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重返(慎)
「小夜,你再吃一點。」
和煦的晨光透過窗戶溫柔地灑了進來,滿桌輕淡的精致餐點可都是出自小夜和自己之手。一想到這裏,炎淩耀就呵呵傻笑個不停。
「我已經吃很多了,倒是你,等等潘烈光來了又要把你罵一頓了。」雖然表情仍然冰冰冷冷的,但語氣中已有了溫度。
自從在一起以來,兩人的日子可說是風平浪靜。一向獨來獨往的兩人也漸漸習慣床的一旁有另一個人在呼吸着,原本只有一只的用品也成雙。
而朔夜和範子陽之間也意外合得來,為了不讓自己的寶貝在工作期間太過無聊,每天早上送範子陽來炎淩耀家找朔夜也成了潘烈光的既定行程之ㄧ。
當然,這可苦了炎淩耀了。因為他又多了一項會被罵到臭頭的致命項目──『早餐吃太慢』。
「對了小夜,你等等有要跟子陽出去嗎?」
「沒有,他說要跟我學做菜。」
「這樣啊……小夜真的蠻會做菜的。你以前有學過啊?」
「沒有,只是習慣一個人生活了。」
「可是我也是自己一個人生活,就做不出這麽好的東西啊?」
瞥了愛人一眼,朔夜不快不慢地說:「以後有我了。」
炎淩耀怔了一秒,才懂朔夜的意思。心中雀躍,漾開笑容就要撲過去。
「小……啊,小夜你別走啊!」
「趕快吃飯。」
朔夜穿過客廳,伸手打開緊閉的家門。門一開的瞬間便看到門外站着範子陽和潘烈光。範子陽正舉着手想按門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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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又被你發現了,這次我們刻意放輕腳步了耶!」
朔夜事關不己地聳聳肩,便領着兩人進屋。
「朔夜你告訴我嘛,你是怎麽知道我們已經來了的?難道有裝監視器嗎?」範子陽說着說着又退回門外朝上面猛瞧。
「寶貝你別玩了。」無奈地嘆了口氣,潘烈光将範子陽從門外拎了進來。
進了飯廳的朔夜看到自己的愛人緊張地往嘴裏猛塞食物,不禁無力地嘆口氣。
「呦,淩耀,這次動作這麽快,早餐都吃完啦?」看大男孩嘴裏塞滿食物的蠢樣,潘烈光不知該生氣還是大笑。
「嗯……偶、偶粗圓簍……」
朔夜翻翻白眼,順手倒了一杯鮮奶塞到炎淩耀手裏。
「好了,趕快給我吞進去,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嗚哈,等等我啊!」
對着掉頭就走的潘烈光大喊,炎淩耀卻朝朔夜跑去。
「小夜,親一個。」
「哈?」
「出門前親一個啊,像前幾次那樣。快,他要走了!」
「不要!我死也不要!」開什麽玩笑,還有別人在看啊!
「小夜──」
「走開!不要跟過來!」
「呵呵,朔夜你別害臊嘛,我無所謂啊。」範子陽看好戲般笑着。
追着朔夜進入廚房,炎淩耀趁機拉上滑門,将朔夜壓制在琉璃臺上。
「快嘛,小夜。」
「你、你……」
「等等我遲到怎麽辦?都是你害的喔。」
是你的問題吧!朔夜在心裏大叫。
「小夜──」
看着近在直呎的臉,朔夜腦中亂成一團,臉紅得像要燒起來似的。
「那、那你眼睛閉起來……」
炎淩耀在心裏竊笑一聲,還是乖乖閉上眼睛。
猶豫了一下,朔夜慢吞吞地吻上去。
雖然只是嘴角,卻讓炎淩耀整顆心都快飛了。他怎麽想也想不到平時這麽不從的朔夜今天會這麽乖。
「那小夜,在家等我回來!」
「你當我是女人啊!」
碰!
