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2

第32章32

從Leuchars開回國王十字車站的火車擠滿了穿得鼓鼓囊囊的學生們，手裏高舉着各種行李袋子，大提琴箱子，貓咪盒子，還有，一個叫人過目不忘的學生手裏，一支6英尺長的鉛筆。Merlin濫用了自己的胳膊肘和魔法，才勉強找到了能跟Gwen挨着的座位，兩人開始了一段漫長的回家之旅。

Merlin還是沒打給Arthur，Arthur也未曾用短信或郵件聯系。所以Merlin難免連故作笑顏都辦不到 – 但因為他本就不該與王子室友有一腿，更別說是擔心那位室友會因為自己殺人而準備把他一甩了之了，他實在是解釋不清為什麽聖誕假回家前臉上的表情會如此痛苦不堪。

“倒不是說我不喜歡他們 – 我是說，他們确實是家人，而且也一直對我們很好，可我真的很讨厭每次都得畢恭畢敬地去那裏，你懂？”Gwen一邊說着什麽，一邊擠進過道旁的座位裏。

Merlin點點頭，努力讓自己做出全神貫注的模樣。寒意從窗外滲透入內，外面的世界灰白一片還夾雜着些許黑色，大概是因為有無數只腳踩過了被皚皚白雪覆蓋的站臺。

“可他們是媽媽的家人，我從來也不太了解媽媽；而且即使他們一直都挺和善的，我知道他們都挺同情我們。我們不那麽有錢 – 他們覺得媽媽本可以嫁個更好的人，我就知道他們在這麽想。爸爸沒有一座帶大花園的大房子，裏面擺着鋼琴，也沒有什麽法國南部的第二套房産，而且……”她停下了話語，窘迫地咳嗽一下，“對不起。我又在胡言亂語了。”

“不，不，你接着說吧。”Merlin說道。他不知道Arthur現在身在何處，在做些什麽。已經5天過去了。Merlin甚至不清楚下學期Arthur還會不會回學校 – 不過他一定會的，不然他們總不能跟人解釋要把Arthur一輩子關起來再上個鎖吧。而且國王不是曾經還說過要Arthur和Merlin“最好穿一條褲子”的，這他總不會忘吧。但是 – 但也許Arthur已經忘記了。他搖搖頭回神望着Gwen，努力微笑。“你阿姨絕對是頭母牛。我已經開始讨厭她了 – 她就別指望我寄聖誕賀卡給她了。”

“不！天啊，不，她才不是母牛！”Gwen滿臉羞愧驚恐，“哦天啊，我是個爛人。不，她是個非常和善的女士。他們都很和善。我小時候真的非常愛他們！只是 – 我忘不掉他們總是刻意友善的那個樣子，你知道？他們一想到我，只會說‘可憐的小Gwen’。每次我都很想狠狠咬幾口他們那惡心的有機火雞肉。”

“哦。好吧，不是母牛 – 那就在聖誕卡片郵寄清單上做候補吧。”Merlin點頭說道。他的胸口隐隐作痛。

Gwen小聲笑笑，“你這傻瓜。呃，反正，Lance告訴我他準備整個假期都去慈濟會幫忙的時候，我就想‘太棒了！’所以我也要去。爸爸回去Felicity阿姨那兒，但我準備跟Lance一起去慈濟會幫忙，而不是又被當成一個可憐的親戚家小姑娘然後喝熱葡萄酒喝到站不穩。”

Merlin微笑着，“可以啊你！”他說的每個字都是真心實意。

她也咧嘴一笑，“那你呢？”

“哦，你知道的 – 都是老樣子啦。跟媽媽一起過節，所以吃很多餅幹，戴聖誕節的帽子還有火雞，在聖誕樹下面拆禮物。不過是塑料樹，”他笑着補充道，“我想Lance會很高興我們這麽環保的，每年都從箱子裏拆出來再挂上相同的彩帶和裝飾。我們會吃到不省人事然後一起擠着看電視，再一路跑進飲品店，媽媽會要一杯氣泡水或者檸檬汁，然後店老板Skorzelski先生會放一張聖誕節CD，再然後我們就回家喝喝茶，吃幾塊漿果派，直到都睡着為止。”

“那新年呢？Lance和我要去倫敦看煙花 – 你要一起來嗎？Percy會跟我們一起，還有Blanche，跟其他，呃，學聯的人。”

