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重擊(上)
窗外的景色不斷倒退着。
剛剛做了一個惡夢。痛苦不堪、生不如死的惡夢。
夢中那個少年全身是血,對自己苦苦哀求着「不要殺他」。
不要殺誰?朔夜并不明白。他只看到自己坐在不遠處按着計算機,指示着哥哥舉起槍,朝着倒在少年身邊的虛弱男人開火。
男人死了,少年發出凄厲的哀號,憤恨地看着自己……不,是看着哥哥。
但是少年并不知道,與哥哥一體的朔夜,心卻痛到開始顫抖……
四周都是深沉的黑,圍繞着自己的計算機消失了,腳下開了一個黑洞,朔夜驚叫一聲摔了下去。這時他一個睜眼,從惡夢中逃脫出來。
然後就看到窗外的景色不斷倒退着。
思緒開始回轉,回到自己背着小小的行李和牽着自己的手的大男孩一同上了火車。
對了,今天要回鄉。
回鄉……
「小夜,醒了?」
「嗯……」意識還有點不清楚的朔夜迷糊地應道。
愛人的聲音很輕很柔,火車路過鐵軌轉轍器的聲音此時聽起來格外刺耳。
「要不要喝點東西?我們還要過些時間才會到喔。」
彷彿沒聽懂炎淩耀的話,朔夜呆呆地看着他,許久後才将頭枕到炎淩耀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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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夜,你是不是不舒服?」看朔夜又要睡着似的,炎淩耀緊張地摸了摸朔夜的臉,卻沒發現異樣。
「可能只是累了吧。」坐在隔壁位的潘烈光無所謂地說。
換了個姿勢好讓朔夜躺得舒服,炎淩耀伸手順着朔夜烏黑的長發,像在安撫一只柔順的貓。這是這三個月來養成的習慣,從朔夜不再叫他『大呆狗』開始。
炎淩耀不知道此時自己的眼神顯得多麽落寞。潘烈光和範子陽擔心地對看一眼,終究什麽都沒說。
「哇喔──這裏真的好漂亮!淩耀你小時候就住在這種地方啊?真好!」
出了車站走了一段路,範子陽便看着眼前的群山碧水感嘆。
「淩耀,帽子戴低一點,免得洩露身分了。」潘烈光瞄了一眼不遠處正對着自己的藝人交頭接耳的兩個女孩,小聲地說。
「嗯。」壓低帽沿,炎淩耀指着前方。「再往前走一點就到了。」
「是嗎……天啊!子陽你別亂跑!小心旁邊!」看着範子陽在一旁就是山谷的路上跑跑跳跳,潘烈光吓得一顆心都快蹦出來了,想都沒想就追了上去。
陽光下的兩人很幸福。
下意識地牽緊朔夜的手,炎淩耀的目光卻落在前方的兩人身上,久久移不開視線。
臉上突然被印上一吻。炎淩耀驚訝地轉頭看身旁的人。
「在想什麽?還不走嗎?」
好溫柔。
但也是因為太溫柔了,溫柔到讓他害怕。
「嗯、走吧。」
不過不管怎麽樣,炎淩耀都不想放開這冰冷的手。
永遠……都不想放開。
來到古色古香的民宿前,才一拉開門,就見眼前站着一名美麗優雅的中年婦人。
範子陽看得眼睛都直了。
「媽,我回來了。」
「小兔崽子,還知道要回來?」
盡管分別已久,注重儀态的炎母仍只是象征性的與兒子來個小小的擁抱。
奇怪……怎麽好像見過這個人?朔夜看着炎母認真莊重的神情,努力在記憶中尋找着這似曾相識的臉孔。
「玲兒,櫃臺就先麻煩妳了。」交代完工作,炎母領着四個人來到裝飾典雅的會客室。