門被硬生生關上。
「……」
「嘻,真是太好了。」
「哪裏好啦……」朔夜只覺得丢臉丢盡了,撐起有點虛軟的腳勉強站直。
「淩耀現在看起來很開心啊。之前你失蹤的那段時間他都像行屍走肉一樣,讓大家擔心極了。」範子陽走進廚房,打開冰箱。「只是我沒想到,你真的親下去了耶。」
範子陽不知道他無心的一句話在朔夜心中激起多麽強烈的震撼。只聽到一陣驚天動地的鍋碗碰撞聲,轉身一看便見朔夜手忙腳亂地将散落一地的鍋碗瓢盆撿起來。
朔夜……你真的沒救了……
「我感覺……你變了很多喔。」打開水龍頭,範子陽笑笑地開始洗菜。
「變了……」
「嗯,至少和我之前認識的朔夜不太一樣。呵呵,雖然也沒認識多久啦,可是我就是這麽覺得。」
将最後一個鍋子撿起來擺好,朔夜看着白色磁磚牆壁裏的自己。
那雙漸漸喪失光采的眼睛。
不願意去面對,卻時時刻刻提醒着自己總有一天要離去。
「我沒有變。」輕輕撫觸白磁磚裏的倒影,朔夜發現自己有些消瘦。「我只是想好好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時候。」
「這樣很好呀。」範子陽笑咪咪地說,沒發現什麽。
「畢竟……借來的東西,總該還的。」
「什麽?」範子陽轉頭,卻看見那筆直的背影,似乎被什麽籠罩着。心髒開始詭異地狂跳。
象是意識到什麽,範子陽什麽都說不出來。
「你現在和朔夜還好吧?」
休息時間,潘烈光坐到炎淩耀身邊輕啜着咖啡。
「嗯,很好啊,怎麽這麽問?」
象是要窺視對方的心情,潘烈光盯着炎淩耀的眼睛久久不發一語。
「你有話就直接說啊。」放下手中的劇本,炎淩耀幹脆擡起頭來看着潘烈光。
「我不相信你沒有發現。」
「發現什麽?」
「你就別裝了。」啜了一口咖啡,潘烈光臉色凝重地看着炎淩耀:「雖然我和朔夜交情不深,但是他的個性算是很好捉摸。啊──該怎麽說呢?」
煩躁地揉亂自己的頭發,潘烈光頓了一下才道:「你自己也很不安吧。」
「……」
「你覺得朔夜的改變……對你們來說是好的嗎?」
「也許是習慣兩個人在一起了吧。」炎淩耀又将注意力埋進劇本裏。
「是這樣嗎?我總覺得有點怪怪的。」
「我不想讨論這個話題。」
「象是随時都會失去所以才好好把握,你不覺得嗎?」
「我說我不想讨論這個話題!」刷的一聲站起來,炎淩耀不顧其他工作人員還在場就對着自己的經紀人大吼。
原本吵鬧的攝影棚在一瞬間鴉雀無聲,所有人都驚愕地看着平時活潑好相處的炎淩耀。
第一次看他發火……還是這麽大的火……對象還是恐怖的潘烈光!
