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艱難他若不做驸馬,能以什麽身份護着……
第4章艱難他若不做驸馬,能以什麽身份護着……
燕遠不知該怎麽回答祖母的問題,他垂眸猶豫了一下,到底也沒想好如何開口。
姜氏奉了三支香,而後領着燕遠從祠堂中走了出來。
“昨日入宮,回來就聽展墨那小子說你獨自到屋裏歇着了,可是宮宴上發生了什麽事?”
燕遠自己也知道這事只怕瞞不過祖母。
昨日宮宴上,商沐風提醒他那幾句話猶在耳畔,他本是有心向祖母請教,又怕真有什麽問題,反而惹祖母擔心,輾轉糾結了一個晚上也沒有定論。
只是還是逃不過今日,祖母都提及了,他自然也只好開口了。
扶着祖母回卧房的一路,燕遠便将昨日席間聖上所說,他自己的回答,并商沐風的幾句提醒,一道詳細說了明白。
等都說完了,忽又想起今日崇元門前的事情,頓了一下,到底是心裏的疑惑更甚,也一并都朝祖母交代了。
姜氏诰命在身,與燕遠的祖父歷經邊疆戰亂,京城沉浮,那些事情燕遠想不明白,她卻聽過了,便已知其中症結。
祖孫兩個在軟榻邊坐下,姜氏方拉着孫兒的手道:“遠兒呀,你還只當這是兩件事呢,這前後,不過都是同一件事罷了。”
“同一件事?”燕遠有些反應不過來。
姜氏便笑笑道:“你與樂陽公主一道長大,公主殿下又才行了及笄禮,聖上看重你,席間便試探了你幾句,誰知你這小子是一根筋,卻是到今日還沒聽出來呢。”
“試探?孫兒對大乾忠心耿耿,聖上難道不放心嗎?”
“傻孩子,哪裏是不放心這個?”
“那,那還有什麽不放心的?祖母說這是一件事,難道與悠……與樂陽公主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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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氏聽他平素裏叫着“悠兒”,今日卻改口稱“樂陽公主”,便知定是崇元門前的事讓他自己也覺出什麽了,于是便道:“你自己也知那是樂陽公主,豈不知聖上還有個身份,乃是公主的父親。大凡天下的父母,哪個不希望兒女享福?”
燕遠微微愣住了,祖母雖說得隐晦,可他再傻,終究也到了懂事的年紀。
姜氏見他的表情,便知這個小孫兒想到了,方接着道:“聖上有心為了樂陽公主試探你的态度,誰想你倒是說了那許多話,實則卻都是将人推開的。樂陽公主坐在席間聽到你那麽說,怎會不以為你這是在拒絕呢?”
“可孫兒沒有那個意思!”燕遠慌忙擺手。
“祖母自然知道你心裏想着你祖父、父親,想着你兄長留下的那些話,可聖上、公主殿下,他們自有他們的考量,你不能總讓人家去猜你的心思。”
“所以今日樂陽才不見我?”
姜氏輕嘆了一口氣:“樂陽那孩子啊……只怕不光是因你那幾句話呢。”
燕遠一下急了:“那孫兒還有別處做得不對,惹了她生氣嗎?”
“倒說不上什麽對不對,只是遠兒,你是男子,又自幼随了你祖父,多在軍營裏長大,便是入宮中讀書,也是與皇子們在一起,自然也不知曉樂陽一個人在宮中,是怎樣處境,又要思量多少事情。”
“一個人?可孫兒瞧着,宮裏的人都甚喜歡樂陽呢。”
“聖上寵愛樂陽公主,宮裏的人慣會看人眼色,自然不敢怠慢,可遠兒你想過沒有,先皇後娘娘去得早,樂陽一人在宮裏,瞧着是金玉光鮮,可內裏,卻是要獨自應付六宮嫔妃,獨自打理與其他皇子公主的關系。她也不過是個小姑娘,從小就學着處理這些事情,唯恐哪裏做得不周到,惹了聖上生氣,你想想,她聽了你那些話,又哪敢再如從前一般見你呢?”
“她……”燕遠知曉林悠同他一樣,都是早早就沒有了母親的關愛,可他卻第一次知道,尊貴如公主,也要面對宮裏那些不堪。
他一直以為,有聖上疼愛,有林諺林謙兩個哥哥看顧,又有他時常保護,林悠該開心才對,卻不想,他到底是男子,又哪能時時刻刻守在她身邊護着她呢?
姜氏見燕遠的表情,便知這小子聽進去了,于是便又接着道:“如今她不理你,正是剛過了笄禮,唯恐被人挑出錯來,又聽了你那一番話,摸不準你的心思,你若因此恹恹,日後可就真沒處後悔了。”
燕遠若有所思地蹙着眉,好一會才道:“從小樂陽就是跟着我們一道的,我既與大皇子二皇子領着她玩,護着她安危,斷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既她誤會了,孫兒自要向她解釋清楚。”
“解釋,你怎麽解釋?”姜氏笑問。
這一下,把燕遠問得愣住了。
他那句“日後我也護着她”才到了嘴邊,還沒說出來,就被一個激靈打了回去。
大乾舊例,驸馬只貫虛銜,不領實權。
林諺林謙是林悠的兄長,他若不做驸馬,能以什麽身份護着她呢?