「嘿,阿光。」
「怎麽?」
「淩耀的媽媽看起來好年輕好漂亮喔!」
「什麽!我不準你花心。」
「誰會花心啊,笨蛋。」
走在最後的兩人打打鬧鬧,完全不知道前面有一個人緊張到不知手腳該放哪裏。
進了會客室,炎淩耀仍是緊緊牽着朔夜的手。感覺到炎母奇怪的視線,朔夜有幾次想甩開卻又被重新抓住。
這個人!真是不知世态!朔夜在心中暗罵道。
「媽,我跟你介紹。他是我的經紀人,潘烈光。」
「潘先生你好,我兒子拖你照顧了。」
看盡管坐着的婦人還是有禮地鞠躬,潘烈光有些不自在地幹笑幾聲。
天啊!這個年代竟然還有這麽注重禮節的人!跟她的兒子完全兩個樣。
「不會不會,淩耀他在工作上表現很好。」
範子陽在一旁偷笑起來,馬上惹來一記輕捏。
「他是我的另一半,範子陽。」
「另……」
範子陽臉紅似火,尴尬地笑了笑。
誰知炎母卻在幾秒後輕笑起來,淡淡地說:「你們看起來很幸福喔。」
出乎意料的回答讓三個人齊齊呆了一下,只有炎淩耀見怪不怪地說:「媽、媽!別顧着跟他們聊天。」緊緊牽着朔夜的手不讓他抽出來,炎淩耀滿臉笑容地說:「媽,我跟妳介紹。他是朔夜,我的……」
「朋友!」朔夜搶先一步說。
炎母象是看出什麽端倪,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
「不對不對。」炎淩耀鄭重地更正:「是情人喔。」
「不是情人!」朔夜還在挽救自己搖搖欲墜的一世英名。
「是,是情人。」
朔夜感覺自己快石化了。
炎母打量着眼前的人,捂起嘴笑着說:「好一個高挑利落的小姐。」
「咕噗──」正在品茶的潘烈光将口中的茶噴出老遠!
朔夜則是感覺自己不只石化,還一片一片開始剝落……
「天啊!阿光,你有沒有燙到?伯母不好意思,我馬上幫您擦幹淨!」範子陽緊張地拿出行李中的衣服就開始擦被弄髒的桌子。
「沒關系沒關系,倒是我說錯什麽了嗎?」
「媽!小夜是男生。」
「什麽?」炎母驚叫一聲,馬上把什麽禮儀姿态抛到九霄雲外去了。
衆人看炎母的反應如此劇烈,不禁開始擔心起來。尤其是難得看到母親這麽失态的炎淩耀。
她不會因為朔夜是男生就反對吧?可是剛剛她也知道範子陽是男生,并沒有什麽排斥的反應……
不不,是自己的孩子就不一樣了。
氣氛在一瞬間凝結,溫度彷彿急速驟降。炎淩耀緊張地觀察母親的臉色。
「媽……」
「別叫我!」
糟糕了……炎淩耀在心中撞了一百次牆。
「是叫做朔夜吧?你過來。」炎母臉色凝重。
盡管有些猶豫和不快,朔夜還是謹慎地靠了過去。但下一秒炎母突然伸出白皙的手,迅速地往朔夜胸口拍去。
啪。
三人不知所以。而朔夜吓了一跳,根本不知該做何反應。
「果然……真的是男人呢!」
衆人呆愣了三秒。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潘烈光不顧形象地在沙發上打起滾來,笑到快斷氣似的。
連範子陽也禁不住捂起嘴偷笑。
而朔夜則是羞得直接『咚』的一聲倒地,不醒人事。
「小夜!小夜你醒醒啊!你怎麽啦?」
一向清幽的山莊別墅今天一反常态的熱鬧滾滾……
當炎淩耀從房間浴室出來,看到便是這樣的情景。
身材略顯削瘦的人兒站在全身穿衣鏡前擺弄着頭發,又拉了拉身上的衣服,不斷改變站姿,對着鏡中的自己不停打量。
嘻,他在做什麽啊?