衆人停頓了幾秒,便識相地動作起來。但過程中誰都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
潘烈光也被炎淩耀的反應吓了一跳,但他馬上穩定下來,對對方的表現有些氣惱。沉默了幾秒後,道:「明明很想知道,卻選擇當個無知的人是嗎?」
看着激動的大男孩,潘烈光冷酷地說:「懦弱、鴕鳥心态。你這樣會将你們兩個一起推入火坑你知不知道?」
「你不懂。」煩躁地坐下,炎淩耀揉亂自己的頭發。
「也許吧,我不會比你懂。但你一直這樣也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那你要我怎麽辦?逼他嗎?」炎淩耀冷笑道:「我知道小夜有說不出口的事,就因為這樣,我選擇不聞不問。你又怎麽知道這種好像知道了就會在一瞬間失去一切的感覺?」
潘烈光站了起來。「但是你要繼續逃避嗎?已經三個月了,你忍心眼睜睜地看着他一天一天地消沉卻什麽也不做?」
「我能做什麽……」無力地低垂着頭,炎淩耀的神态就象是吞了敗仗的決鬥者。「我又能做什麽?」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打量着炎淩耀,「你變了,如果是以前的你,不會像這樣什麽都不做。」
聽着潘烈光的話,炎淩耀重重嘆了口氣。他也知道自己變了,他還清楚記得,第一次跟朔夜在餐廳吃晚餐時,自己還曾經逼問朔夜有沒有喜歡的人。但現在的他難以理解當初為什麽有這樣的勇氣。
他原本就被朔夜與衆不同的氣質所吸引,在接觸朔夜後,更是無法自拔。但那個人兒所帶來的飄忽感和不确定感,讓他如赤腳行走在薄冰上,一點一點消磨他的毫不猶豫。
「我問你,你深愛着他嗎?」
「嗯。」
「有像我愛子陽一樣,愛他這麽深嗎?」看大男孩疑惑的眼神,潘烈光緩緩地說:「為了子陽,再苦的事我都扛過。在感情中,只有義無反顧的人有機會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那是子陽願意讓你扛。」炎淩耀神色黯然,「我總覺得小夜不夠信任我。」
「信任要自己去争取不是嗎?」潘烈光奇道,「你要別人的東西,不去争取難道有人會白白送給你?」
炎淩耀怪異地瞥着潘烈光,眼神象是對方在講廢話。
「如果你真的愛他,就該讓他明白不管發生什麽事,你都會在他身邊。信任就是這麽簡單而已不是嗎?」
「我不知道小夜願不願意。他……拒絕過很多次。」
「淩耀,你真的變很沒有自信。」拍了拍大男孩的頭,潘烈光将咖啡喝完。「朔夜他愛你啊,當然希望你這麽做。」
如果真的願意,又為什麽要拒絕呢?炎淩耀直覺潘烈光的建議不管用,但他別無選擇。
一整天的工作在恍惚中度過,潘烈光的話不停在腦中徘徊不去。晚上回到家,與朔夜一同吃完晚餐,炎淩耀抱着他窩在沙發裏。
外頭的夜很深很濃,卻怎麽也滲透不進來。
朔夜用叉子刺起桌上切成一片一片的水果,放入口中。電視上正在播着最近轟動社會的情殺事件。
這是他自從和炎淩耀住在一起以後養成的習慣之一──看電視。
「小夜,潘魔頭說我的工作告一段落了,我會有一個假期。」翻看着最新一期的服裝雜志,炎淩耀看着照片上帥帥的自己。
「這樣啊,有什麽打算嗎?」
「潘魔頭要我趁機多練歌。」
「你唱得不好嗎?」朔夜可還記得之前範子陽說過他在練歌的事。「那誰要教你唱?」
「當然是小夜啊。」
「我?」
「潘魔頭和子陽達成共識,他們說小夜這麽有音樂細胞,唱歌應該也很好聽才對。」
「……」他們腦子壞去了?「應該是要請專業的老師教你才對吧。」
正當朔夜還在替自己找活路的時候,身旁的愛人突然微微推開他,然後身體一倒,就這麽仰躺在他的腿上。
「炎?」
「小夜真的變了呢……」
「什麽?」
從不同的角度看朔夜,還是這麽美。不禁伸出手撫摸愛人柔滑的臉頰,炎淩耀的眼神有些陰沉。「你都不叫我大呆狗了。」
他還記得兩人剛在一起時,朔夜對自己的稱呼就是這種有點責備又不失親密的叫法。但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就變成了熱戀中情人之間的單稱。
剛開始自己非常高興愛人有這樣的轉變,但是時間一久,再怎麽遲鈍的他也意識到不對勁。
『象是随時都會失去所以才好好把握,你不覺得嗎?』
連和朔夜交情不深的潘烈光都有這樣的感覺。
「難不成你很喜歡我那樣叫你?」朔夜失笑。
「……」
盯着朔夜的眼睛,只看到滿盈的笑意。但炎淩耀并不從心底感到喜悅。
「過兩天我們回老家吧。」過了一會兒,炎淩耀說。
「老家?你的老家?做什麽?」
「讓我媽媽見見你。」
朔夜感覺到自己的臉部神經有些抽搐。怎麽說得好像要去見未來的父母一樣?
