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長輩們歸位, 元燦霓失去報複機會。
經此一役,兩個人難免尴尬,正襟危坐跟等領導批評一般。
商奶奶當真找到切入點, “帶我們參觀一下你們的新房?”
裝修一直是桂明姍和商義民跟進, 商奶奶還真沒有來過燕靈湖。
商宇便和元燦霓一起領路。
商奶奶邊看邊感慨:“你們年輕人喜歡的風格就是不一樣,現代,時尚,你爸媽就喜歡實木,特別中式。”
商宇在前頭陪着商奶奶,到三樓小套間門前, 率先發現大bug。
元燦霓竟然忘記收自己的被鋪,灰藍底蝶戀花的圖案, 跟其他房間的純色系大相徑庭, 枕頭邊“遺落”一個插線的充電寶, 抽屜沒有推合, 還留着一指寬的縫隙。
商奶奶納悶道:“霓霓住這邊嗎?”
桂明姍同樣咦一聲,原來打算設計成嬰兒房,但商宇覺得操之過早, 暫時當普通房間。
元燦霓下意識尋求目光支援。
商宇卻沒看她,淡定說:“有時她加班太晚, 回來我已經睡下, 怕吵到我就住這邊。”
元燦霓一顆心放下大半,不知該驚嘆商宇的臨場反應能力, 還是瞞天過海的技術。
“是啊,每周都有一兩天加班比較晚。”
桂明姍的臉上看不出懷疑。
商奶奶恍然大悟, 感嘆:“你們公司真不人性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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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辦法, 行業就是這樣。”
元燦霓趁他們離開, 殿後溜進房,輕踢一腳抽屜,終于把“雙截棍”藏好。
歸隊撞上商宇“你真行”的眼神,不好意思癟了癟嘴。
商奶奶低頭叮囑商宇:“你吩咐阿姨多給她做好吃的,食療補補。”
工作日元燦霓只有早餐在家吃,趕時間含糊兩口,食物下肚,恐怕很難“療”出成效。只能周末犒勞一下。
商宇還是答應老人家。
桂明姍沖元燦霓說:“你們整天對着電腦,肩頸是比較容易酸脹。我記得你們公司附近有一家水療會所,改天我給你張卡,你有空可以過去按摩放松一下。”
元燦霓笑道:“謝謝伯母,周末加完班正好可以考慮。”
桂明姍唏噓道:“你如果覺得一個人無聊,還可以帶上同事朋友。”
最後的詞眼刺激出不太美妙的回憶,商宇不由蹙眉,盡量放平聲調。
“哪種會所?”
桂明姍一個老江湖,豈能聽不懂商宇的潛臺詞,何況知子莫若母,兒子立刻繃緊的情緒實在昭然。
“就是進凱他媽媽也經常去的休閑會所。”
元燦霓不做他想,桂明姍推薦的肯定不會錯,一句話無形寬解了商宇:“改天我叫上婧婧一起去。”
商奶奶奇道:“哪個婧婧,你表姐姜婧?”
元燦霓一直游離在元家邊緣,逢年過節不見人,兩家長輩都不清楚她跟姜婧交好。
但也不是見不得人的關系。
“對,我們上次還一起去動物園。”
桂明姍一知半解,猶疑道:“商宇也去嗎?”
