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元燦霓把邁巴赫“挂到”莫須有的親戚名頭下,反正就算她說是爸爸的,肯定會被發散成“金主爸爸”。

爸爸在她的詞典裏擁有失責與摳門的語義,她可不想過繼到商宇身上。

打工人貼邁巴赫還是過于高調,元燦霓名下有一輛寶馬,但她首先得報名學車,拿駕照。

商宇估計早拿了駕照,不知道是否願意換成C5,殘疾人專用的。

如果可以,也許他們可以周末一起學車。

元燦霓沒有馬上提C5,就他們不上不下的關系,無疑是直接把殘疾證貼他臉上。

她可以厚臉皮,商宇還要面子。

下班時,元燦霓剛好和齊帆同一趟電梯,一起走出G層。

晚高峰已過,路邊露天停車場空位不少,雙色邁巴赫依舊停在紮眼的位置。

齊帆同樣留意到,沒有過分好奇,“你親戚來接你了。”

此前元燦霓還跟其他同事強調親戚順路,結果越描越黑,齊帆平和的語氣令她省去多此一舉。

“我走了,再見。”

元燦霓擺擺手,矮身坐進後座。

齊帆注視邁巴赫拐過伫立的地方,才離開。

後座給予老板式享受,緩解她一天的疲勞,誰有邁巴赫還會想去擠地鐵。

當年因為元生忠幾句冷嘲熱諷,她短暫放棄商宇送的自行車,騎元進凱的小破爛一頭紮進灌木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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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身體與精神提醒她早日享受,不能瑟縮。

元燦霓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昏昏欲睡。密閉空間,文叔雖會恪守司機職責,好歹算個半生不熟的異性,她還是有所顧慮。

如果能多一個人……

她掏出手機,給商宇去了一條消息:「好困。」

「今晚回晚了。」

商宇從來不用猜測她是否回家,只要有人進門,監控App就會自動彈消息。

文叔把她送達目的地,便驅車回荔茵嘉園,次日清晨再出現。負一層在保姆房,主仆活動路線基本不會交彙,但男主人不在,文叔不方便留下。

元燦霓進門,沒有如往常直奔二樓。

包扔沙發,她撲過去抱住抱枕,踢開拖鞋,仰頭瞅着攝像頭,扯開嗓子:

“哥——!”

攝像頭指示燈果然閃了閃,提示信號更換,然後電流修飾過的聲音傳來:

“鬼叫什麽。”

“你果然在看着我。”

元燦霓支起雙腿,擡起一邊腳踝搭另一邊膝蓋,愉快地搖了搖。百褶裙朝着髋部垮塌,模糊了和同色襪褲的邊界。

屏幕尺寸限制了清晰度,商宇不好分辨她穿的是裙子還是褲子,兩條長腿給黑襪修飾,透着流暢而優雅的美感,修長又靈活,早吸走他的全部注意力,令他懷疑自己也能擺出這般舒逸的姿态。

他半躺在病床上,緩慢擴展雙腿,打開成一對尖括號,除了偶爾肌張力過高引發戰栗,肌力2級的平移動作早已突破,沒有完成難度。

再多看那雙腿幾眼,商宇羨慕的不再是它的靈活感,而是湧出更為深層的微妙,絲絲癢癢,不太好受,甚至浮現一些旖旎畫面。

他不自在清嗓子,咳走不該有的念頭。

“你感冒了?”

元燦霓冷不丁敲醒他。

“沒有,剛才說困了,怎麽不去洗澡睡覺?”

這一次的哈欠令她雙目濕潤,元燦霓依舊沖攝像頭擺出笑靥。

“跟你說會話,就十分鐘。以前習慣跟室友聊幾句才洗洗睡。”

元燦霓如果頂着已婚身份,室友便跟丈夫同義。

可惜“聊幾句”和“洗洗睡”都跟商宇不沾邊。

口吻中的不爽在網線中弱化,全部反彈給自己。

“尹朝以前天天準時下班回去?”

