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曾滿眼皆是你

陳績回辦公室坐下,還在想着莺歌來開會的那個女孩。

很久不曾想起的一些往事又從腦海中浮現出來。

那個笑容迷人、認真安靜的女孩,這麽多年,好像一點也沒變。

高二的一天下午,陳績上完課出去吃晚飯,剛走到校門口,想起來忘記帶錢包,于是跑步折回教室。

栗城一中有提供食堂,但味道和外面相差很多,但價格卻也差不多,而且因為地方不算大特別擠,所以大家一般都比較喜歡到學校後面一條街的餐館吃。

教學樓到後校門有大概一兩百米的距離,才不過六點左右,天就已經黑得只能借着路燈昏黃的光。

冬天也好像怕冷一般,太陽早早就落山回家休息了。

林晚不想浪費等餐的時間,所以每次到了飯點,總是多學習一會兒,等大家都走了,才去餐館吃飯,那時候就沒那麽擠,也樂得清靜。

作為林晚最好的朋友,任希雯很多時候都跟她一起走。

“嘶,天冷得可真快,才11月就這麽涼了。”任希雯将自己外套拉鏈往上拉了拉,看着旁邊的林晚露在外面白皙的天鵝頸,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對了林晚,四班那位楊帥哥早上送你的圍巾,怎麽不見你戴呀?”

林晚淡淡道:“天又沒那麽冷。”

任希雯看着她手裏捂着的紫色的有些發舊的暖手寶,不懷好意地逗她:“不冷?那你還拿着陳績送你的暖手寶做什麽?”

林晚感覺臉上開始發熱,不自覺地把暖手寶往懷裏緊了緊,心裏暗自慶幸有昏黃的燈光幫她做掩護。“我,脖子不怕冷,手冷,行了吧?”

“得了吧你,其實我早就看出來了,你是不是喜歡他?”任希雯一副我早就看出來的表情。

林晚微怔,狠狠捏了閨蜜手臂一把:“說什麽呢你,怎麽可能!”

兩個女孩子打鬧着出了校門,完全沒有注意到,跟在幾米之後的陳績,以及他失落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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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第二學期的一個晚上,下了晚自習後,陳績一時興起決定去操場跑步,卻無意間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盡管操場的燈光很暗,他還是看見林晚和一個男生并肩走在一起,兩人說說笑笑,就像一對小情侶。

他忽然沒了跑步的興致,不覺放慢腳步,很沒種地将自己藏在操場一棵大樹後面。

或許是因為六月的天氣又悶又熱,還是因為太久沒跑了,陳績覺得有些喘不過氣。

他借着操場微弱昏黃的燈光,看到了那個男生的臉。

那人叫做楊煜新,林晚分班之前的同桌。

陳績常常看到楊煜新給她送大袋一大袋的零食過來,據說之前分班也是他幫林晚搬的桌子。

那一晚,他第一次學會了抽煙,也是第一次失眠了一整夜。

“咚咚咚”陳績被一陣有節制的敲門聲拉回到現實。

“進。”

“陳總,您找我有什麽吩咐?”劉秘書推門而入。

他剛剛進了辦公室,還沒來得及站定,就聽到陳績說道:“劉秘書,莺歌的這個合作,我親自跟。”

他頓了頓,繼續說:“我是說,文案方面,由我親自把關。”

劉正仿佛聽到了什麽不可能的事,愣了兩秒,很快便恢複了原貌,然後順從而恭敬地回答:“明白。”

但即使僞裝得再好,也還是讓陳績看出了他一閃而過的訝異。

“推廣工作對于我們公司的發展至關重要,我們公司畢竟做酒店本身更專業,這方面還不夠成熟,有很多東西需要借鑒和學習。”他一本正經解釋道。

“陳總說得是。”

簡單交代了幾句後,劉正就出了總經理辦公室。

跟了陳績這麽多年,他從來都是只問結果,不看過程,自從公司上了正軌,哪裏親自跟過什麽細節上的東西,更何況是文案推廣方面的事情。

而且,陳績向來說一不二,做的決定都是直接安排下去,從來沒有解釋過理由,他也不需要跟誰解釋。

而今天,他卻還耐心地跟他解釋了。

劉正怎麽想怎麽覺得有些欲蓋彌彰,卻又百思不得其解。

從瀚寓回莺歌的路上,孫羽藝坐在車裏靠在椅背上長長呼了一口氣:“這位陳總的确如傳說中的那樣雷厲風行。”她喝了口水,繼續說道:“原本其他老板可能需要一兩個小時解決的問題,他半個小時就搞定了一句廢話都沒有。”

孫羽藝經常跟經理出來參加業務會議,這種場面見得多了,但這麽高效率的會議,她還是第一次見。

推廣部王經理點點頭:“可不是嘛,你看他會議室放的挂鐘,還有他踩點到的習慣,就知道他是個時間觀念比較強,注重效率的人。”

“所以跟這樣的人打交道,咱們更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許玮回頭看了看默默走在一旁的女孩:“你說是嗎,林晚?”