“對啊,還有卓泓哥,和芳姨那個當刑警的兒子,”元燦霓回過神來,掃了商宇一眼,“忙忘了,沒來得及跟你們說。”
商奶奶喜上眉梢,一副哄小孩的語氣:“出去玩是好事啊!動物園多好,樹木多,呼吸新鮮空氣,還有各種動物。”
動物園的空氣怎麽叫新鮮,商宇受不住親情攻勢,無奈道:“奶奶,你很久沒去動物園了吧。”
“是啊,下次帶奶奶去呗。”
竟然輪到商奶奶跟孫子撒嬌,還不忘咯咯笑。
元燦霓掏出手機,“奶奶,我這還有視頻。”
這出恩愛表演可圈可點,晚飯後,桂明姍臨走還把元燦霓拉進家族群。
元燦霓習慣性幫阿姨收幾個碟子,正準備洗手送人,商奶奶發話讓商宇送就好。
商宇會意,望住她:“你是不是還要寫周報,去忙你的吧,早點忙完早點休息。”
別人大概要說一些家庭內部的話,元燦霓沒來由想起寄人籬下的日子,游離在外,參與不到核心,偏偏外人都覺得她是元家人。
臉上還是堆着笑,暗示自己不要小題大做,“好,奶奶伯母,下次我們再回去看你們。”
商宇在負二層的娛樂廳留了一下客。
兩位長輩果然有話要說。
面對家人,商宇那股有恃無恐的惡劣忍不住冒頭,“媽,有什麽事等我回荔茵嘉園再說不行嗎?”
桂明姍跟商奶奶交換一個眼神,嘆道:“叫了幾次你都不願意回去……”
主題無非是追問康複進程,公司情況,以及夫妻感情。
商宇沒一樣拿得出手:複健還沒大進步;公司都是許卓泓忙前忙後;夫妻感情,可笑,沒有夫妻之實,哪來的感情。
見兒子又陷入被動模式,當母親的不得不手動激活。
桂明姍試探道:“本來這話應該你爸爸問你比較合适,但他拉不下老臉。”
商宇隐隐嗅到不對勁。
“媽媽和奶奶就想關心一下,你和你老婆生活上有沒有碰到什麽難題,啊,就是夫妻間的……”
桂明姍跟平常給員工講話似的,附上一個互動的手勢。
血液湧上他的臉,一半是尴尬,一半是煩躁,最後變成一副臭臉。
“沒有!”
兒子說“0生活”,母親理解為“0困難”,當然後者沒看到“結果”,還将信将疑。
桂明姍好言勸道:“沒有就好,我和你爸的建議是希望暫時做好措施,小孩這事不着急,等你身體和生活穩定再說。”
商奶奶面色陡變,如遭背叛:在家商量好的一起催生,怎麽就棄明投暗?
手一揮,打斷道:“還要等到什麽時候才算穩定?我看現在就很好,很穩定!上次我沒說錯吧,結婚沖喜啊,看看阿宇現在精神多好。要我說,孩子還是早點生,孩子是福氣,能轉運啊!”
商宇氣極反笑,望着各執一詞的長輩:“你們想來說服我,倒是先吵完統一意見啊。”
留意商奶奶又準備哭慘,什麽一條腿跨進墳墓雲雲,“奶奶,您一定會長命百歲,不用再說那些話。”
商奶奶給說中心事,嗔怪地努了努嘴,眼神又想拉攏桂明姍。
桂明姍想得比較深遠,男人的事不能急,越急越“不能”。她用百倍于剛才的委婉和關懷,說:“如果,媽媽只是說如果,有什麽異常,一定要及時上醫院。當老婆的一般臉皮薄,不好意思主動提。男人就該主動一點,是吧。”
商宇回想起當初穿紙尿褲躺病床,桂明姍在床邊抹淚,是不是有一部分擔憂兒子可能無法人道。
上高中時,桂明姍裝不經意問過他和元燦霓的關系,他當然否認早戀。
桂明姍大概不信,語重心長叮囑,他還年少,對另一個人負不起責任,不要因為沖動,耽誤自己和她人前途。
父母的不信賴激起他的逆反心,商宇反駁:“我連人家的手都沒牽過,你們真是鹹吃蘿蔔淡操心。”
桂明姍說只是打一下預防針。
熟人圈裏确實有前車之鑒,如果兩個人家境相當,又都不是讀書的料,幹脆結婚生子還算較好的結局;更多是偷偷去醫院處理掉,花錢消災;也有私生子糾紛,甚至鬧出過人命。
一般男生有父母擦屁股,都能善終;女生承受傷害比較多,如果家境不太好,更是雪上加霜。
同一件事,桂明姍當年與現在的擔憂截然不同。
他們一定跟醫生讨論過這方面問題。
如果他真的站立無望,能有個孩子也是一種寄托。
商宇惱羞成怒,胸膛起伏,只恨沒有趁手的東西揚了。
“我跟她的事,不用你操心!”