“你是說那些夜間熱線的秘密人士，是吧？”Merlin笑着小聲問。

“不是？”Gwen一臉慌亂的樣子簡直有些好笑了。她像是幹壞事被抓了正着似的盯着Merlin小會兒，然後用手捂着嘴，“呃 – 是的，但是別告訴他們我跟你講了。好了 – 你就跟着來嘛？你可以睡在我家，如果你不介意睡地板的話。我是說，沙發也許會空 – 我想他們大概要掰手腕決定誰睡哪裏了。畢竟家裏跟王宮沒法比。但至少是間屋子嘛，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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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rlin想着那樣的場景，似乎快樂了些，“那就再好不過了。我能把我朋友Will也帶來麽？”他問道。除了偶爾在臉書上有些聯絡，他一直跟Will來往甚少，但Merlin希望他們能和好。他們的友情從未真正回到Merlin出櫃前的狀态，但依然是朋友 – 有些尴尬不自在，但總還是朋友。他本想新年時跟Will到卡迪夫到處轉轉，但倫敦似乎也是個不錯的主意。

“當然啦！”Gwen笑了，眼角擠出小小的皺紋，“你想的話，也可以把Edwin叫來。”

Merlin咽了咽，“呃，不要了，謝謝。”他不好意思地說。Gwen耷拉下了臉。

“哦，見鬼 – 你們吵架了？是因為你暗戀Arthur的事？我以為你已經放下了？”

這就是撒謊的結果，Merlin陰郁地想。本來他可以對Gwen猛倒苦水大說特說自己有多悲慘可憐，但一旦他真的和Arthur在一起了，他卻對誰都開不了口。Lance知道了，可卻更尴尬萬分，而且Lance也被逼着要對Gwen保密。她以為Merlin仍然跟Edwin剪不斷理還亂。

“呃，”Merlin漲紅了臉，“那個 – 不，我們沒吵架。但我想他會忙着過蘇格蘭新年吧。”

“哦，好吧。嘿，今年好奇怪呀，看國王發表演講，可我們都知道那是Arthur的爸爸？”Gwen對自己笑了笑，“我經常忘記他是，你知道，威爾士王子。哈！而且更奇怪的是我以前還暗戀過他，因為，你知道 – 他只是Arthur，真的。又不是布拉德·皮特什麽的。”她斜眼望着他，“你們兩個現在好了嗎？我是說，我知道你之前挺難過的，後來他發現了巨龍與地牢的事情……”

“是魔獸世界。”

“噢，對，對吧 – 他知道那件事的時候，好像不太高興。但你們和好了，對吧？”她似乎很焦慮，“我有點擔心，因為他一聲不吭就回去了，但那只是因為王室的事，對吧？不是因為 – 你沒幹什麽傻事吧？”

“誰，我？”Merlin強迫自己擠出大笑起來。

“是啊，錘子隊長，就是你。”

“不，不。”他笑得以為自己的臉快裂開了。呃，殺人算是幹傻事嗎？應該不算吧。恐怖，過分，可怕，小題大做，不真實 – 都算。傻事 – 估計不算，應該吧。“呃，你那個慈濟會究竟是什麽呀？”

***

Merlin走出卡迪夫車站時天色已暗，空氣清冷。他的背包無比沉重，腳下的小路粘滑潮濕，左腳的鞋子上還有個洞，所以襪子也早已濕透，腳趾冷涼。Gwen已經到家和爸爸團聚；幾個小時前她進了家門時就給Merlin發了信息，裏面滿是感嘆號和笑臉。他對自己笑着，晃晃蕩蕩地走進公交車站等待回家的班車，想着Lance和Gwen，似乎暫時也對新年有了些許希冀。

***

燈還亮着，媽媽的屋子出現在眼前，似乎也趕走了Merlin心中剩下的悲傷。他幾乎跑了起來，但又有些窘迫自己會看起來像個傻瓜，于是只好加快步伐。他按按門鈴，透過霧氣蒙蒙的玻璃窗，他都能看見母親的身影，轉眼間，他已經緊緊抱住了她，有些驚訝地發現她比記憶中瘦小了許多，他沉浸在她的發梢熟悉的氣味中，還有臂膀間溫暖的關懷。

“哦，孩子！”她開心地喊道，有一瞬間他說不出話來。他又那麽多想告訴她 – 魔法，Arthur，還有ana，Gaius，Gwen，以及其他所有幾個月前他們在車站依依惜別後發生的事。但他無話可說，也懷疑自己若是真的開了口，會不會立刻淚眼朦胧。

“聖誕快樂，媽媽。”良久，他才開口，臉還埋在她的肩頭，“你想我了嗎？”

“當然想！”她說着揉揉他的頭發，把他拉進門，“這你還用問嘛？好了，你沒給我帶來4個月沒洗的髒衣服吧，就像隔壁Skorzelski太太的兒子從學校回來那樣？”

“沒，”他笑着關上門，“沒有，我洗衣服還是可以作弊的。”

