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1

第31章31

真高興你沒事。抱歉這學期不能回學校了。聖誕快樂。

Merlin大概已經是第5000次出神地盯着手機裏Arthur發來的短信了,告訴自己別再亂思亂想。他根本沒辦法知道Arthur會對他使用魔法方寸大亂(或者說對他殺人 – 可別忘了殺人這茬事兒)。胡亂的猜疑和想象各種悲慘的情況真是浪費時間又愚蠢之至。雖然話說回來,Arthur那條信息看上去意思就是,整個假期剩下的時間裏,他都不打算跟Merlin再有更多聯系了,不然幹嘛提前就說“聖誕快樂”呢?但也許他其實是在說反話,暗示Arthur有多不爽自己被急急忙忙帶出學校?再不然,可能他是想說“別拿短信煩我了,你這變态殺人犯”然後從此不理Merlin?但Arthur愛他,見鬼!至少是 – 他曾經以為Merlin只是一個能用魔法變些好玩戲法的巫師時,愛過他;可是好歹他該明白Merlin不是什麽危險的人?或者說只對那些自作自受的人比較危險?

當然,Merlin也他媽很确定,要是自己某天看到床伴轉身就去殺了個他們都認識的人 – 而且還用上極其恐怖的手段,沒給對方留下一點生路 – 那麽,他多半也會吓得夠嗆。但如果是Arthur – 哦,真的,如果是Arthur,Merlin會依然愛他。他只是不知道要怎麽把那段回憶抹去。但也許Arthur不這麽想。畢竟,Merlin從來都是那麽一個瘦削的男生,長得還有些奇怪,也不知道吃飯該用哪種叉子,閑暇時如何騎馬,以及其他任何一種Arthur習以為常的貴族小孩喜歡的蠢事。現在,他把Arthur本已複雜糾纏的人生變得更加亂成一團。也許,Arthur後悔了。

顯然,Merlin需要做的就是拿起那該死的電話,打給Arthur跟他說句話。

拿起電話這步他倒是做到了。

“哦天啊!”他把手機放在腿上用手捂着臉。他真正需要的,還有一個能指點迷津的人;但Lance不知道魔法的事,Gwen不知道把威爾士王子掰彎的事,而且他真的不能想象要怎麽告訴他們其中任何一個,關于冷血殺人吓跑Arthur的事,因為他自己現在都還不願接受事實。不過另一方面,巨龍對那個冷血殺人魔的标簽估計會很無動于衷 – 但Merlin實在不想跟它讨論自己現在是不是已經被甩了。他的直覺說巨龍要麽會很不耐煩,要麽會覺得很好笑,而Merlin對這兩種反應都不甚感冒。

他下了床,發着抖穿上寬大的浴袍和傻裏傻氣的小兔子拖鞋,不知是誰放在他床邊的,手機像被遺棄的玩具似的靜靜躺在枕頭上,但他已經走出房間。

“有人嗎?”

他一想到會不會跟ause單獨待在她的房子裏,就緊張得不行;盡管理論上來說,他認識ause的時間就跟認識ana一樣長,但她總是充當了背景的角色,不動聲色地觀察着。這可真奇怪啊,像是某種詭異的親密感,她對他了解良多,而他則所知無幾。

“有人嗎?有 – 哦!”Merlin自動切斷了話頭,他走進廚房的時候,發現ause正往貌似昂貴的咖啡機裏填咖啡粉。顯然,這跟愛丁堡女爵和那位“低調的雀巢咖啡”表姐都沒什麽關系。“呃 – 嗨,”他小心地揮揮手,“謝謝你 – 呃,你知道,讓我在這兒住着。我猜他們都不太想跟醫生和Sallies的工作人員解釋原因吧?”

“當時最簡便安全的辦法就是帶你來這裏了。”她滿臉“我全知道”的表情。她現在不當值,但顯然就算站在自家廚房裏,她仍然喜歡打扮成表面纨绔內心忍者的樣子;那件樣式寬松做工精美的高領黑毛衣,還有同樣漆黑的牛仔褲,再加上皮靴,整個組合一眼望去就是實用加致命的教科書定義。“你要喝杯咖啡嗎?”