雙手青筋暴凸,他用力劃着輪椅掉頭,背對她們,脊梁骨硬挺筆直,厲聲厲色:
“你們可以回去了!”
元燦霓聽到汽車引擎聲,過了大半小時還不見商宇上樓,便逐層往下逛,最後在健身房找到人。
商宇扶着車把,走了神,完全讓機器帶動。
元燦霓騎上動感單車,儀表盤發出提示音,商宇才扭頭看她一眼。
“奶奶和伯母回去了。”
商宇應了聲,好像在回避她的目光。他重新調成手腳同步模式,雙手動起來,避免走神。
元燦霓不着痕跡打量幾眼,看不出個花樣。
阻力調大,站起來猛踩單車,讓郁悶跟汗水一起排掉。
商宇看她一頓發瘋操作,頗有微詞:“剛吃完飯那麽拼幹什麽,小心胃痛。”
“都吃完一個多小時了!”
“……”
元燦霓字斟句酌,拐彎抹角:“聊天太久沒注意時間了吧。”
“沒注意……”
商宇掃一眼手機,悶悶扔出一句,此後無話。
如果商宇跟她透個口風,表明都是一家人,沒什麽好瞞着的事。偏偏他閉口不言,元燦霓雖然進了家族群,恐怕還是一張陌生面孔。
婚禮就是最好的介紹儀式,就像公司的迎新會一樣。
事态發展超出預料,感情波動脫離管控,等她的需求上升到一個正常妻子水平,商宇又無法滿足,也許這一次的分開會比當初更激烈與決絕。
大概,還是保持單純的室友關系比較安全。
鍛煉完畢,商宇跟元燦霓一同乘電梯回三樓。
一個左拐,一個右轉。
商宇劃到門口才醒悟,扭頭揚聲:“你是不是該回這邊?”
元燦霓扶着門,探出半邊身:“剛才你們聊天,我就搬回來了。”
剛想說“費那個勁”,又覺并無立場,商宇悻然改口:“看來确實聊了很久。”
元燦霓露出個笑,“洗了澡早點休息吧,晚安。”
商宇愣了片刻才進房,回過味來元燦霓剛才的笑容有些敷衍。
她直達眼底的笑意總是帶着不可控的神經質,單純到稍顯癡傻,卻能觸動人心。
他不知道哪裏出錯了。
洗了澡,商宇回到衣帽間,掀開浴袍,沒有如以往立刻換睡衣。
他停留在全身鏡前,端詳無法自如舒展的軀體。
寄生輪椅一年多,他的雙腿雖沒有明顯的視覺失衡,比起出事前,肌肉還是不可避免地流失,虛弱感無處可藏。
費了點勁,他把兩條腿撇到地上,敞開,那窩畸卷的毛發跟着舒散。
那處仿佛聽到他內心的召喚,悄然而動,半耷拉着等待統禦。
商宇緩緩上手,抻平了褶皺,注入剛性,塑造出底部的一道凸棱。
粉冠不斷從進出他的虎口,中心開着一粒小眼,偶爾湧出一兩滴青澀淚水。
衣帽間跟元燦霓的卧室共用一面牆,想象給予眼力無可匹敵的穿透力,他盯着鏡中自己,似看到了另一幅畫面。
元燦霓開足空調,穿着輕盈的吊帶睡裙。靠坐床頭,支起膝蓋,裙擺自然滑向屁股。
布料比糯米紙厚不了幾分,流動着一種輕盈的性感。
手中把玩“雙截棍”,回想白天那一幕意外,商宇的眼神仿佛殘留在玩具上,隔着時空盯住她。
他暗炫自己“很行”,她便讓玩具代勞一下。
擺成截石位,扁長潮潤的薔薇稍稍舒張,吞噬了“雙截棍”梭形那一端。扶穩O型口吸住外面,她啓動按鍵。
