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夠了,毀滅吧
坐上飛行器後,晏南将人不算溫柔地丢在了一旁的椅面上。雪蘭自己坐好後,打開終端開始搜索,很快在社交媒體上找到了剛才一幕的錄像。
沒有點開視頻,他看着大家一片罵聲的評論,笑得開心,分享欲十足地跟晏南說道:“你看,居然有我們倆的cp粉,難以置信,大家道德感這麽低的嗎。”
“……”
晏南在黑暗中一把捏住了他的手腕,不許他再邊看邊念,命令前座正襟危坐的軍士道:“去紅樓。”
飛行器緩步啓動,駛入了夜色中。雪蘭看不了評論了,嘴上卻沒停下,“怎麽辦啊,晏南,你的光輝形象要倒塌了。”
晏南還未開口,雪蘭便又道:“不過你也不在乎,你在乎還是家裏那位,你一會回去可怎麽跟她交待啊。”停頓了下,不知他腦中又聯想去了哪,自顧自道:“我可不會上門給她解釋,我也是有原則的,但她如果來找我的話,我倒不是不能說兩句。”
拉開晏南的手,他拍了兩下對方的手臂,“放心吧軍團長,我不會胡說的,我可不想破壞你的家庭。全聯邦都在期待你們的婚禮,我當然也是一樣,我連賀禮都準備好了,你猜我準備了什麽——”
“住嘴。”晏南打斷了他的話。
“沒有人在期待你的賀禮,”晏南沉聲道,“你能不能安靜會。”
“好的。”雪蘭乖順應了,向後靠在座椅靠背上。
他頭其實已經很暈了,疲累地阖上眼睛,很快便陷入了無邊的醉意中。
雪蘭已經有一會沒有動靜了,晏南微微偏頭,确認地看了他一眼,發現他已經睡着了。
高速浮空光帶上的熒黃的指示燈從飛行器兩邊快速掠過,微光映亮了雪蘭的臉。他眉心微皺着,似乎睡得并不安穩。
晏南靜靜看着他,一會後,擡手降下了前後座之間的屏障。将長腿岔開,他将人抱來了自己腿間,令其靠着自己,枕在了自己頸窩。
聽見雪蘭無意識地發出了很軟的哼聲,軍團長眼睫微顫,将人輕輕環好了。
雪蘭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有人捏着他的下巴,在給他動作很輕地擦臉。“……”雪蘭擡手捉住了那只手,“不用,我去洗臉。”
洗漱後,雪蘭清醒了些,看向仍在床邊坐着不走的晏南,趕客道:“我要睡了,你回去吧。”
房間裏很暗,也很靜,雪蘭站在床腳等他起身。晏南微垂着眼,安靜地站了起來。
“我走了。”——這麽說了,卻沒有邁步。
他不想回去面對艾琳娜,想到即将爆發的矛盾,便已覺得身心俱疲。他不願意承認,他想在這人身邊再多待一會,不一定要做什麽,或許只是多看對方幾眼。
然而雪蘭卻不這麽想,還在催他趕緊離開,把着卧室門對他道:“走好,我不送了。”
“……”
晏南轉身走了,沒再猶豫一秒。
軍團長走得幹脆,但心頭究竟是如何滋味,只有他自己清楚。
回到頗爾馬軍區,駛入安靜的住宅區內,飛行器停在了綠蔭深處的一棟別墅前。晏南走下飛行器,在原地靜立片刻後,邁開腳步朝家走去。
無聲進門後,他褪下軍服外套,挂在了門廊處的挂鈎上。從這裏已經能夠看到,客廳內亮着地燈,艾琳娜正蜷在沙發上等他。
“……”
他再次停住了腳步。不是不知如何應對,編些謊話、說些愛語便是,哄人一事實際上他已經駕輕就熟,但問題是,不知道是怎麽了,他忽然間對哄艾琳娜這件事抵觸非常。
不想碰觸對方,也不想說那些虛假的情愛之言,他只想回自己房間,一個人待着。
疲憊、心煩——兩個詞足矣概括一切。
調查真相一事難道沒有其他方式嗎,他在心裏質問自己,結這個婚真的有必要嗎?
