醒了似的,他終于反應過來了些什麽,又好像是悵然若失,半晌,才終于從懷裏拿出一份紙包着的糕點來。
“這是外頭畫香齋買的,悠……公主從前喜歡,煩請眠柳姑娘帶回去。”
眠柳知道若公主在這,定然不會讓她接的,可她到底心軟了。
那少将軍一向是飛揚灑脫,何曾如現在這般,滿頭大汗瞧着還有點狼狽?
她将糕點接過來,手指觸碰的一瞬,驚訝地瞪了一下眼睛。
那糕點竟真的還是溫熱的,也不知那小将軍是多呵護着在這等呢。
燕遠目送眠柳過了崇元門,沿着那長長的宮道往宮內走去,第一次覺得那兩邊宮牆竟是那麽高,像是要将這一條小路擠壓得更窄了似的。
他心裏悶得厲害,一轉身,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沐芳宮,二皇子林謙一邊嗑着瓜子,一邊将崇元門和定寧宮兩處的奇怪見聞朝自己的母妃講了一遍。
賢妃司空瑛正親自給自己兒子打着扇子,耐心地将這好長一個故事聽完,輕輕笑了出來。
“母妃笑什麽?可是這裏頭真有什麽門道?若是燕遠欺負了悠兒妹妹,便是他與我算得上好兄弟,我也決不饒他!”
“你急什麽?依母妃看,只怕不是誰欺負了誰,倒是他們自己還沒想明白。”
“沒想明白?”林謙從自己母妃手中接過扇子,一邊搖一邊問道。
司空瑛笑道:“昨日你父皇設宴,難得與衆臣子開玩笑,更是多次說起了那位燕小将軍,聖心難測,可謙兒覺得,這玩笑,會平白開出來嗎?”
林謙又一次思量昨日的事情,尤其認真回想了與燕遠相關的,而後忽然瞪大了眼睛。
“父皇說若燕遠要成親,父皇為他作主!”
司空瑛點點頭:“謙兒還記得,燕遠是怎麽答的嗎?”
說起這個,林謙那可太熟了。
“他那個家夥,從小就一心在軍營裏,什麽事都能拐到沙場練兵,根本沒什麽好意外……”說到這,林謙自己忽然停住了。
他看着自己母妃似笑非笑的目光,又想起今日見到林悠時的樣子,也不知道怎麽就開了竅,忽然想通了。
“莫不是,莫不是……”
“噓。”司空瑛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咱們莫要随意揣度聖意,你明白了就好。”
“可他們,他們這是誤會呀。悠兒妹妹單純,定以為燕遠說的是實話,可燕遠那小子,他就是個呆子,他說那麽多,到頭來,還不是巴巴地去崇元門等着了?”
司空瑛聽兒子這麽說,一時笑了出來:“燕遠呆不呆,母妃倒不知,不過這件事,可不光是他們兩個這麽簡單。”
林謙還想着怎麽撮合一下妹妹和她的心上人呢,聞言一下收了笑容:“不簡單?”
司空瑛擡頭看向窗外,外面綠樹成蔭,又是一年的夏日了。
“燕家忠烈滿門,燕遠又深得聖上稱贊,所謂‘木秀于林’,他也到了馬上及冠的年歲,總不能永遠像從前在奉賢殿時那樣,當個孩子吧。”
燕遠跪在祠堂之中,朝那一應的排位拜了三拜,盯着正前方那塊印看了良久,這才站了起來。
那塊印,是他祖父的私印。
四年前,望月關一役,他的祖父、父親、兄長皆埋骨北方邊境,母親也在當年冬天就重病而亡。他的至親永遠留在了大乾邊關,唯有這方私印,随着捷報被帶回京城。
他每每心思煩亂的時候,便會來祠堂裏跪着,看見這方私印,就好像回到了那年冬天。
他不斷提醒自己,望月關當時究竟如何,為何鎮北軍大勝,主将卻身亡,他要查清的事情還有很多,絕不能被眼前瑣事所誤,更不能在太平盛世裏,耽于享樂。
“遠兒。”一個有些蒼老但卻精神十足的聲音在背後響了起來。
燕遠回頭,見果然是祖母走了進來,連忙起身去扶。
燕老夫人姜氏已是滿頭華發,可卻是目光清明,拄着一柄足可作棍棒用的拐杖,步履堅定地走了進來。
“沒去天風營,反而到這來跪着,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姜氏看着燕遠,緩緩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