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所以,你做不到。”
鏡無痕說完,看着沉夏波瀾無驚的眼睛,有些意外。
按理說沉夏此刻應該會表現出失落的神情才對,面對自己無能為力的事情,難道不應該表現出無奈嗎?
可沉夏并沒有如鏡無痕意料的那般,她聽完鏡無痕的話,也僅僅只是垂下了眸子。
鏡無痕願意給她說這些,并且把話說的這般明了,其實也是在表明他對這事也幫不上什麽忙。
“陣法嗎?”沉夏輕聲呢喃了一句,緊接着又如同之前一樣,将雙眼閉上,釋放神識感知周圍的一切。
她的神識如同實質化,在以她為中心開始蔓延。
目前沉夏也想不到別的辦法,再說她也不了解多個陣法,究竟如何破解?
更是無法“看”清陣型,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用神識去感受陣法的邊界,在将“看”到的陣法描繪出來,再做他想。
雖然這個辦法笨,可能也沒有效果,但是沉夏不想放棄。
沉夏的神識自她蔓延開來,在碰到陣法的時候,立即被阻礙住了,這就是摸到了陣法邊緣了。
沉夏一邊将神識擴散,一邊在心裏默默記下陣法的陣型。
幾個陣型組合在一起,都是沉夏沒有接觸過的,也剛好對上了鏡無痕的話。
但是沉夏不氣餒,既然這個陣法可以被創造出來,就一定有解開的方法。
而解開陣法,看似很難,實則依照沉夏這麽多年的自學來說,大部分都是有跡可循的,只是這一個過程十分的考驗耐心。
沉夏雖然說平常大大咧咧,但十多年的時間,早就将她的以前的毛躁給磨沒了。
沉夏再次睜開眼,看了眼蘇勻幾分,他們的狀态都不十分容樂觀。
看來,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沉夏不敢耽誤,只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在原地盤腿坐下之後,就收手結印,開始試着對陣法動手。
幻境裏,蘇勻已經和個血人差不多了。
額頭上的汗水和血水順着他高聳的眉骨,打濕在濃密的睫毛上,幾乎已經阻擋了一半的視線。
越級對抗,使得他體內靈氣面臨全面枯竭,雙腿更是重的像灌滿了鉛,挪都挪不動,就連與他心意相同的流星,這一刻在手中也有些費力。
可越是這樣,他的心越發的平靜了下來。
他開始回想擂臺上的沉夏,那時候,阮琴突然靈力暴漲,等級直接壓過了師妹,他雖然坐在臺階上觀戰,可是心卻懸到了半空中,阮琴每移動一分,他都要為沉夏擔心一分。
可那時候,沉夏以靜代動,她沒有急着進攻,而是專注于對方的每一次攻擊。既保留了體力,也觀察出了對方的短點,從而一擊逼退阮琴。
蘇勻忍不住在想,若是今日和對面的人對戰的是沉夏,她會怎麽做?
或許蘇勻猜不到沉夏的想法,但他知道:沉夏一定會冷靜觀察,從而抓出對方的漏洞,一擊致命。
“修仙,本就是逆天改命。而修仙的路上,向來是沒有一帆風順的。因而每一次,都不能輕敵,每一次面對敵人,哪怕差距再大,都不能喪失鬥志,這決定了你的生死,勻兒,這句話,你一定要時刻牢記!”
蘇勻的腦海裏,回蕩起第一次歷練前,師尊徐志歸教導他的話。
這番話,宛若一汪清泉,自他的丹田處升起,再蔓延到全身,之前枯竭的經脈瞬間被滋潤。
蘇勻感受着身體上的變化,但是他沒有松懈,反而是更加的心靜。
靈氣被注入到了流星中,流星整個劍身散發出耀眼的光芒。蘇勻身上也一改常态,身上的衣袍無風自動,整個人身上帶着恐怖的氣息。
他看着之前将他不斷壓制的黑影,身子晃動了幾下。可能也是沒有猜到他會突然之間變得這麽強悍。
片刻後,風止,蘇勻擡頭将流星舉過頭頂,直直朝着黑影劈了過去。
這一刻,能打敗黑影的招式有很多,但蘇勻唯一想用的,就是這最簡單是招式。
他在這一瞬間突然頓悟,之前一直困擾心頭的疑惑徹底被解開。
修士,不該被招式又限制,他以前活在師尊和師叔的陰影下,認為劍修就該要将劍術修煉到無敵。
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劍修,厲害的從來不是手中的劍,而是自己的心!
它就該像劍一樣堅定,心堅方可制勝。
這一劍,雖然普通卻帶着必死的決心,連帶着對面的影子和周圍的一切,全部跟着殆盡。
……
程越親手将宗門上下慘死的掌門、師尊及師兄弟給埋了,他望着一排排親手立起來的墓碑,絕望又無助。
這一刻,他的眼中早就沒有眼淚了。
“掌門,師尊,師兄你們放心,我一定會為你們找出真兇,幫你們報仇雪恨!”
程越收起內心的軟弱,默默對着死去的師門發誓道。
……
“呵,也就這麽點能耐罷了,還以為有多厲害,居然敢肖想全然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謝子清胸口前吐出了大片的血跡,他的內髒早就出現裂痕了,再次聽到對面沉夏故意的嘲諷,這一次,內心居然是出奇的平靜。
觸感是真的,受傷也是真的,但是這個沉夏,就有些假的過分了!