“一周總有那麽幾天,現在治安也不會太差。”

元燦霓交換雙腿,疊起另一邊,後知後覺扯了扯裙擺。

以前寄人籬下,生活習慣所受約束頗多,神經無時無刻不繃緊,一旦遠離家庭,打小的散漫便故态複萌。

倒不至于邋遢懶惰,就是有些無傷大雅的不拘小節。

商宇幽幽道:“看來還是我‘囚禁’你了。”

“跟你在醫院差不多,”元燦霓想起關禁閉那一次,咕哝道,“真正的囚禁是與世隔絕,一個人也聯系不到。”

那次“出關”後,元燦霓收到商宇的舊電話手表,髒污破舊的表帶早摘了,光禿禿的一顆表,裝在一個特定的矽膠挂套裏,像懷表挂脖子。

秋冬衣物厚實,藏進外套裏元生忠便看不見。

數據還沒抹去,通訊錄好長一列。

元燦霓便問:“哪個是你?”

“你說呢。”

她滑動長長的列表,終于第一次知道商宇對自己“不清不楚”身份的定義——

哥哥。

那時她只覺親切,還體會不到稱呼也是一種潛在的束縛。

“這個吧?”

她點進去,還是系統默認頭像。

商宇露出滿意淡笑,“還不算笨。”

她在他那裏就叫“nini”,說懶得翻頁找字。

“我給你換個頭像。”

元燦霓調出相機,偷拍一張商宇側影,小小屏幕限制了他的顏值,勉強能替換掉多有重合的系統頭像。

商宇教她開關上課模式,承諾幫充話費,她只管充電和使用。

當天晚上,元燦霓在被窩裏偷偷按下她媽媽的號碼,回應她的只有陌生的女聲——

“對不起,你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請查證後再撥!”

“喂——!”

商宇從攝像頭叫人,又不敢聲太大。

手機屏幕裏的人,許久未動,竟像真的昏睡,可腿還架着,這種睡姿又似乎不太可能……

“霓霓?”

商宇輕聲呼喚。

沙發那一長條的人紋絲不動。

注視時間過久,商宇雙眼跟着發澀,生物鐘提醒躺下。

不得已撥下她的號碼,二維圖像裏的人果然抽了抽,迷糊接起。

“唔?”

商宇還是輕聲輕氣,“快點洗澡睡覺,別在沙發上睡。”

“哦,好……”

元燦霓抻直雙腿,又打了一個巨大的哈欠。

商宇問:“你跟前室友聊天也經常睡着?”

元燦霓打挺坐起,迷瞪一會,“該睡就睡。”

“在沙發過夜?”

“怎麽可能!”

她可睡夠了翻身回掉地上的小床鋪。

“半夜睡醒會回房啊,總不能讓室友搬回房。”

“我看你挺想。”

追問過多,商宇一步小心嘴快,而後寄希望她迷瞪,錯過這句。

“洗澡好累,為什麽沒有自動洗澡機,把人放進去泡泡攪攪甩幹水就好了。”

“……”

秋冬夜涼,商宇只能催她快洗澡睡覺,沒法計較她裝傻還是真傻。

元燦霓睡前或酒後思維異常活躍,記憶開啓保護功能,從不斷片。

上班路上一直琢磨商宇的話,難以排除對他過分關心的猜疑,只能解釋他也很無聊。

打完一天工,回到燕靈湖已經超過商宇的休息時間,元燦霓便沒在客廳逗留,直奔二樓。

如果打工人的崩潰包括深夜下班打車還要排隊,加班到家忘帶鑰匙,那麽一定不能少了“脫光光準備洗澡時發現熱水器故障”。

元燦霓打着哆嗦穿回衣服,找了一會才知道熱水器在哪兒。

然後剛才沒冷暈,這會差點暈了。

元燦霓雖是理科生,遠離物理多年,對電器修理接觸有限,在校靠宿管,租房靠室友,再說她以前根本沒見過中央熱水器,哪敢碰那些閥門和按鍵。

元燦霓只好拍照給商宇。

“哥,你看得出來哪裏故障嗎,出不來熱水,沒法洗澡。”

幾分鐘過去,商宇沒吱聲,大概進入睡眠狀态。

她只好把同樣內容發給尹朝,正趕上人下班,回複很快。

尹朝:「怎麽回事,你男人也不懂?」

元燦霓坦誠:「他不在家,你幫我看看啊。」

大晚上的,尹朝估計挺無奈:「就一張圖片,我怎麽看得出來?」

「我給你發視頻?」

不一瞬,尹朝切成語音通話:“家裏沒其他人了?”