「你又想幹麻……」
「沒幹麻,只是做為兒子總要跟母親報備一下自己有另一半了吧?」炎淩耀狀似開玩笑地吐吐舌頭。
「什、什麽另一半?我又沒……」
「小夜。」炎淩耀突然起身,一個翻身将朔夜壓在身下。眼神變得淩厲。「我想要确立我們的關系。」
「關系?什麽關……啊!等一下……」
身上的人忽然有些強勢地扯自己的衣服,狂亂的吻也不分部位地落下。朔夜推拒着,卻在反抗中被扯掉了褲子。
「炎……等、住手……啊……」
「小夜,你知道嗎?我多希望一切都只是我想太多。」
伸手到朔夜的敏感處毫不憐惜地揉捏,敷衍了事的愛撫後,炎淩耀沒有多做該有的前戲便強硬地進入。
「嗚──」
痛苦的喊叫并沒有讓抽插停下來,象是要被劈成兩半的痛楚讓朔夜毫無自尊地掉下眼淚。
「你、停下來……啊啊──好痛!好痛……」
「小夜……」
「啊、啊……」
被頂得不斷往上,朔夜伸手想阻止炎淩耀的進入,但才摸上對方的下腹,手就被拉起來固定在頭上。
「不準反抗我……」吻上朔夜的唇,有些粗暴地撕咬着,直至見血。「記住這種感覺,你是我的……」
淚眼看着表情猙獰的大男孩,朔夜在那受傷的眼神中感受到了對方濃濃的不安。
「不準離開我……聽到了嗎?」
「啊!」
又是一個頂到最深處的侵入,朔夜弓起消瘦的身體,刺入神經的痛楚中參雜着細微的快感。讓他不住地發顫。
你也會害怕嗎?是嗎?
你也感受到我的絕望了嗎?
所以才這樣乞求我,所以才這樣殘酷地在我身上烙下印記。
「炎……」
炎淩耀松開固定住朔夜的手,改将他抱進懷中。
伸手緊緊抱住男孩的身軀,朔夜盡管哭着,卻還是逼自己露出溫和的笑容。
「我說過……除非你不要我……」
那是炎淩耀自與朔夜相遇以來,看過最溫和最美麗的笑容。
但是他的心卻陣陣抽痛。
「小夜……不要騙我……」
「不騙你……」勾下大男孩的身體,朔夜獻上自己的吻。
絕望哀傷的吻。
§
一切都會結束。
但是,我不知道結束來的這麽快……也這麽狠。
如果早知命運怎麽走,當初會做那種決定嗎?
原來我不只傷害一個人。
并不是所有的殺手都不配擁有幸福。不配擁有的……只有我而已。
盡管我當面把心血淋淋地掏出來,也沒有人會相信我有多痛了吧……
「淩耀的老家?」洗着晚餐用的碗盤,範子陽轉頭看着正在後頭泡咖啡的潘烈光。「阿光,咖啡別喝這麽兇,對身體不好。」
「我身體好不好你不是最清楚了?」
「什……」範子陽一下會意過來,他滿臉通紅地轉過頭,有些結巴地說:「你、你在說什麽啦!」
潘烈光大笑一聲,走到範子陽身邊親了他紅透的臉頰一口。
「話、話說回來,淩耀怎麽突然邀請我們去他老家玩啊?」
「他說要帶朔夜回去,問我們要不要一起去。他母親是在做觀光業的,雖然有點鄉下但是風景優美,還可以住宿泡溫泉。」
「可是他帶着朔夜回家應該別有用意吧,為什麽還要我們跟啊?」
「你也知道,小鬼缺乏勇氣。」
聽懂了愛人的話,範子陽笑地眼睛都彎了起來。
今天從一早就下着雨。
溼溼黏黏的,讓人渾身不舒服,心情也跟着沮喪起來。
「小夜,這件衣服後天要帶去嗎?」