回想過往,當初會變成這樣其實一定程度上算是迫于無奈,先是偶遇弗瑞、後又遭遇刺殺,變局提前來臨,打亂了他的計劃,導致他不得不在短時間內安排好一切,而艾琳娜又恰好出現在他眼前,為他找到羅浮談判提供了機會。
一切來得順理成章,而他對将自己的身體當工具用一事早已習慣,便沒有猶豫地抓住時機,将事情推進了下去。
而事到如今,他已沒有之前急迫,手裏捏着羅浮的把柄,完全可以另作打算……
正想着,客廳中傳來了艾琳娜的呼喚聲,“晏南,是你回來了嗎?”
思考被打斷,晏南鎮靜應道:“嗯,是我。”
放重了腳步,他踩出聲音,朝對方走去,緩聲道:“不是說了不要等我,你在做什麽?”
艾琳娜按滅了晶體板,從沙發上起身,繞過沙發走來他身前,抱住了他的腰。“……在刷社交媒體,看新聞。”她低低道。
晏南平靜地“嗯”了聲,“都看了些什麽?”
空氣仿佛靜滞一瞬,他已做好了面對混亂和撕扯的準備,艾琳娜卻在他胸口說了令人意外的話,“看了大角馬戲團的巡演安排,他們馬上來塞尼格斯,你能陪我去看嗎?”
“……”
晏南垂首看她,心情有些微的複雜。
他大概能猜測到對方的想法——不是沒有看見視頻,卻只字不提,容忍這一切,應該只是為了能跟他順利結婚。
幽悄的夜色中,排斥感消解而去,轉化為了令人心軟的愧疚感。在心底輕嘆了聲,他擡手輕擁住依賴他的未婚妻,緩聲應道,“當然可以,什麽時候?”
之後的一周,網絡上鋪天蓋地都是軍團長疑似跟前任舊情複燃的消息。
為了躲避記者采訪,艾琳娜一直待在家裏,沒有出門。即使這樣,她也沒有問晏南一句,只是晚上會怕冷似的偎着他,問他明天能不能早點回來。
對上她的目光,晏南心中隐然愧疚,垂首親了親她,低聲答應道:“好,如果軍部沒事,我就早點回來。”
艾琳娜不再開口,更深地抱緊了他,像是想整個蜷進他懷裏。
晏南靜默地摟着她,能感受到對方的體溫,卻生不出半點雜念,甚至無法令思緒停留在這裏,稍微放松便會悄然飄遠,飛向了林蔭密布的藝術區的矮樓。
與矮樓中那人的相處實在乏善可陳,沒有什麽值得回想的,卻還是會想,想他在做什麽、看了什麽書、晚飯吃得好嗎、睡得好嗎……想這些有的沒的,還有、不願承認的......想對方有沒有一點想他。
一周後的周四,是跟夜霧約定的日子,晚上九點,雪蘭再次來到了同一間酒吧。點過酒後,他端着酒杯來到了上次聊天的卡座中,靜待對方出現。
一刻鐘後,一位穿着考究的中年紳士坐在了他旁邊。對方的臉全然陌生,裝扮亦然,但那雙充斥着閱歷的藍眸卻熟悉而親切。
“是你,”雪蘭讓出位置,沖他笑了,“今天不扮年輕人了?”
“這樣看着穩重些,我想你也許會喜歡。”夜霧在他身邊坐下,擡起手,變魔術一般翻手,空蕩的手掌中便出現了一張照片。
雪蘭看他一眼,接過了照片,翻到正面,便看見了監控畫面拍攝的子都。他穿着跟夜霧上次的裝扮相同,正行色匆匆地拿着一個文件袋在走廊中向前走。
這照片至少能确定一件事,對方的确轉職進了聯邦情報局。靜默看了會,雪蘭将照片收入了口袋中,“這是什麽時候的照片?”