元燦霓說:“就我。”

尹朝咋呼咋呼,“你男人工作比你還拼。”

“他、住院了,康複訓練,”元燦霓無助道,“朝哥,要不你過來幫我看看,我給你叫車。實在沒辦法了。”

秋冬相對幹燥,缺一天的澡本無大礙,但元燦霓就沒法穿短打在被窩“劃水”,直接影響睡眠質量,問題不容小觑。

尹朝允諾過去,但沒答應要車,剛好在附近,便騎着電力牛逼的小電車抄近路飛來。

進門照例先抱怨門口安保嚴格,他的警官證都快成了贗品。

打量一圈,跟元燦霓第一次來時一般,感慨:“你家可豪華!”

“商宇家。”

煞有介事的強調。

“還不是你家!”

尹朝瞪她一眼,讓帶去看熱水器。

經過一番拆蓋檢測定位,尹朝解決了問題,“這個微動開關沒擡起來,打不起火,暫時用根牙簽塞着,湊合一下。白天你再聯系人徹底檢修一下。”

“朝哥,還是你厲害!我懷疑是就久沒人用,電器性能打折了。”

夜深人困,元燦霓不方便纏着他了解原理。

尹朝到花園推小電車,頭盔戴上,扣好搭扣,他下意識掃了眼這幢華貴而空蕩的別墅,“他多久出院?”

回答他的只有颔首與沉默。

“他怎麽舍得讓你一個人住這裏啊,安全是安全,這特麽多……寂寞啊,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

對別墅主人的怨言傾注在話語的停頓裏,尹朝已經足夠克制,沒直接說冷宮。

花園的黯淡或多或少替元燦霓掩藏的真實情緒,“最近比較忙,下班回來沖涼完基本就睡了,周末有精力再找你們玩。”

話已至此,尹朝不好再揭人傷疤,叮囑以後有事盡管找他,多晚都可以。

元燦霓靈光乍現,喊他等一下,匆忙轉身跑進屋裏,然後提着一袋東西,要往他車頭籃塞。

“幹什麽!”

他手忙腳亂壓住車頭籃的蓋子。

“新鮮的車厘子,今天剛到,本來打算明天帶去給你們。”

元燦霓說完,準備把東西往車頭挂。

“不要!”

“拿着!”

“說了不要!”

“給你就拿着!”

尹朝顧頭不顧尾,差點給她得逞。兩個人你推我擋,互不相讓,肢體不免相碰,狀似情侶嬉鬧。

若不是尹朝心軟妥協,拉扯得持續到天明。

“行啊你,都實現車厘子自由了。你很像我媽知道嗎!”尹朝佯怒瞪她一眼,“過年也是這樣給我小姨塞年貨。”

“就是跟芳姨學的,”元燦霓大功告成,嘻嘻舒一口氣,“拿好。”

尹朝只能好生挂穩車厘子,“明天順路我拿一點給姜博士。”

這一瞬,忽然一陣強光掃來,定格在他們身上,像結局高光似的。

熟悉的邁巴赫停在路邊,文叔先下,從後座取出輪椅,再把商宇接下來。

元燦霓目瞪口呆,木然走近幾步,“哥……你怎麽從醫院回來了?”

商宇像剛從被窩裏爬出,睡衣外面套着夾克,輪椅削弱他的氣場,略顯潦草而急切。

瞥了一眼光亮處的男人,眉頭定格式緊皺,聲音涼薄,“我還來晚了,沒趕上精彩部分。”

作者有話說:

下章入V,歡迎支持;

每天現碼,就沒有加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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