久久得不到愛人的回應,炎淩耀疑惑地轉頭看去,卻見朔夜沉默地坐在床沿,象是沒聽到他的問話。
「小夜?」
朔夜安靜地看着窗外,象是在細數雨滴,又象是在想着什麽。
炎淩耀靠了過去,從背後輕輕抱住朔夜。
「嗯?怎麽了?」
「小夜好香……」
柔柔地勾起嘴角,朔夜向後倒去,靠在那溫暖的懷裏。
「真希望可以一直這樣。」
「炎?」象是心裏深處的秘密被猜中,朔夜敏感地直起身子,轉頭看身後的人。
炎淩耀并沒有放開懷中的人,而是對那略顯蒼白的唇輕啄了幾下。然後像為了鼓起勇氣般深深吸了一口氣。
「最近我仔細想想後,才發現自己對小夜真的了解不深。我不知道小夜在做什麽,也不知道小夜在為什麽煩惱。我唯一知道的是……小夜不是鋼琴家教。」
被看穿了?不,經過這麽多事,還看不出來自己在撒謊的人才是笨蛋。
「我并沒有要逼迫小夜的意思,我也不希望小夜因為我的問題而心煩。可是……想要了解自己愛的人,是天經地義的吧?」
「呃……嗯。」
炎淩耀想了一下,小心斟酌字句。「所以小夜……你有什麽事是我可以知道的呢?」
「……」朔夜垂下眼簾。他并不害怕自己不回答會讓對方不高興,因為他知道,這個人總是以他的感覺為第一優先。
但就是因為這樣……自己什麽都說不出口。如果這個人有點強硬地逼問自己,或許會說出來也不一定。
但是……
「小夜,跟我在一起,你真的快樂嗎?」
「當然,我不後悔!」緊張地抓住愛人的衣袖,但是這麽過度的反應倒是吓了炎淩耀一跳。
「我不後悔……絕對不後悔……」抱住炎淩耀結實的身軀,朔夜将臉埋入寬大的胸膛裏。「炎……我問你。」
「嗯?」
「你會因為愛一個人,而去背叛自己重要的人嗎?」
「重要的人是說?」
「例如……家人、朋友之類的。」
「如果真的逼不得已,我只能想辦法盡量不傷害他們。」炎淩耀苦笑一聲,道:「小夜在擔心媽媽會對你有什麽異議嗎?別擔心,我媽是非常開明的喔。」
「我、我不是……」擡頭看到炎淩耀疑惑的表情,朔夜馬上閉嘴了。他離開大男孩的懷抱,站起來。
「小夜?」
「我去買個東西……」
「我跟你去。」
「不用!」
大聲拒絕男孩,朔夜轉身離去。
最近越來越不安……感覺好像有什麽事要發生,又像在朝着什麽走去。
撐傘走在雨中,朔夜的步伐有些淩亂。
三個月過去了……自己的脾氣也越來越古怪。
朝傑在那之後怎麽樣了?
玄北的事發生過後沒多久,朔夜曾與朝傑見過面。他還清楚記得當時好友那蒼白到像随時會倒下去的臉色。
朝傑仍相信着失蹤的愛人還活在世上的某個角落,所以他并沒有絕望。但是在那之後兩人就沒了聯系,原因是朔夜找不到朝傑了。就象是人間蒸發一樣,連影子都沒有留下……
算了,別再想了。反正都已經有心理準備了,在做那種決定以後。
收起雨傘,朔夜進入便利商店,才發現根本不知道該買些什麽。過兩天就要跟炎淩耀去鄉下了,也不需要再買什麽才是。
随便看看吧。
買零食嗎?要香辣的……
直到伸手拿起一包餅幹時,朔夜馬上像想到什麽一樣停下動作。
我在幹麻啊……還記得他喜歡的口味?
