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謀而合她怎麽會那麽好呀!
第7章不謀而合她怎麽會那麽好呀!
燕遠未曾想過,他眼中那位小公主,竟有一日會這樣平靜而認真地同他說起關于胡狄的事情。
他更不曾想過,在這清平盛世良久之後,那久居深宮的小公主,居然同他,同與他相熟的天風營的将領一樣,是不願朝外族低頭求和的。
“胡狄人而今還在關外,一是曾經的戰争損耗太多,他們還需休整;二是有望月關天險在,他們想打進來殊為不易,可是倘若這樣的日子久了呢?他們有厲害的戰馬,有英勇的武士,而大乾一味和談,到那時還有一戰之力嗎?”
林悠想起了前世,燕遠守在望月關六年,将胡狄人攔在關外六年,可結果呢?連年戰争終于耗空了大乾的家底,當大雪消融,關外的鐵蹄哪會憐惜曾經與他們和睦相處的大乾人?
“所以燕遠,我不在軍中,不領官職,人微言輕,沒法說這些話,可你不一樣,你和天風營的其他将領,你們是領兵的人,倘若你們不低頭,那不管是父皇,還是大乾其他百姓,一定會重新思量關外的那些人究竟值不值得信任。”
燕遠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像是要沸騰了一樣,他出身武将世家,早年也曾上過戰場,可自打四年前望月關一役讓胡狄元氣大傷之後,邊疆已和平日久。
平靜的日子最能讓人有盛世迷夢,他太害怕當年祖父他們的努力,在不過區區數年後化為泡影,于是這些年一刻都不敢有所懈怠。
可朝中是文官占有絕大風向,如他一樣的武将,都被認為是一心好戰、有勇無謀,他從未想過,這些年第一個同他想法幾乎一樣的,竟是林悠。
是從什麽時候呢?那一直跟在他身後的小不點公主,竟然就一下長大了。她從容、端莊,又帶着一顆清澈明朗的心,她,她怎麽會那麽好呀!
“我,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林悠說完了,方覺出了燕遠那不同以往的灼灼目光。
“沒,沒。”燕遠心裏被歡喜填滿了,倘若天風營的士兵們在這,一定要驚得目瞪口呆,這傻笑的人真是他們燕少将軍?
“你倒是聽懂我說的沒?”林悠垂下目光,不敢去看他。
燕遠忙道:“我自然懂了!悠兒能有此番見地,我心裏,高興。莫說那胡狄的使臣要來和談,就是胡狄王來了,我們天風營也絕不會後退一步的!”
林悠點了點頭:“你說的,我也記得了,你只管等我的消息吧。”
“你答應了!”燕遠幾乎要激動得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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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捏着自己的袖子,緩緩起身:“我沒有不答應的道理。朝中戰和之争我也早有耳聞,我雖為女子,可也是大乾的子民,自然責無旁貸。”
“好,那我就等着你的消息,你放心,我也不會讓別人知道,是你幫了我們這個忙的。”燕遠跟着她站起身,活像個楞頭小子似的,哪有在天風營訓人時的半點嚴厲樣子呢?
展墨抱着銀槍在旁邊看着,只覺得眼角抽了抽,他們少将軍,這也太明顯了……
林悠回了宮,便沏了茶親自端着去養心殿了。
乾嘉帝林慎同朝臣們議完事,不是去禦書房,就是來養心殿。林悠是公主,無诏不得入禦書房,只得到養心殿等着,一面等一面想着等會見了父皇,要怎麽不着痕跡地問胡狄的事。
她卻沒想到,只這一會功夫,她到了養心殿的事,就已傳到了景俪宮羅貴妃那裏。
先皇後,也就是林悠的生母聞月去世後,後位一直懸空,衆人試探了幾次,再不敢問乾嘉帝的意思,是以從那之後便一直是羅貴妃掌管六宮上下事宜。
也許正因為此,她的女兒,立陽公主林思才養成了驕縱性子。
“這幾日樂陽連着往父皇身邊湊,定是又有了什麽壞主意,母妃,咱們可得當心一點,必要時候,得攔着她才行。”林思一聽聞這個消息,便到她母妃面前抱怨。
從小到大她都覺得父皇偏愛林悠多些,分明她的母妃才是協理六宮的貴妃,憑什麽總是林悠更受重視呢?
羅貴妃羅秋荷正坐在妝鏡前試幾支今日新送來的簪子,聞言停下手道:“你整日只顧盯着她去,你自己不會去嗎?”
林思一噎,可又不願低頭,遂道:“我不會使那等巴結人的功夫,那日宮宴上我瞧她就怪怪的,母妃,那林悠瞞着人,不知道打什麽主意,要不請舅舅參謀參謀吧。”
羅秋荷瞪了這不争氣的女兒一眼:“你舅舅忙着與人周旋呢。胡狄的使臣要來了,和談之事可是重中之重,朝堂上又有那些拎不清的一心想着打仗,你舅舅哪有空管樂陽的事?不過聖上近來,倒确實有些奇怪……”
“當然奇怪,那日宴會上平白提及那個燕遠,就夠奇怪了,他不過一個天風營的副将,倒好似成了主角似的。”
林思這幾句抱怨的話,反而讓羅秋荷一下想通了。
“原是這樣!”她起身來,興奮招過跟在身邊的郭嬷嬷,“嬷嬷那日說公主們如今都大了,想來擇婿的日子也要不了多久,這不就來了嗎?”