可他尚有望月關一案要查,他是燕家後人,自也要随父兄那般上陣殺敵,又怎能在京城做個游手好閑的驸馬呢?
“我……”
姜氏看着燕遠臉上表情變化,拍了拍他的手,打斷了他的話:“祖母知道你與樂陽公主一道長大,情誼自然比旁人深厚,但年歲漸長,有些事該是考慮清楚的時候。祖母無心逼迫你,如何選擇,都在你自己。”
燕遠悵然地從祖母的卧房走出來,突然想不通為什麽不過一日事情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難道那及笄禮真就成了一個鴻溝,能把好好的兩個人,就此分開嗎?
他離開燕府,翻身上馬,揚鞭往天風營而去。想不通的事情便先不要想,當下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等天風營操練完,他再好好向悠兒解釋清楚。
定寧宮中,林悠自午膳過了便盯着眠柳帶回來的糕點發呆。
已過了快半個時辰了,青溪瞧着總這麽下去不是個事,這才大着膽子上前道:“公主的笄禮過後,內務府差人送來了幾套新的宮裝,昨日忙公主也未曾試,要不這會試試?”
林悠聞言回了神,只是仍看着面前那糕點:“拿來吧,我瞧瞧。”
青溪瞧見公主終于理人了,心裏一喜,忙去将昨日送來的那些宮裝都拿了進來。只不想,回來卻瞧見自家公主正拿着紙包裏的點心小口小口吃呢。
青溪默然嘆了口氣,這公主殿下和小将軍也不知是怎麽了,兩個人都有些怪怪的。
林悠只覺得那幾塊畫香齋的糕點吃進嘴裏分明是甜的,卻又少了點什麽,心裏空落落的,瞧見青溪回來了,便順從地起身去試衣裳。
只是她也沒想到,那一疊衣裳第一件,竟就是她前世送燕遠離京時候穿的那一件。
素色衣裙上以金銀雙線繡了纏枝紋樣,春秋兩時的薄厚,前世正趕上仲秋,她就是穿着這一件,外罩了鬥篷,往城門前送燕遠率軍前往代州。
那時候,燕遠還特意将一個兔毛的圍領給她圍上,說嫌這衣裳薄,恐她受了寒。
後來秋去冬來,冬去春來,她等了一個又一個春秋冬夏,代州的戰報傳回來一封又一封,卻始終沒能等到她的少将軍帶隊凱旋。
林悠未曾想過,她再次見到她的少将軍時,那恣意的少年,竟是躺在棺木之中,再也不能看她一眼,再也不能同她說一句話了。
“公主,可是這些衣裳不好?奴婢去尋內務府,瞧瞧能不能再新做幾件。”青溪瞧見公主眼中竟泛了淚,一時吓到了。
林悠聽見她的聲音,才從前世的回憶中回過神來。她擡手将眼淚抹了,說道:“不必,這些衣裳都好得很,不用試了,好生收起來,瞧着天氣拿出來穿就是了。”
青溪瞧見公主的樣子,也不敢再問了,只得道:“公主天生麗質,穿什麽都好看。想是那胡狄人快來了,內務府也急,給各宮裏都備了各色衣裳。公主平日喜歡素淡的,那席間少不得得隆重些,奴婢就将這幾件顏色鮮豔的單獨放着,到時也好找。”
青溪本是随口說了幾句,想讓公主莫再想什麽傷心事,沒想到這無心的一句,反讓林悠心裏警鈴大作,忽地想起了什麽。
“胡狄人要來了?”
公主忽然這麽問,青溪也愣了一下:“是,是奴婢聽說的。”
“你是聽誰說的,胡狄人什麽時候來?”
“小山和幾個小太監閑聊時聽到的,說是胡狄要派使臣往咱們大乾來交流,就說等幾日,北邊更暖和了些就上路,說是快來了,可奴婢想着,怎麽也得有個幾月的光景吧。”
林悠點點頭,讓青溪下去了。
她自己坐回桌前,将一張簡陋的地圖翻了出來。
胡狄在北,大乾在南,中間就是代州一代的山脈,還有天險望月關。
前世胡狄也派了使臣前來,兩方議和,确實讓邊疆過了段太平日子。可如今的胡狄王子,未來的胡狄王,并不是個安于現狀的人,若按前世來看,他養精蓄銳,日後必會率軍攻打大乾邊關。
她這幾日滿腦子都是燕遠的事,竟将這件大事給忘了。
前世燕遠靈柩回京沒有多久,望月關就徹底失守,胡狄人騎兵勇猛,幾乎長驅直入,一直打到京城腳下。
戰火硝煙,百姓流離失所。
她既知曉那般結局,又怎能無動于衷呢?
只是如今的胡狄僞裝得極好,她一個公主,說出什麽來父皇也未必會信,該怎麽提醒父皇提防着胡狄人呢?難道還是請燕遠幫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