倔強地将餅幹放回去,正要直起身子的時候有個聲音在頭上響起:「拿了還放回去?」
關你什麽事啊?朔夜心煩地在心裏嘀咕,不打算理會那個人。
「日子過得太安逸,忘了你自己是誰了嗎?」
冰冷的聲音讓朔夜停下動作,恐懼的細菌開始滋生蔓延。
男人推了一下眼鏡。
朔夜轉過頭來。
「華……」心髒開始一下一下緊縮。
「看來真的過得太安逸了,該有的警覺都沒了。」
努力穩下搖擺的心,朔夜咬緊牙關。「你怎麽在這裏?」
「遇過夕日了嗎?」
夕日……朔夜踏出一步。「你有朝傑的消息?」
華威廉冷掃了朔夜一眼,被這麽一瞪的朔夜當然知道為什麽。最近自己真的越來越浮動,一點也沒有殺手應有的樣子。
一點也沒有……自己之前的樣子。
突然出現在腦中的想法讓朔夜打了一個寒顫。
「他知道玄北死了,也知道是組織殺手幹的好事,所以一直逼問我把任務交給誰了。」
「他、他為什麽會……」
「他為什麽會知道?」華威廉冷笑一聲,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小瓶子。瓶子很小,大約只有人的半截大拇指,裏頭裝着超少量透明液體。「他在房間陽臺的地上發現一滴這個。」
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此時的沖擊,朔夜覺得身體瞬間僵硬,動都動不了。
那是當天自己在亞商大樓的房間裏,邊和朝傑通話邊調配的藥品。讓玄北全身硬化,連反抗都辦不到的劇毒……
「你還真是不小心,竟然犯下這種錯誤。怎麽?有不小心留下一根頭發在那邊嗎?」看朔夜震驚到不知所措的模樣,盡管內心有點動搖,華威廉仍維持着冷傲的表情。「他在懷疑你,畢竟組織中擅長毒藥的人并不多。我真想知道你會怎麽辦?」
聽出男人話中的威脅,朔夜不禁心頭火起。「不管你想幹什麽,我都不會離開炎淩耀。」
「就算被他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也無所謂?」走到朔夜身邊,華威廉湊過去嗅着朔夜頸間誘人的香味。「就算讓他知道你是個殺手……就算讓他知道,你是為了自己可以犧牲朋友的人也無所謂?」
深吸一口氣,朔夜看着前方,一動也不動。「你不會說的。這是你身為分配者的責任。」
「原來我在你心裏是個這麽守規矩的人啊?」陰邪地勾起嘴角,華威廉撩起朔夜垂落在肩膀上的烏黑發絲。「連你都可以做出傷害朋友的事了,我還有什麽事做不出來?」
「不要碰我!」驚慌地甩開華威廉亂摸的手,朔夜暴怒道:「你休想再威脅我!我做過的事絕不後悔!」
「失去了理智的感情……」男人低頭吻了吻被朔夜碰到的地方,「不會有好結果的。」
逃、逃、逃!
已經沒了其他情緒,強烈的想法像巨浪般不斷沖擊自己,朔夜在崩潰之前轉身逃離便利商店。
早失了方向,朔夜在大雨中橫沖直撞。好像有什麽人在身後呼喊着自己的名字,讓精神處在崩潰邊緣的朔夜不顧一切地向前奔跑,也不願回頭看看來人是誰。
直到手臂被身後的人抓住,朔夜才瘋了似地掙紮起來──
「不要!放開我──放開我!」
「小夜,是我,冷靜一點!」
人兒的掙紮狂暴而猛烈,再加上身上的雨水,讓炎淩耀怎麽樣也抓不住朔夜,腳步一個不穩便雙雙狼狽地摔倒在地。
雖然是下雨天,但接近商街的這條路上依然人來人往,兩個男人脫序的表現不免招來許多異樣的眼光,但炎淩耀已經管不了這麽多了。
近幾日朔夜的異常讓炎淩耀怎麽也放心不下他一個人外出,在家裏待不住的他還是戴上深帽、撐着傘出來找人。誰知道經過商店便看見朔夜連傘也沒撐就沖了出來,心驚之餘想都沒想就追了上去。
「小夜,你沒事吧?」
剛剛那一下摔得有多重炎淩耀是知道的,他緊張地在朔夜身上摸來摸去。
「不要碰我!求你放開我……放開我!」怎麽樣也無法推開身上的人,極端的恐懼終于将朔夜擊潰,不顧自尊地放聲大哭。
「小夜,我是炎,是我!」
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會這樣!