“謝謝。呃 – 我在想,不知你有沒有多餘的牙刷,和毛巾?如果可以的話,我真的很想洗個澡。”

“我想這個主意棒極了。”ause同意,“水池下面有牙刷,衛生間門背面有毛巾。”她的嘴角翹了翹,也許就算是個微笑了,“你要再來塊培根卷嗎?”

“哦我愛死你了!”Merlin脫口而出,肚子因為這美味的提議激動不已。ause揚起眉梢看着他,Merlin漲紅了臉,“那個 – 我是說,你知道,那再好不過了。呃。謝謝。我就,呃……”他沖衛生間的方向含糊地揮揮手,一溜煙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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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rlin一手拿着現煮咖啡,一手端着大份培根加燒烤醬回到客廳時,ause正在讀俄語版的《戰争與和平》,一邊還揮着根頂端帶羽毛的小繩子哄Mordred玩。

“還是得,再謝謝你。”Merlin窘迫地說,把茶杯和盤子放到桌子上,拉來一把椅子。

“不客氣。”ause輕聲說,又回去閱讀小說和逗弄貓咪了。

Merlin咬上一口三明治,立刻感動地閉上眼睛,又忍不住無比歡欣地哼哼了一下。他克制着才沒有狼吞虎咽把三明治幾口解決,而是享受地咀嚼着。

“哦天,太好吃了。”他的微笑如此明媚,連ause也禁不住莞爾一笑。這是一段短暫的快樂時光,ause小口喝着咖啡讀俄語小說,Mordred那毛茸茸的小屁股扭來扭去,練習殘暴的跟梢技術,而Merlin得以享受食物帶來的簡單幸福,還狠狠地告訴自己別去想Arthur。

過了一會兒,他終于意識到她在盯着自己,于是Merlin擡起頭迷糊地看着她。

“那是你第一次殺人?”她問。

Merlin停下了嘴,給自己一點時間思考她這問題下的潛臺詞。他有些艱難地咽下一口三明治。

“嗯。”

“如果你正式接了那份工作,你知道那就不會是最後一次。”ause看着他。Merlin知道自己臉上的血色正一點一點消失。他把咬了一半的三明治放回盤子裏。

“我不想殺人。”他的嗓音嘶啞,起伏不定。

ause觀察了一會兒,Merlin猜不透她臉上的表情。“嗯,”她說道,“我知道。但有必要的時候,你還是會的。而且你遲早會發現自己不得不下手。”

“我不是殺人犯。”

“Arthur需要你做什麽,你就是什麽人。”她柔聲糾正道,“不僅如此,當然 – 但在這雙無辜眼睛的理想主義外表下,你有一顆很切實際的心,Merlin Emrys。你需要自己有多殘忍都可以,只要能确保他的安全。”

Merlin想矢口否認,但她的眼睛似乎早已看穿Merlin的謊言,那些他都不知道自己內心已經出現的謊言。他無神地盯着她,感覺像被困在這裏走投無路,又萬分痛恨自己。

“你有沒有……?”他擡頭問道。

“哦,有的。”臉上的微笑吓壞了Merlin。她伸手抱起Mordred,撓撓他小小的白耳朵後面,小貓咪心滿意足地呼呼着,“你想知道我殺過多少人麽?”

“不!”

“有些人必須得死。”她注視着Merlin,“你是知道的。你本可以饒過Valiant。”

Merlin像是被當頭一棒似的瑟縮了一下,“不。”他說。

她笑了笑,“對。你做出了選擇,Merlin。一個殘酷的選擇,但非常實用,Arthur活下來了。如果再選一次,你眼睛都不會眨一下,不是嗎?”