謝子清從地上爬起來,他伸出大拇指從自己的嘴角邊揩去上面的血跡,雙眼堅定卻又不屑地看向沉夏。
冷笑道:“我就算再沒有能耐,也好過你這種連真面目都不敢露出來的孬種!”
這話一出,果真看見沉夏的臉上瞬間被凝固住。
不過很快,那點驚訝從對方眼中消失。他面目突然有些扭曲,先是露出贊嘆的神色,之後又變得癫狂地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沒想到你小子,修為不怎麽樣,腦袋居然還算好使。什麽時候看出來的?”大笑過後,沉夏反問道。
縱然謝子清心裏有了七八層懷疑,但當這人這般坦然在他面前承認的時候,他心裏還是有幾分糾結。
一方面是慶幸這人真的不是沉夏,雖然他看不慣她成為玄離真君的親傳弟子,但至少人品沒有卑劣到這個地步。
一方面又有些失落,因為沉夏的實力,他就算沒有親自交手過,也知道絕對不低。他可以在這人手下走過這麽多招,若真遇到沉夏,或許走不過三招。
也正是因為謝子清觀察細微,自知道沉夏是玄離真君的親傳弟子之後,在之前大比的擂臺上,和昨日幾人相處的空隙裏,都在默默觀察對方。
這才導致他今日,僅憑和對方過這十幾招就發現她有問題:她不是真的沉夏。
本來是想要詐對方一下,倒是沒成想,這人居然如此狂妄,竟是連掩飾都不想掩飾了,直接當着他的面承認了。
見謝子清露出吃驚的表情,那人仿佛被取悅到了一樣,變得更加開心了。
她放聲大笑着,聲音漸漸變得肆意,“既然你猜到了,那不妨就讓你死個明白!”
謝子清聞言,心中頓時有一股不好的念頭升起。
果然,下一秒,就看到沉夏随手一揮,由一個美豔女子,變成了一個垂垂老矣的老者,而且這人,謝子清還異常熟悉。
“你!”謝子清瞪大了眼睛,只發出這麽一個字之後,便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眼前的人不是旁人,正是他之前拜的師尊:友月真人!
這次他之所以跟着蘇勻他們一起下山歷練,也正是因為友月真人閉關前,親口提出來的。
“大膽狂徒!休要幻化我師尊的模樣,再想要繼續诓騙我!”謝子清這一次,絲毫沒有掩飾住心裏的怒火,指着對面人的鼻子怒罵道。
“哈哈哈哈,本尊倒是收了個好徒弟,沒想到都到了這一刻,還想要維護本尊。只是可惜呀,若不是大限将至,收下你這樣的弟子,本尊該高興才對。”
友月真人狂笑後,看着滿頭霧水的謝子清,想着總歸是師徒一場,既如此,就讓他明明白白地走,也不枉他對自己的一片忠心。
“好徒兒,既然你想死個明白,為師也不瞞你,如你所想,東區的事情,本尊早就知道了,不僅知道,就連你這次下山,也是本尊一手促成的。”
謝子清說不出這一刻的震驚,他想不明白,也不敢相信這人就是自己的師尊友月真人。
畢竟,當初那人一臉慈愛将他收入門下,又賜他諸多法寶。
既然拜玄離真君無望,友月真人又肯真心待自己,謝子清當時的想法便是修煉有成之後,就好好地報答恩師。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會在此情此景見到自己的至尊。縱然他百般不肯信,但心頭又有個聲音很肯定地告訴他:眼前的人就是他的師尊友月真人!
謝子清往後退開幾步,伸手扶住自己的額頭,他清瘦的身子也不知覺的微顫了兩下。
就在這時,友月真人突然出擊,趁着謝子清情緒大起伏沒有防備之時,闖入了他的識海,開始和他争奪起這具身子的主動權。
這個時候,再悲痛的謝子清也清醒過來了,他看着識海中比自己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地白團子,拼命地往邊上躲去。
友月真人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并沒有一進入識海就想着立即得手。
他站在原地,笑着整個白團子都在發顫,“你也知道,本尊突破不了元嬰,大限将至,而你就是本尊千辛萬苦挑出來的代替品。雖然天賦一般,但勝在年輕,且也早已築基,本尊相信,若本尊繼承了你的身子,定成有機會成為此間第一!”
謝子清的神識一直往後退,直到退到角落的位置,再沒法在退一步。
他從未聽說過如此無恥之言,哪怕這人是他曾經敬重的師尊,可此刻,他所以的感知都無一例外地是惡心。
曾經他受過諸多欺辱,可那麽多次的欺辱加起來,都比不過這一次惡心。
誰又能想到,當初看上你才能,将你收入門下的人,拿出諸多法寶,盼你成才的人,居然想要謀奪你身子的人!
謝子清心裏從最開始的無法置信、到震驚,變成了現在的怒火中燒!
毫無疑問,眼前之人是他的師尊沒錯了。
“呵!誰又能想到,堂堂天玄宗的長老友月真人,居然要靠着奪舍徒弟,這倒真的是修仙界的一大笑話。”謝子清冷笑一聲,憤怒地說道。
這些話,對于友月真人來說沒有丁點影響,他聞言又大笑了起來,覺得自己收的這個徒弟,雖然出生外門,但果然還是年輕了,真是丁點不懂修仙界的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