「別再逼我了……」
「別哭別哭,求你……」朔夜的淚水讓炎淩耀感覺心痛得要碎了。他不敢有太大的動作,就算搞不清楚怎麽回事,他仍知道若此時自己粗魯地抓住對方一定會招來更強烈的反抗。
「媽媽,妳看,那個男生是不是在哭啊?」
「別亂說,手不要亂指。」
「真的呀,媽媽,那個大哥哥在哭。」
「欸,妳看呀,那個人長得好像Fire耶。」
「那個人怎麽哭成這樣呀……」
「瘋子嗎?真可憐……」
「好可惜啊,虧他長得還不錯,怎麽會是個瘋子呢……」
旁人的議論紛紛聽得炎淩耀心裏極度不舒服,但他已經無暇可管了。他小心翼翼地順着朔夜的背,再摸摸對方的臉頰。
「小夜,看清楚,我是炎……我在這裏,冷靜下來。別怕,沒事的。」
「炎……?」溫柔的觸摸讓朔夜心情漸漸平複,視線慢慢聚焦,他看着眼前熟悉的俊臉,眼淚控制不住地直往下掉。「我們回家……我們回家好不好?」
「好好,我們回家。」
輕手輕腳地扶起對方,炎淩耀發現朔夜幾乎軟腳,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自己身上。
但也是因為這樣讓他更清楚地感覺到懷中的人是多麽脆弱。那個心高氣傲的小夜,冷漠堅強的小夜,好像在不久前就消失了。
「小夜,上來。」
背起朔夜,耳旁聽着他的啜泣聲,那巍顫顫的身子、軟弱的氣息,無不讓炎淩耀難過。
他不知道朔夜發生了什麽,是什麽讓他的個性和行為全變了。但他無從問起,即使問了,朔夜也像個沒事人一樣回避問題。
讓朔夜驚慌的東西、讓朔夜害怕的東西……
讓朔夜崩潰的東西。
「小夜,我會保護你。」
蒙蒙的雨中,炎淩耀在不遠處看到一個人。撐着黑色的傘,帶着粗框眼鏡,身穿深色西裝。
那眼鏡下的冷酷目光像一道冷箭,向他射來。
是那個男人。
那個因為自己的疏忽、差點讓小夜就這麽離自己而去的人。
當時要不是那個身穿怪異武士和服的白發男子給了那張紙條,現在小夜就在那個男人懷裏了吧?
一想到這裏,一團火就從心裏竄出。
如今那個男人又出現了。
下意識将握緊拳頭,炎淩耀瞪着雨中那朦胧的身影。
白霧瀰漫的浴室裏,四肢交纏。
身上的男子喘着氣,原本白皙剔透的皮膚因為激情而染上一層豔麗的紅暈,胸前濃稠的白色液體正緩緩往下滴落……
朔夜迷蒙的神情讓炎淩耀情動不已,他低吼一聲,抱緊朔夜的腰将自己的一切射入對方溫暖的身體裏。
「啊……炎……再……」
「小夜,這樣你會感冒,我們到房間去。」
「嗯……」也許是累壞了,朔夜将頭埋進炎淩耀的頸窩,迷糊地回答。
仔細地拿浴巾将朔夜的身體擦幹,炎淩耀将朔夜抱出浴室,輕輕地放在柔軟的床上。
「炎……」伸手勾住愛人的頸項,朔夜将炎淩耀拉到自己身邊。盡管睡意漸濃,他仍不願放手。
朔夜想睡覺而輕瞇的眼如貪睡的貓咪,炎淩耀憐愛地吻了吻那微顫的眼簾。微張的嘴開開阖阖像在說些什麽,撩撥着炎淩耀的情欲。
怎麽感覺現在兩人的立場颠倒了?之前都是自己在對朔夜撒嬌,可是現在怎麽看都是朔夜在對自己尋求憐愛。
炎淩耀拉過被子蓋住兩人。他并不打算再做了,再做只會傷了朔夜的身體。
朔夜是不安的,炎淩耀非常明白。因為他自己也好不到哪裏去。
兩人的關系暗潮洶湧,随時都有可能崩毀。即使不是當事人的潘烈光和範子陽都感覺的出來,何況是自己呢?
嘆了一口氣,炎淩耀伸手摟住早已墜入夢鄉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