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別扭的心意我還不知怎麽哄她,哪敢胡……
第6章別扭的心意我還不知怎麽哄她,哪敢胡……
齊嬷嬷的話音還沒落,林悠便忽覺一陣風迎面吹進來,箭袖勁裝的少年也不知是怎麽,好像一眨眼就要到了跟前。
“祖母我回來……”燕遠話說至一半,登時愣在了原地。
那坐在祖母身邊,微微驚訝地看着他的,不是林悠又是誰?
他昨日應了池将軍的差事,晚間回來便硬着頭皮同祖母說了,可他卻也沒想到祖母這麽快,他早晨到天風營操練完,還想着回來與祖母一道想主意的,林悠竟然都坐到祖母身邊了。
那少年人一下顯得局促起來,反應了片刻,才終于想起了什麽似的,忙道:“見過公主殿下。”
林悠坐在那,瞧着他端正地行了一禮,不知怎麽,心裏卻是有些悶悶的。
“燕少将軍不必多禮。”
八個字可謂說得是陌生極了。
自燕遠去奉賢殿起,他們幾乎一道長大,何曾有過這樣說話的時候?連一旁的眠柳都聽出些不對來,默默朝青溪那看了一眼,看見青溪微微搖頭,這才收回目光,不敢再揣度。
燕老夫人一生經歷那麽多事,何嘗看不出這兩人之間那點小心思?她笑了笑,拿起一塊米糕來:“你這臭小子回來得可真及時,米糕才剛好,你是沾了公主的光。”
燕遠笑笑:“不知公主殿下今日前來,是我唐突了。”
林悠聽他那“唐突”二字,只覺刺耳,是以也不說話,也不應他,兀自吃起米糕來。
燕遠垂在身側的手不自然地攥住,偷偷擡眼去瞧她的表情,他回來路上還想着該找個什麽理由去見她,而今見到她了,竟然是一句話說不出來,這到底是怎麽了?
燕老夫人看着好笑,給齊嬷嬷使了個眼色,齊嬷嬷會意,便開口道:“老夫人,老奴突然想起,那鍋上蒸着的下一鍋怕是要好了,老夫人可要再過去看看?”
燕老夫人便像恍然才想起似的,忙道:“哎呦,這米糕最看火候時辰,我得去瞧瞧。臭小子,公主殿下片刻就回宮去,這些時間你可不許胡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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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兒知道。”燕遠垂首應了一聲,心想我還不知怎麽哄她,哪敢胡鬧啊?
見燕老夫人起身了,林悠便也站了起來:“老夫人既要去,莫若我也去瞧瞧吧?”
燕遠一聽急了,他的事還沒說呢,難不成要去廚房裏說?
他心裏急,一下自己也沒掌控住,脫口而出:“別去瞧了吧。”
話出口了,他才驚覺失言,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林悠看着他的樣子,心裏分明是極想笑的,卻硬是要板着臉,做出一副驚訝樣子:“燕少将軍怎麽這麽說?”
“我……”燕遠一時語塞。
後面展墨瞧着着急,幹脆道:“少将軍新練了一套槍法,路上還說想讓公主殿下瞧瞧,是吧少将軍?”
燕遠回頭看向展墨,他什麽時候說過這話?
但見展墨朝他擠眉弄眼,也只好扭回頭來道:“是,是……”
燕老夫人瞧着這孫兒的樣子,開懷大笑:“公主殿下便賞臉去瞧瞧吧,況那廚房裏雜亂,恐一時看顧不周,便遂遠兒的願一次罷。”
話都說到這份上,林悠再拒絕便顯得她存心了,況且這幾番來回,她也聽出來了,怕是今天是燕遠找她有事,這才托了老夫人的名字。
她方巧也有事想對他說,由是便點頭道:“老夫人既這麽說,那樂陽聽老夫人的。”
燕府裏最不缺的便是演武的空地了,林悠帶着青溪眠柳,跟着燕遠到了離這邊近的西苑的一塊空地上。
此處不算很大,但勝在周邊植了樹木,剛好有大片的陰涼,樹下是一張石桌,兩個石凳,方巧讓人坐在這邊休息。
燕遠跑過去,擡袖将那石凳上的浮土擦了,又瞧瞧覺得不妥,忙跑進旁邊廂房裏,也不知從哪拿出個墊子來放上,這才請林悠坐下。
他近來哪練什麽新槍法?不過是将從前的又精研一番罷了,要不是展墨,他也根本沒想到今日還要在林悠面前演武。
他從展墨手中接過銀槍,原本想着随便舞兩下意思意思就好,可轉眼瞧見林悠就坐在那看着他,忽又不知哪裏來的幹勁,竟真的虎虎生風,當真演示起招式了。
燕遠的槍法是跟着祖父、父親,還有他兄長在戰場上歷練出來的,不像尋常貴族子弟舞刀弄槍那般花樣頻出,可那些殺招,偏偏又帶着他的淩厲之氣,因而成了另外一種,屬于北疆邊關的大開大合之度。
林悠分明不會武,可坐在那裏,瞧着瞧着,竟是看進去了。
她不是第一次看燕遠練槍。小時候,從她有記憶的時候,她就時常看了,有時是燕遠自己,有時是同她皇兄一起,她回回都私心覺得燕遠是最好的那個,從小到大都未曾變過。
可這一次,連她自己都覺出不一樣來。也許是因為這是回來之後第一次見,又也許是因為經歷了前世六年的離別與等待,她瞧着燕遠的身影,總好像下一刻這夢就醒了。
她這般意氣風發,一杆銀槍縱橫捭阖的少将軍,究竟為何英姿飒飒離京,回來的卻是他的靈柩呢?