“十天前,”對方道,“他入職後不久就被派去了外星系執行任務,具體任務細節我不方便透露,但這整件事确實令我有些意外。”
“意外什麽?”雪蘭問道。
“這項任務難度不小,如果是我負責調度,我會派A級以上的特工前往,而子都剛入職,還是E級,身上軍人的氣場猶存,我不認為他能夠融入環境,順利完成。”
“……”
對方的話足夠明确,情況已顯而易見,雪蘭心裏清楚,是晏南在背後操辦了一切,向子都許下承諾,之後将對方送向了有去無回的旅程。
一邊道德譴責、報複着弗瑞,一邊做着跟他一樣的行為,随意滅殺旁人的性命,這就是聯邦的英雄軍團長嗎。
好一會沒有作聲,雪蘭聲音低低地問道:“失敗會怎麽樣?”
“如果他能逃出來,就安排撤離,如果不能,作為一名宣誓過的特工,我希望他能在關鍵時候做出正确的選擇。”
“……什麽意思,”雪蘭問道,“你是說被抓住拷打的時候,他就該先一步自盡嗎?”
“是這樣。”
夜霧看向他,答得平靜,似乎不覺得這件事有什麽問題。
同雪蘭暗恨的雙眼對視片刻後,他補充道:“如果茍活下來,會被認作叛變,基地會派人清除。不論忠誠與否,如果他足夠聰明,就該知道自盡是唯一且正确的選擇。”
雪蘭驀地垂了眼,不是不知道自己在無理取鬧,但心裏的憋恨一時間卻無法壓下。正不知如何發洩,手腕上的終端突然響了起來,是晏南打來的視訊電話。
譏諷混着冰冷,在心底快速蔓延,雪蘭垂眸看了眼,沒有去接視訊。轉向夜霧,他拉起對方的手道:“這裏太無聊了,我們換個地方。”
記着艾琳娜昨夜的拜托,晏南今日結束工作後便早早返家,陪着對方做飯、用餐,度過了很是溫馨的一個夜晚。
此刻他正在陪艾琳娜看一個老電影,而時間已悄然來到九點。
一周以來,九點這時間就像魔咒一般困着他。一到時間他便開始焦躁,時不時便要查看雪蘭的定位,直到午夜确認對方不會再出門,他才能松懈下來,恢複狀态。
今日同樣,看着挂鐘上的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心裏愈發煩悶。電影不斷播放,他卻再一字也聽不進去。尋找着機會,當艾琳娜起身倒水時,他也跟着起了身,自然道:“你先看,我去一下衛生間。”
在衛生間裏,他查看了雪蘭的定位。很快,衛星地圖放大鋪開,紅點的位置固定在了5米的誤差內。
看清地點,心情瞬間糟糕透頂——
不過消停了一周,這人便又去了酒吧。會去做什麽也能夠猜到,無外乎喝酒、跳舞、勾搭那些把眼睛掉在他身上的男女。
沒有原因,這人本性就是這樣,令人不齒。
前往書房,他落了鎖,來到窗邊給雪蘭撥打視訊。上次好歹還接了,這回倒好,一直等到自動挂斷也沒有接聽。
他低笑了聲,笑意冰冷。
這些日子他格外忍讓,可是換來了什麽?對方越發不把他當回事,動不動跑去酒吧,如今連視訊也不接了。
以前任性是因為總被人寵着,而如今他根本沒理由寵他,對方是他的誰?
自己的聲音在大腦中回答得冷硬——
誰也不是。
過去那些不過是逢場作戲,本就沒有感情。如今對方自願被他監禁,聽他的話不過是基本項。待不下去可以走,他從來沒阻攔過。
晏南扯去了領帶,将其随便扔在了書桌上。
說實話他已經煩了,這些日子的種種、這一切變故都令他厭煩。他想要回到之前,雪蘭好好待在他該待的地方,不在外胡作非為,也不來攪亂他的生活。
看着窗外無邊的黑夜,他靜靜想着,是時候了,今天就要讓一切回歸正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