看到愛人以為他還沒從浴室出來而顯現的拙樣,炎淩耀心裏不斷冒出粉紅色泡泡。
「小夜,你在做什麽?」
誰知朔夜竟然沒有吓到,還是專注地看着鏡中的自己,頭也不回地問:「我有這麽像女人嗎?」
一想到今天下午的事,炎淩耀又笑了起來。
「不準笑!」
「好、好,不笑不笑。可是小夜啊。」從身後抱住心愛的人,炎淩耀輕聲說:「以男人的标準來說,小夜真的就像天使一樣。」
「天使不等于女人好嗎?」
「可能是因為長頭發吧。雖然你都把頭發紮起來。不過……還好媽媽還蠻喜歡你的。」
是因為我像女人才會喜歡我吧!朔夜忿忿地想。
「話說小夜的父母呢?哪一天我想……」
「我沒有父母。」
「咦?」
「我說,我沒有父母。」
懷中的人沒有再說話,炎淩耀有些擔心地将朔夜轉向自己,擡起他的臉。
「我沒事。」輕輕撥開炎淩耀的手,也許是承受不住這樣的溫柔。但是朔夜并沒有走開。
「小夜,那你是怎麽……」
「之前有個哥哥撫養我。」
「……之前?」
「嗯。算……之前吧。」
有好久沒有想到哥哥了。為什麽呢?是沒有時間想,還是哥哥造成的痛慢慢痊愈了?
也許是表情有些憂郁,朔夜得到了一個象是安慰的吻。還有一個擁抱。
「哥哥他……幾年前自殺死了。」
「自殺?」
「嗯……」不願意回憶過去,朔夜将臉埋入那寬大的胸膛裏。
「小夜一定很喜歡哥哥。不然不會顯得這麽難過。」
顯得很難過嗎?朔夜不禁伸手撫摸自己的臉。過去的他總不會把感受表現出來,果然就像華威廉所說的,過得太安逸了?
「不過你放心。」摟緊朔夜的腰,炎淩耀将額頭抵上他的。「我會讓小夜很幸福。」
「真是。」朔夜笑笑地打了炎淩耀的頭一下,随即掙開他的摟抱走到一旁環視房間。「沒想到你小時後的房間還蠻大的嘛。」
「嗯,給兩個人住也沒問題!」調皮地眨眨眼,炎淩耀并沒有跟過去,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心愛的人的背影。
他并沒有忽略朔夜剛剛那微小的、象是逃避一樣的動作。
那個微笑,那個微不可見的拒絕,讓他的心有點受傷。
小夜到底在躲避些什麽?
「嗯?」一張櫃子上的全家福照片引起朔夜的注意。
一對年輕男女中間站着一位笑容燦爛的小男孩。
「炎,這是你嗎?你小時後蠻可愛的嘛。」
視線緩緩移到小男孩身後的一男一女,朔夜卻像看到不可思議的景象般驚愕地瞪大眼睛。
不等朔夜看清楚照片中的人,炎淩耀突然跑了過來,牽起朔夜的手就往外走。
「小夜,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什……現在都這麽晚了!」
「那邊越晚越漂亮喔。」
朔夜任炎淩耀拉着自己離開民宿,往一旁的山間小道走去。
深夜的山林裏幽暗恐怖,寧靜得讓人覺得毛骨悚然。但是炎淩耀卻好像已經習以為常一般,牽着朔夜的手不斷朝更高的地方走去。
「炎,你還要往上走?」盡管身為一個堪稱什麽環境都不怕的殺手,朔夜還是覺得有些毛毛的。
「快到了。你會冷嗎?」山上的氣溫有些低,炎淩耀摩挲着朔夜的手。
「還好。」
原本崎岖難行山路漸漸變得平緩好走,朔夜心驚之餘也注意到腳下的土也變得較之前柔軟濕潤,一些只有在潮濕溫暖環境下才會生長的植物也越來越多。
而且……感覺周遭的溫度也越來越高。
這是怎麽回事?
「小夜,到了喔。」
那是朔夜一生想忘都忘不了的絕美畫面。
深幽的碧池倒映着銀白的月光,粼光閃動之間恍若有流光飛舞。參差的草樹散發着迷人的綠色光芒,在樹影間圈光閃着閃着,如星子般的光點墜落,在湖上熄滅。
天上絕境。
淡淡的,卻色彩動人。
朔夜呆住了,此時連贊嘆都嫌多餘。他彷彿在湖上漂浮的白霧之中看到了光。
旁邊有動靜,朔夜回過神來卻發現愛人牽起自己的左手,在無名指根部綁上什麽。
「這……」手指上象是線條的東西發着光,當白光退去,一個約有半公分寬的、象是戒指的東西出現在自己手上,裏頭有紅色的流光在滑動。
「這是紅戒,月池才有的東西。」吻了吻朔夜手上的戒指,炎淩耀擡起眼。「這裏是月池,只要摘下池畔的血月花,用花莖纏在手指上,花莖會柔化成像這樣的戒指。」
「怎麽可能……」朔夜可從沒聽過有這種事情。
「我死去的父親是生體科學工程師,這裏是他和朋友秘密打造的,幾乎沒有人知道。」十指相扣,炎淩耀垂眼凝視着朔夜美麗的眼眸。「父親說,等我長大了找到自己愛的人,就帶他來這個地方。小夜,你的回答呢?」
「你、你是說……」
點點頭,炎淩耀放開朔夜的手。
血月花……難道,哥哥早就知道有這個地方的存在?所以才在死前寫了那首曲子,悼念已經死去的愛情?