她啧啧一笑，上下打量打量了兒子，“Merlin，你得小心。”

“我知道！我一直都小心的！很小心！一般來說。”他的眼神游離了一會兒，“我學到了好多，媽媽，而且 – 一切都棒極了，真的。我在那兒非常開心。嘿，還有茶喝嗎？”

他不由分說往前走去，沒給她機會再問問棒極了具體是什麽意思，但她根本無需多問，媽媽一直太了解兒子了。

“Merlin？”

“真的，我都快渴死了 – 沒人能泡像你泡出來的茶，媽媽，”他把背包丢在地上，在碗櫃裏翻來搗去找自己最喜歡的杯子，“能有塊餅幹叫我去殺人都行。”他不自知地加上一句，然後忽然聽到那個字愣了愣。

她眼見着他瑟縮一下，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強迫他轉過頭。他不太情願地擡頭對視着她的雙眼，努力擺出不是殺人犯的樣子。

“Merlin，出什麽事了？”

“什麽？”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還費心隐瞞，因為在她面前自己總像一本翻開的書，但他不願去想這些事情，所以也許只要他不去想Val，不去想Arthur，一切都會奇跡般地皆大歡喜。“什麽事也沒有啊！你說什麽呢？”他笑了起來，亮晶晶的雙眼充滿歡樂，顴骨也開始發燙。

“哦，天啊，是誰傷了你的心？”她大喊，直視着Merlin的雙眼，一切了然于胸，和過去一模一樣。

“哦，媽媽。”他頓時亂了呼吸，然後被她再次報入懷中，Merlin允許自己暫時不必假裝萬事安好，至少今天不用。

***

聖誕節前兩天，ana忽然打來電話。手機響起的時候，Merlin還在房間裏，手忙腳亂地抓緊最後一分鐘包禮物，他撿起手機，還沒來得及擔心是誰打來的就接起了電話。

“Merlin？”

“ana！嘿！”他遲鈍地想起Arthur，心跳立刻加速，“你怎麽樣？還有……”

“哦天啊，Merlin，你事先知道嗎？”

“……什麽？”

“你事先知道他要幹什麽嗎？”她低聲問。他能聽到背景中的各種聲音，現在他集中注意力了，才發現是有人在大喊大叫。有些不祥的預感告訴他，聲音的來源正是Arthur的父親。是國王。國王正在吼叫，在他電話的背景聲音裏。Merlin費力地咽了咽，放下手裏的膠帶卷。

“什麽？誰要做什麽？Arthur幹什麽事情了嗎？出什麽事了？”

“你不知道？我勒個去，我還以為 – Uther肺都快氣炸了。我想他們大概最後還是不會放那段東西的吧 – 只是他在試圖阻止他們播放，但他們跟他提了皇家憲章，而且還錄下來了，他們手裏有一堆用不完的律師，而且他又不能真的把馬克·湯普森和馬丁·巴希爾的腦袋砍了，就算他真的很想……”她忽然捂住了嘴，而Merlin完全摸不着頭腦，“靠 – 抱歉，得走了。聽着，如果他們真的放了 – 你一定得看看。”

（注：馬克·湯普森/Mark Thompson 有好多個，不過這裏皇姐提到的應該是時任BBC總監的湯普森。他于04 – 12年任BBC總監，現在是《紐約時報》的CEO。而馬丁·巴希爾/Martin Bashir是一位英國記者，時事評論員，因為在BBC工作時采訪了戴安娜王妃而出名，在職業生涯裏，還采訪過邁克爾·傑克遜，主持過以自己名字命名的新聞節目，擔任過美國ABC電視臺的《Nightline》主播。文中後面Arthur在BBC的采訪也是由他主持的。）

“看什麽？”Merlin大喊 – 但她已經挂下了電話。

Merlin兩眼放空地盯着電話。

“靠，”他說，“那是什麽情況？”他咬着嘴唇，然後輸入另一條信息。

你還好嗎？ana 剛打給我，聽上去好像吓壞了。希望你沒出什麽事？

他把Arthur的名字輸入地址欄，在還沒來得及胡思亂想前就按下了發送，然後等待着。等待着。依然等待着。

半個小時後，他已經放棄了希望回頭繼續包禮物，短信提示來了，他從地毯上一把抄起手機。

還算好吧。不過父親可能不太喜歡他的聖誕禮物。如果明天巴希爾的采訪播出了，一定要看看？真的很抱歉發生的一切事情。<3

許久，Merlin都愣愣地盯着屏幕，努力讓自己別對“小于三”的符號興奮過頭，又在心裏想着Arthur這回不知又捅出什麽簍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