郭嬷嬷一時沒反應過來:“娘娘可是想到了什麽?”
“這聖上八成是相中了燕家那個少将軍了,燕家就剩這麽一個孩子了,定是金貴的不得了,把他綁住了,既全了功勳人家的臉面,又不必讓軍權旁落。想着倒确實不錯呢。”
“這麽說父皇要将樂陽嫁給燕遠?”林思驚呼。
羅秋荷瞪了她一眼,嫌棄這個女兒大驚小怪:“你低些聲音,這不過是猜測,且那燕遠那日一番話,只怕駁了聖上的面子,這事且有得折騰呢。”
“那娘娘的意思……”還是郭嬷嬷老成一些。
羅秋荷笑道:“咱們大乾自來驸馬不擔要職,那燕遠是鎮北将軍之後,倘若他日後去了北疆,對父親的大計可是多有阻礙,只是他要當了驸馬,那就由不得他了。”
“那林悠從小與燕遠混在一處,讓燕遠當驸馬豈不是順了她的意?”林思才不管什麽驸馬能不能去邊關,她就想着不能讓林悠如意。
羅秋荷懶得解釋,只同郭嬷嬷道:“嬷嬷想法把這消息送出去,燕家人定是巴不得打起來,父親若能利用好這件事,那就是兵不血刃幹掉了燕家唯一的希望,這可比和忠勇侯府那群只會紙上談兵的人争論有用多了。沒有領兵的将士,想打也打不起來。”
大乾京城分外繁華,但好茶好酒卻未必在最大最好的酒樓裏。
尋常巷道裏一間普通店面,不過二層的小樓,此刻卻是幾乎客滿,酒香味好像要順着風飄進每個人的鼻子裏似的。
已是午後,燕遠支着下巴,看着窗外慵懶的行人,左手裏一只酒盞,有一搭沒一搭地輕輕轉着。
對面的商沐風給自己倒了一杯,輕嘆了口氣:“都快一個時辰了,你們天風營何時這麽閑了?”
燕遠滿不在乎地笑了一下:“我答應了等她消息的,且這是幫池将軍的忙,沒人會來怪我。”
商沐風無語地搖搖頭,舉杯将清酒一飲而盡。
他身上寬袍廣袖好像與一向精幹的燕遠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随着他的動作,袍袖吹落下來,越發顯得散漫。
“那可是公主,若要出宮一趟何其不容易?又不能像從前有你們幾個領着,你确定能等得到?”
“她不來,也會讓她身邊的人來的。”
“這麽篤定?”商沐風笑看着對面的人,見他此刻的樣子,又想起那日在聖上面前他義正言辭的模樣,不免覺得有趣極了。
燕遠卻壓根沒發現好友精彩的表情,他信心滿滿:“自然。”
商沐風輕挑了一下眉,又給自己斟了一杯酒,這次開口,倒是少了幾分說笑的語氣。
“她可是及笄了,你想過總這麽與她見面,有什麽後果嗎?”
燕遠那轉着的酒杯一下停了下來,他臉上原本的笑意僵了一下,視線從窗外收回到商沐風身上,自己也坐正了。
“你好像有話想說?”
“我以為那日宮宴回去,你若問過老夫人,該是清楚明了的。”
他們是摯友,正因是摯友,所以有些話說得比旁人要更直白。
燕遠不耐煩應付朝堂上的事,但商沐風不一樣,他是文臣,既是文臣,自然更清楚“禮法”二字的重量。
他作為好友,雖不在乎這些,但燕遠是燕家後人,是始終被人盯着的帶着燕家光環的人,旁人只看結果,可不會管什麽難言之隐。
燕遠垂下眼簾,突然有點不知道該怎麽接商沐風的話。
他心裏朦胧地明白祖母和商沐風的意思,可他實在想不出這事還能有什麽解決的辦法。
“我有必須要做的事,你知道。”半晌,他憋出了這麽一句來。
商沐風無言看着他,他當然知道,四年前望月關一役,燕遠一夕之間失去了祖父、父親和兄長,就算從那之後燕家成了整個京城無出其右的功勳世家,可喪失親人的痛,哪裏能那麽輕易放下。
驸馬不涉朝堂,橫亘在他與那個小公主之間的,又何止是君臣身份?只怕,還有一個遲來多年的真相。
“我只是不想看你,逃避你的內心。”商沐風擡手,拍了拍燕遠的肩。
燕遠忽然擡起頭朝他笑了一下:“我與樂陽情同手足,不會變的。”
商沐風拍在燕遠肩上的手突然頓住了,他露出一個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頗有些報複之意地說道:“真的嗎?我賭你遲早後悔今日所言。”
燕遠撇嘴:“賭就賭,賭什麽?”
還不待商沐風回答,他們所在的這個小隔間外,響起了敲門聲:“客官,春秋酒到了。”
燕遠聞言一下站了起來,也不賭了,颠着步子朝那邊走了過去:“她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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