唰!
燕遠收槍站定,懷着幾分隐隐的炫耀心思看向坐在那邊的小公主,原以為能瞧見她驚訝或欣喜,卻不想,竟見那小公主眼眶紅紅的,像是要哭了一般。
“悠兒你怎麽了?可是我做錯了什麽?”他一把将銀槍扔進展墨懷裏,連忙跑了過去。
下意識的話出了口,他方驚覺,自己竟又把“悠兒”那兩個字挂在嘴邊了。
林悠驚覺有些失态,忙拿出帕子來将眼眶裏的淚拭了。
“風大,沙子進了眼睛,不妨事了。”
燕遠頓在原地,聽着這話反應了好半晌,今日風大嗎?他不曾覺得呀。
不過這也不是什麽要緊事,既林悠沒事了,那自然就好了。
“怪道人家都說女孩子金貴,果然不适宜在這外頭吹風,該好好保護起來才是。”燕遠笑笑,在另一邊的石凳上坐下。
林悠看向他,只見他經了方才那麽一回,額頭上已有了汗,便一邊開口說話,一邊連自己也沒怎麽意識到般,自然而然地捏着那帕子順手為他擦了汗。
“我聽人說這幾日天風營加緊訓練,想必你也很累,方才瞧你槍法似又有進益,倒是不曾憊懶,果然你于這件事上向來認真,同別的不一樣。”
燕遠先頭幾個字還在聽着,可後面,偶過的清風将她帕子上的香氣送進他鼻子裏,一下便吸取了他全部的注意,讓他的大腦,根本沒來得及處理耳朵聽到的信息。
林悠話說完了,拿着帕子的手還停在他額前,這一下,方才覺出自己一時未能收住心裏的情緒,她一急,反将那帕子扔進了燕遠懷裏,慌忙轉過身子側對着他。
“我,我瞧見你出汗了……”
“哦……”燕遠的神思回來了,他将那塊落在他腿上的帕子小心撿起來,自己拿着擦了擦,“多謝公主殿下。”
林悠輕咳了一聲,道:“槍法也看完了,該回去同老夫人道別了,我須得回宮去了。”
她說着就要走,燕遠一急,連名字也喊出來了:“林悠!”
林悠一驚,小心看了他一眼:“怎,怎麽?”
“我,我有話要跟你說。”燕遠将那塊帕子收起來,坐正了,面上表情也比方才更嚴肅了。
林悠一下就緊張起來了,大乾公主的儀态是自幼就練的,她原就坐得直,這會脊背更是挺直了許多。她藏在袖中的手悄悄攥着,感覺手心裏都要攥出汗來了。
“你,你要說什麽?”
他是要解釋那日宴會上的事了嗎?還是終于要說他心裏的想法?
林悠心裏一時間百轉千回,倒要想着,他若解釋了那日席間所語,她倒該怎麽回答才是,既不能涼了他的心,也不能太過殷切了,怎麽才是個和中的度呢?
她這麽紛亂想着,卻壓根沒想到,那邊燕遠開口,竟是越說越“離題萬裏”。
“不知,不知公主可聽聞胡狄要派使臣前來的消息?”燕遠緊張地搓着手指,又怕她答應幫忙,将她牽扯進去;又怕她不答應幫忙,他再想不到更好的辦法,“大乾與胡狄接壤,從前連年戰事,這些年雖好了些,可到底也不過是表面和平。此番他們派使臣前來,朝中各種聲音層出不窮。”
因一心想着天風營的事,說至一半,燕遠反覺得越來越放松了:“昨日幾位大人因為如何處理胡狄人的事吵起來了,聖上命天風營的池将軍寫奏報,公主也知道,武将最怕這個,關鍵是這其中又有朝堂上的牽扯……”
“你們不想卷進去?”林悠轉過頭看向他。
起先她聽到燕遠說起胡狄,心裏頭還突然憋着一股氣,可聽着聽着,她忽然想起那日在宮中的決定,她來燕府,原本不就是也為了這件事嗎?
她與燕遠的事,說到底也不過他二人那些糾葛,可胡狄與大乾,這可是萬千百姓都身處其中的,她前世親眼見了戰火流離,若再分不清孰輕孰重,可真罔為公主了。
罷了,便應他一回,日後再從別的事上讨回來就是了。
林悠這麽想着,看向燕遠的表情愈發認真:“想必定國公府和忠勇侯府沒少找過池将軍的麻煩吧?”
燕遠沒想到他才說了個開頭,林悠便能立時明白他的意思,他的目光一下亮了起來:“原來你也知道!那就太好了!池将軍為這件事都要愁白了頭發,我左思右想,唯你最是信得過,悠兒,你願幫幫我們嗎?”
林悠瞧見他那雀躍的樣子,又聽他連說話的語速都快了,不免暗笑這人有時候真是傻裏傻氣的。
“幫倒是可以,但我也有一件事,須得說與你。”
“說,都說,有幾件事都行,畫香齋的糕點,或者奇物閣的小玩意,你想要哪個我去給你買!”
林悠掩唇而笑:“我在你眼中便是這樣嗎?”
燕遠怔了一下:“不,不是……”
“我說的,也是關于胡狄的事。”林悠正色,平視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