林晚嘴上禮貌地應着,心裏卻想着剛剛洗手間外面發生的事情。

久別重逢的場景,林晚幻想過無數次,但卻怎麽也沒想到,會是今天這麽離譜的樣子。

記憶裏清瘦得有些讓人心疼的少年,8年過後,竟完全變了模樣,雖然其實只比正常體重多二十來斤,目測大概80公斤的樣子,但跟以前的他相比,實在判若兩人。

如果說見到陳績本人的第一秒還不太确定的話,那麽當他坐下會議室開始開會後,其實林晚就已經認出他了。

她也說不上是什麽心理,或許是期待能夠見到他,故意在公司上了趟廁所。

但真的聽到他叫住自己名字的時候,卻又驚慌失措起來。

暗戀一個人,就好像做了什麽虧心事一樣。

于是打了招呼過後,林晚就說同事在等她,邁着小碎步,像逃跑一樣溜走了。

一種複雜的情緒在林晚心中蔓延。

不知道這些年他經歷了什麽,原本陽光肆意的少年,怎麽就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如果只是身體因為年齡或者飲食習慣的變化而發福他還能理解,但林晚明顯感覺到,眼前的人,已經不是曾經的少年了。

他并不快樂,從認出他那一刻,林晚就看出來了。

林晚靠着車窗,思緒翻湧。

高中那三年,她眼裏無不是陳績的影子。

他低頭做題的認真專注,臺上發言的意氣風發,踢球時的潇灑帥氣,還有給她講題時耐心的樣子……

陳績兩個字,幾乎寫滿了林晚整個青春。

只是這場深藏心底的暗戀,在高三那年,就像一場夢一樣,碎了。

2011年6月,高考結束那天,高三一班的全體同學晚上安排了一場送別宴。

這三年,他們從未像那天那樣放松,他們暫時不用再為學習、為分數而煩惱。

好像這才終于真正做了一回自己,做回了青春期的少年少女。

整場聚餐,林晚目光都裝作無意地追随着陳績。

有些話,再不說出來,或許就永遠沒有機會了。

晚飯結束後,他們在KTV開了一個大包間,一群愛好唱歌的同學打算繼續下一場。

林晚性格比較內向,平常不太跟大家一起玩,但看見陳績去了,而且周棠也緊随其後。

周棠是他們班的班長,顏值和實力并存,而且,還是跟陳績是鄰居,從小一起長大。

班裏的同學經常拿他們開玩笑,說他們青梅竹馬,門當戶對諸如此類。

林晚像是條件反射地也跟了去。

她找了個最角落的位置坐下,靜靜看着大家盡情釋放自我,自己就做一個忠實的觀衆。

很快,桌子上就空了好多啤酒瓶,大家都有些醉了。

不知是誰點了首張信哲和劉嘉玲的《有一點動心》,有好事的同學便起哄讓陳績和周棠一起唱。

KTV的燈光,昏暗又暧昧,兩人拿着話筒,深情對唱。

跟情侶沒什麽兩樣。

同學們起哄聲不斷。

“在一起!”

“我天,也太般配了吧!”

“簡直就是天生一對啊!”

林晚慶幸光線很暗,沒人發覺她紅了的眼眶。

她坐在那裏,感覺自己很多餘,很想站起來離開,卻又怕欲蓋彌彰。

她只好裝作無事人一樣,強笑着混入起哄的人群。

那首歌,她曾經那麽喜歡。

現在卻覺得一首幾分鐘的歌,漫長得沒完沒了。

等到兩人終于唱完,趁着切歌的間隙,有同學幹脆問道:“陳績,你倆是不是早在一起了,就差官宣了?”

陳績看着一旁從小一起長大的周棠一臉笑意又帶着羞澀的樣子,張了張嘴原本想要說什麽,終于什麽也沒說,只拿起話筒要打那起哄的男生。

大家就這樣笑笑就過去了。

陳績雖然沒有承認,但确實也沒有否認。

後來沒多久,她實在坐不下去,就借口太晚了離開了。

沒過幾天,林晚高中的好朋友任希雯拉她出來逛街。

短暫地離開校園,終于可以穿超短裙,任希雯忍不住買了好幾條,大包小包地提在手上。

林晚只買了一條,還是在任希雯的極度誇張的贊美之下買的。

“我的乖乖,你這深藏不露的大長腿”

“又直又白,也太美了吧!”

“我要有你這腿,天天穿裙子,美死了!”

“晚晚,說真的,你要不穿裙子,都對不起你這腿!”

林晚耐不住,就還是買了一條白色的連衣裙,裙擺剛剛到膝蓋,上面有很多黃燦燦的小太陽。

逛了大半天,兩人都累了,便找了個奶茶店點了兩杯奶茶坐下。

任希雯忽然像是想起什麽,拉着林晚的袖子,眼裏帶着興奮:“哎,你知道嗎,咱們班的金童玉女,陳績和周棠,真的在一起了!”

林晚正喝着奶茶,嗆得咳了好幾聲,還手忙腳亂地打翻了桌子上裝吸管的罐子。

“真的嗎?那太好了。”林晚若無其事地問道:“不過,你怎麽知道的?”

“我跟周棠的閨蜜白菲菲住一個小區,前兩天在小區碰到了聊了幾句,她閨蜜說的,周棠也在場,沒否認。”任希雯嚼了嚼嘴裏的珍珠,咽下去接着說:“再說,他倆在一起這事,這幾天在咱們班同學裏傳開了,甚至別的班都有人知道,就你比較佛,不關心這些八卦。”

任希雯無意間每說出的一個字,都仿佛像在林晚的心尖上紮了一下。

整個高三暑假,原本應該是輕松自由的,但對于林晚來說,卻是漫長而又暗無天日的存在。

她想早點開學,早點離開這個有他的地方,不想再聽到任何有關他的消息。

那時候沒有微信,換了電話,删了Q/Q,很容易就從一個人的世界裏消失了。

大學三年級,林晚開通了微信,Q/Q從此以後基本上都沒怎麽用過了,很多同學早就斷了聯系。

兩年前有一個好友請求彈出來,林晚一看,是周棠。

周棠高中作為班長,對她這個從別班轉入的同學其實還算不錯,她沒有理由拒絕。

兩人簡單問好之後,便沒有再聯系。

只是過了幾個月,那天情人節,林晚看到周棠發了一條朋友圈:從畢業證到結婚證。

配圖是兩張紅本結婚證。

林晚拿着手機蔥白的手,不由得微微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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