“嗯。”漫長的停頓後,他承認道,低頭盯着桌布。他似乎已經不認識自己了,而再次擡頭望着她的時候,Merlin覺得眼淚已經在眼眶裏打轉 – 這絕對是疲倦的結果,因為Merlin可不是什麽該死的10歲小姑娘。

“那很好,”她贊許地說,“總得有人做出艱難的決定,Merlin。”

他舉起手咬着手指,大腦一片空白,“我想,Arthur并不希望那個人是我,”稍一停頓後,他輕聲說,“我們是 – 朋友。我想他不會希望自己的朋友變成兇手。”

“不過問題是,你願意把他的安全交付給別人嗎?”ause問,“也許你作為他的守護者,而不是朋友,才更重要。他總可以另找朋友的。”

她沒有直截了當地挑明了說,但語氣已經表明她完全明白Merlin和Arthur對于彼此究竟意味着什麽。曾經,意味着什麽。

“可……”Merlin抗議道,感覺心在胸腔裏裂成無數塊,“可是 – 我想做他的朋友。不只是他的雇員。”

她萬分同情地笑了笑,而話一出口他就想直接跳樓,因為ause當然是有過第一手經驗才會知道。

Merlin忽然壯起了膽子,問道,“你和ana,你們是不是……?”

“不,”她毫不猶豫地說,“現在不是了。她更需要一個守護者,而不是一個 – 朋友。”

Merlin咽了咽,“哦。”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她笑了,“哦,天啊,你還真年輕啊,是不是?沒關系。其實還挺好的。我們彼此都很了解。你知道,人生不是一定要變成《羅密歐與朱麗葉》的,除非你刻意為之。人生也可以是《第十二夜》那樣,最後每個人都可以活得好好的,皆大歡喜,即使他們不能跟初心白頭偕老。”

“不是每個人都這樣。”Merlin搖搖頭。

“呃,不。不是每個人。”她喝下一口咖啡,“但你也不用像垂死的病人那樣悲傷地微笑了。我想那個Edwin能讓你重新露出笑顏的吧,如果你給他機會的話。”

Merlin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站起了身。

“我得走了。”他突兀地說。他低頭看看吃掉一半的三明治,有些尴尬但仍然堅持要走,“謝謝你,呃,謝謝。”

“不客氣,小鬼。”ause說道,神情憐憫。他恨死那種表情了。“在外面要照顧好自己。盡量忍忍別沒事就惹麻煩,好嗎?”

***

兩天後,Merlin還是沒有給Arthur打電話,也沒有發信息。他無數次拿起手機,但馬上腦海中一片空白,也不知道,假如真的聽到Arthur親口說他們結束了,自己要怎麽辦。說Merlin的魔法 – Merlin那殘忍的魔法 – 已經扼殺了他們之間所有的可能性。Merlin告訴自己只是在杞人憂天,一切都安好,他救了Arthur,不是嗎 – 于是就會再拿起手機,但然後他問自己,究竟能不能同時做好秘密男友和貼身侍衛。他覺得可以 – 但ause不這麽認為,她不該懂的更多麽。所以現在輪到他了,是要保護Arthur的安全,還是讓Arthur屬于自己。

所以Arthur已經離開了兩天,而Merlin仍然沒有勇氣打電話,發短信。Arthur也沒有,除了最初那條措辭含糊的信息。

***

“你要怎麽樣才會不愛Gwen?”Merlin問道,Lance差點把冰激淩勺子掉地上。也許有人認為冰激淩在夏天才能作為甜點,不過那些人顯然都沒去過學校旁邊那家冰激淩鋪子。Lance一路拖着Merlin到這裏來證明自己的觀點,兩人裹着厚厚的大衣,圍巾和帽子掙紮穿過凜冽的空氣。不過,他們倒不是唯一戴着手套吃冰激淩的學生,小小店鋪的名聲早已超越St Adrews的界限。盡管如此,Merlin卻無心品嘗他手頭滿滿一盒土耳其冰糕,而是不假思索地問出了那個問題。

Lance好像以為Merlin剛用斯瓦西裏語罵了他,“什麽?”

“你愛Gwen,對嗎?你非常愛她?一生一世再也不分離的那種?”

“她是我這輩子唯一會愛的人了。”Lance說。也許這本該聽上去肉麻的很,但Lance卻一臉理所當然,Merlin不禁對他如此深信不疑的樣子豔羨不已。

“哦。那麽 – 有什麽事能讓你不再愛她麽?我是說 – 如果她考試作弊,對你劈腿,搶劫銀行 – 或者她開槍打死了人,什麽的。底線是什麽?”