為什麽哥哥會知道?為什麽?
哥哥終其一生都在尋找着這個地方嗎?
默默地走到池畔,朔夜看着有一半沉在水裏的艷麗花朵。
原來在不知不覺間自己已經朝哥哥的後塵走去,卻愚蠢得沒有發現。
但又有什麽辦法呢?盡管知道前方等着自己的是滅絕,還是會不顧一切地往前走。
哥哥,我找到了你畢生都在尋找的東西。關于我的結局,會跟你一樣嗎?我很害怕,但是沒有辦法。
即使很害怕,還是只想要往前走。
已經沒有辦法回頭了。
朔夜感覺自己的眼眶有些溼。伸手到溫暖的水裏摘下花朵,站了起來看着炎淩耀。
「如果我說,這是我的一切,你會珍惜嗎?」
炎淩耀勾起嘴角,笑了。他舉起左手伸到朔夜面前。
朔夜停頓了一下。
「我是說真的。如果你離開我,我就什麽都沒有了。」
「我不會離開你。」炎淩耀也頓了一下,「我用我的生命保證。在這裏發誓。」聲音低沉沙啞,似乎壓抑着什麽。但回答卻毫不猶豫。
打上結的瞬間,朔夜垂下眼簾,淚水滑落。
一切都值得了。
盡管會心痛、盡管會不舍,這一切還是值得的。
看着自己打上的花莖開始發光直到退去,紅戒牢牢地套在愛人手上。有水滴輕輕落在紅戒上,水花四濺。朔夜驚訝地看着對方,有人也不争氣地哭了。
我們都很不安。而你的不安更甚于我吧。因為你什麽都不知道啊。
你本該屬于光,卻與我一同沉淪。不顧我是誰,你毫不猶豫。原來灰暗如我,也有資格得到光。
用我剩餘的生命來換你僅此一次的淚水,我不再怨尤。
真的……不再怨尤了……
§
新聞上的美麗女主播正在報導關于雲峰集團特別幹部玄北失蹤的消息。電視上一名看似高階幹部的西裝男子正在極力否認這件事,并聲稱玄北只是因為近來身體不适而鮮少出面,并非失蹤。
但很顯然地,這麽說只是為了模糊衆人焦點,降低其他敵對組織的襲擊意圖。
潘烈光剛從浴室洗澡出來,便見到範子陽目不轉睛地盯着電視。
「子陽,看什麽看得這麽認真?」
「阿光,你看,那不是上次在亞商大樓跟你聊天聊很久的人?」範子陽指着電視上新聞所公布的畫面。
潘烈光看了一會兒,才道:「玄北?」
「你覺得他們說他失蹤了,是真的嗎?」
「百分之九十是真的。」瞄了一眼電視,坐到範子陽身邊,潘烈光用毛巾擦着頭發。
「阿光,那個叫做玄北的人,到底是什麽人啊?」
轉頭看愛人充滿疑惑的眼神,潘烈光放下毛巾,道:「那個雲峰集團雖然挂名人資公司,但稍有注意的人都知道是黑幫組織。玄北是裏面的高層幹部。」
「黑幫……阿光,你跟奶奶那邊還有連絡嗎?」
「多少有一點。雖然當初說要斷絕關系,但是現在玲美遇到問題還是會找我商讨。」
香阪玲美。潘烈光的堂妹,因為有過人的處事能力和不遜于男人的領導氣勢而接替了潘烈光的位置,成了日本黑道家族──香阪家的新繼承人。
并沒有多少人知道,國內高知名度的設計師潘烈光其實是流着日本血液的日本人。幼年時一場空難讓他趁機離開家族,然後改名、隐瞞身份,都只是為了跟一個人在一起──範子陽。
但是就算現在有誰證明潘烈光其實是日本黑道世家的第一順位接班人,也沒有多少人會相信吧。
「跟黑道有關……」範子陽喃喃,神情有些抑郁地看着電視。
「怎麽了嗎?」關心地摟住愛人的肩膀,潘烈光輕柔地撫去他眉間的皺褶。
猶豫地瞄了潘烈光一眼,範子陽吞吞吐吐地說:「阿光,老實說……當初在照顧朔夜的時候,我發現朔夜有玄北的照片。」
「什麽?」潘烈光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那看起來如此高風亮節的人兒,跟黑道大老玄北竟然扯得上關系?