脈沖嗡嗡,攪亂理智,元燦霓卻依舊記得第一次對商宇動歪念那一刻。
中考完畢,她盼來宜中的錄取消息,沖去他家,想跟他分享第一手喜事。
對講機告知商宇外出游泳,她說一會再來,剛轉身,一道高大的身影攔在眼前。
泳池就在荔茵嘉園,商宇披條浴巾就回來了。
頭發滴水,手握泳帽,沒特意照顧的浴巾自然敞開,遮不住一身張揚的肌肉曲線。
元燦霓只在漫畫裏見過類似畫面,真人版的沖擊性無可比拟。
這一刻,她才真切确認了男生與女生的區別,第一次懂得羞怯與慌張,眼神不知該落向何處。
商宇也反應過來,攏了下浴巾,問是不是錄取了。
“嗯,”聲線還在微顫,紅着臉抿出一個笑,“以後又可以和你同校了。”
商宇的笑比夕陽耀眼,“我就知道你能行!”
那時元燦霓還沒正式看過片子,不知道細節操作,只從熒幕作品的含蓄片段,構想出一個大概。
她隐約把被子當成他,死死抱着,絞出水,在被窩憋得臉紅耳赤,心跳時常。
一如現在。
多了小玩具照顧細節之處,多了自娛自樂的大膽,快樂與戰栗即刻抵達。
後來商宇領她進屋,套了一件T恤出來,遞給她一個盒子,作為錄取獎勵。
裏面是一部新手機,元燦霓立刻蓋上盒子推回去,“你給我的電話手表還能用。”
她從口袋掏出證據,攤開在他眼底下。
手表磕磕碰碰,屏幕已然粗糙,她還當寶貝似的。
商宇以物易物,取走手表放上手機,“傻妹妹,誰上高中還用電話手表,拿好。”
元燦霓只能接下,站在書桌邊,低頭取卡換卡。
多年後的今天,商宇依然可以發誓,當時并非有意盯視。
她稍稍弓着背,白T恤繃出內衣隐約的輪廓。
他站後側方,一目了然。
不再是去年半截的小背心,而變成帶搭扣的細帶,擁有另一個代表成熟的名稱。
兩年過去,半真半假說要當他唯一女朋友的小女孩長大了。
他依然可以叫她傻妹妹,愛慕者卻會動情地稱之為少女。
“哥,我是不是該買個套?”
元燦霓忽然扭頭,像察覺他的龌龊。
他吓一跳,不但心虛,還想岔了,黑着臉:“買什麽套!”
“套手機啊,”她晃了晃屏幕正在啓動的智能機,“萬一摔了磕了怎麽辦。”
“手機殼……”他糾正,多此一舉,又極為生硬。
元燦霓示意電話手表,“我叫慣了,電話手表就是套進去的。”
商宇還記得那晚做了夢,次日起床不得不換一條幹爽的褲子,被單跟着遭殃,躲了她幾天。
以往的夢境都看不清人的臉,他确定看到了花生碎般的小雀斑,白皙而輕薄的肌.膚,波動的弧線……
回憶與想象一同擠進他的腦袋,錯雜而清晰,渺遠而深刻,情緒橫沖直撞。
那一粒小眼噗出醇濃的眼淚,濺上他的指緣和地板。
商宇真正癱在輪椅上,合上眼,微仰頭,餍足又空虛,沸騰又孤獨。
一牆之外,元燦霓趴在床沿,如瀕死之魚。發蔫的薔薇還銜着梭形,毛發挂滿白珠,指尖沾着自己的味道。
玩具能給予快樂,卻無法完成一個簡單的擁抱。
她不缺快樂,她渴望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