Lance很不高興,“我們為什麽要談這個?Gwen怎麽可能做那種事?”

“不,但只是假設一下。”Merlin湊近身子,完全沒發現雪糕已滴到了桌子上,“假如,假如發生了一些事,她做了某件你非常痛恨的事情。非常糟糕。但她當時沒有辦法,而你 – 被她吓壞了。也很厭惡。你會不再愛她嗎?”

“不,”Lance說,“我會永遠愛她。”

Merlin盯着他,“可你 – 哦媽呀,你不是正常人,Lance。”他的肩膀耷拉下來,“你當然會依然愛她。算了。”

Lance又挖起一大口冰激淩,蘸上一大勺費列羅巧克力醬丢進嘴裏,一邊疑心重重地看着Merlin,“是因為Arthur麽?”過來一會兒,他問道,然後舔舔嘴唇。

“什麽?不!什麽?為什麽這麽問?”

“Merlin,你真的很不會擺撲克臉。自從他幾天前忽然回倫敦之後你就一直悶悶不樂的。你們吵架了?”

“沒!呃 – 沒有。不是那樣。”他咽了咽,想了想有沒有什麽辦法能解釋事情的始末還不暴露秘密,但還是放棄了,“但我想他可能在生我氣。或者 – 很失望。關于 – 別的什麽事情。呃。我不能告訴你的事情。”

Lance又吞下一大口棒冰激淩,算是接受了Merlin這毫無建樹的答案。“Merlin,我不能代表Arthur說話,但有一件事我很明白,你不能憑空假設自己懂得他人的感受。特別是跟愛情有關的感受。如果你這麽擔心的話,就去跟他談談吧。”

“哦。”Merlin郁悶地點點頭。他舔舔勺子上的雪糕,“我得跟他談談。那是自然。”

***

我想你。

Merlin盯着屏幕,手指不時晃過發送按鈕。說這句話總不會錯,對嗎?他們仍然是朋友,就算Arthur已經開始後悔其他的那些。不是嗎?這條信息不至于看上去話說太多,也不算太少。Merlin咬着嘴唇,在自己繼續糾結不清前狠狠按下了發送。

“哦天啊。”信息一發出手,他就把頭埋進了枕頭裏。Arthur的枕頭,在Arthur的床上;那裏還隐隐有一絲Arthur的味道,而這就是Merlin現在能抓住的全部了。“我應該直接打給他。這也太蠢了。”

但他還是咬着下嘴唇,躺在一片漆黑中,等待着一點回應。

等待着。

等待着。

手機終于振動的時候,他幾乎已經昏睡過去,Nathan Fiilion的聲音充斥在空蕩蕩的房間裏:

These are not the hammer; the hammer is my penis. (holy… 這句話怎麽翻譯啊!我拒絕翻譯!Nathan Fillion是美劇《Castle/靈書妙探》的男主角。這句話應該是出自08年某部一看名字就很無語的網絡劇Dr. Horrible’s Sing-Along Blog。Fillion在裏面演Captain Hammer。)

Merlin忍着眼淚笑了笑;又是Arthur幹的好事,作為他們持續不斷的換鈴聲大戰中的一部分,因為Merlin之前把Arthur的鈴聲換成了《火腿騎士》裏的歌。他按了按閱讀鍵,小心翼翼地瞄着屏幕。

(注:《Spamalot/火腿騎士》是一部改變自1975年電影《巨蟒與聖杯》的音樂喜劇。其實情節跟亞瑟王的故事毫無關系,但有不少騎士角色。最初的版本于05年在百老彙上演,拿到了當年包括最佳音樂劇在內的三項格萊美大獎。Spamalot的名字出自原先電影裏的某句臺詞:we eat ham, and jam, and spam a lot。Wiki的介紹在這裏。)

我也是。希望新年能見到你。

這好像 – 不太妙。Merlin想,心頓時沉到湖底。這樣的話你跟随便什麽人都可以說。而不是對男友說的話。不是對戀人說的話。不對嗎?但也許Arthur只是不善言辭。

“我應該直接打給他。”Merlin慘兮兮地小聲說。但終究還是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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