「他刻意把照片藏起來,不小心被我看到。我不敢斷定他們之間的關系,但是朔夜顯然瞞着這件事不讓淩耀知道。」
看着愛人許久,潘烈光才愣愣地問:「朔夜知道玄北的真實身分嗎?」
「我不清楚……」小聲地低喃,範子陽鑽進潘烈光懷裏。
「就只是一張照片嗎?不是放在錢包裏之類的,就單純一張照片?」
「嗯。而且胡亂塞着藏起來。」
持有玄北的照片……玄北無預期的失蹤……
如果朔夜認識玄北,那持有他的照片做什麽?看他和炎淩耀兩人如今的狀況,朔夜也不可能和玄北有那方面的關系。是以前的情人嗎?
那如果朔夜不認識玄北呢?持有他的照片做什麽?通常只有一種人會持有不認識的人的照片……
可是,這怎麽可能?
不,朔夜來歷不明,不可以這麽輕易地就下定論。
「寶貝,你先去睡。」
「你要去哪裏?」
「我打個電話。」
「光!」拉住愛人的衣角,範子陽近乎哀求地說:「不要……不管朔夜是什麽,我們不要再牽扯進奇怪的事情了好不好……」
過去的經歷讓範子陽心裏存在着恐懼因子,潘烈光看着寶貝緊張擔憂的眼眸,一時之間心疼不已。
「子陽,乖,我答應你不會有事的。」看他象是想要再說什麽,潘烈光拍了拍他的頭:「再說,淩耀是我的藝人,也算是朋友吧?」
這下堵得範子陽找不到話可回。他只有沉默一下子,才乖乖地點頭。
「乖寶貝。」
在範子陽唇上輕輕一吻,潘烈光安頓好對方上床後,走到後陽臺正要撥通電話,就見炎淩耀牽着朔夜從不遠處的山間小路走來。他看了一眼手機上顯示的時間,皺眉。
有了這一層的懷疑,從遠處看着朔夜,的确有一點危險的味道。這是黑道的直覺。
等到兩人接近民宿,潘烈光才居高臨下地喊住兩人。「嘿,這麽晚了,剛剛去哪啊?」
「啊,潘烈光。」炎淩耀仰頭。「秘密。」
意味深長地「喔」一聲後,潘烈光若有似無地瞄了朔夜一眼。誰知那人兒卻象是有所覺察般,在注意到他的眼神時一瞬間警戒地瞇起眼睛。
不知是湊巧還是下意識的反應,兩人迅速移開交接的視線。
「這麽晚了要出去也不讓他穿多一點,如果朔夜感冒你可要哭死了。」努力裝作若無其事,潘烈光試圖用輕松的語調說着。誰知他手心正微微冒汗。
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這種撞見危險的緊張感。有些心悸,但更多的是興奮。
身為黑道世家的長子,會有這種反應真是罪孽啊。那是身為一只狼,卻在綿羊群中遇到同類的感覺。
「我認錯,不過我有努力幫他搓手呢。」炎淩耀轉頭,對着有些出神的朔夜說。「小夜,我們快進去吧。山上真的有點冷。等等我們一起洗澡!」
即使出神,最後一句話還是刺進了朔夜的腦袋。他狠瞪炎淩耀一眼,下一秒又被對方拖着走。在進入民宿前他擡頭看向陽臺,潘烈光正撥通電話,但是卻也注視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