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商宇證明自己清白的現場, 讓元燦霓覺得像逼供。
有一點點受用,更多的是無所适從,害怕商宇把自己一層一層剝給她看, 側面印證她的無理取鬧。
新的一周并無新鮮事, 文叔每天會發訓練視頻給她。
商宇雖然像小孩重新學走路,可惜不像小孩一天一個樣,每天都會進步。他像一只蝸牛,慢吞吞前行,留下扭曲鮮亮的痕跡。
周末,多了商奶奶這位VIP, 可謂興師動衆,元燦霓一路提起一百倍的精神應對。
商奶奶比元生忠年輕幾歲, 精神不可同日而語, 路上像第一次參加春游的小學生, 格外興奮, 跟元燦霓反複唠叨這孫子終于肯讓她去探望。
“這男人結了婚就是不一樣,肯聽老婆的話就順眼多了,”商奶奶絮絮叨叨, “剛出事那會他們瞞了我好幾個月,阿宇說好三四月回國, 一直拖一直拖, 拖到六月紙包不住火,才跟我坦白。他媽媽還說出去幾個月是出差, 哪有去那麽久,家裏的生意又沒做到美國。”
元燦霓說:“他也是怕你着急, 飛去美國可不比去省會。”
“是啊, 不讓我去美國看他, 我可以理解,後來都回國了,還不讓我去看——”
時隔數月,商奶奶依舊委屈得撅起無花果幹一般的嘴巴,音調哀哀。
“人也像換了一個人,脾氣特別差,跟他爺爺剛坐輪椅那時候一模一樣。”
元燦霓艱澀道:“他自己也難以面對……”
商奶奶雙手自然交握,置于膝前,“他跟你也發脾氣嗎?”
元燦霓猶豫一瞬,最終還是如實搖頭,“幾乎沒有。”
如若存在,她面對元生忠數年河東獅吼,自然積累不少避禍經驗,走為上策,影響不大。
商奶奶笑容暧昧,手指虛點她門面,洩密一般忽然壓低聲:“我就知道他對你很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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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總歸是他的合法妻子。
元燦霓心裏自嘲。
“他出國的第二個年頭——還不夠一年——春節沒回來過年,就讓我在他房間的衣櫃裏找一個盒子,出了年有空叫人送一個盒子去你爺爺家,這麽大——”
商奶奶比劃足足有一個車座位大小的形狀。
元燦霓無法勾勒出盒子的原始模樣,随口附和:“那麽大啊。”
商奶奶說:“包裝得好好的,看不出裏面是什麽,我記得挺輕的,就猜是不是裙子鞋子包包啊?”
商宇即使不在眼前,也有人幫忙一層層剝開他的心,元燦霓如坐針氈。
一頭霧水中,隐隐湧動着不安,或許還有後悔。
“送我爺爺家?給我的?”
商奶奶爽朗而笑,“總不能給你爺爺吧。”
元燦霓陪着幹笑,“說得也是。”
年老遲滞的腦袋終于轉過彎,商奶奶困惑道:“你不知道?我親自送過去的啊,聽阿宇那麽正經拜托,說給你的成年禮,我正好有空就順便走一趟,你爺爺親手接的。我沒記錯。”
商奶奶煞有介事扶一下金鏈細邊眼鏡,努了努嘴,點點太陽穴,“我老眼昏花,但是記東西還行的!”
元燦霓呵呵笑,說謊不是習慣,便含糊道:“時間太久,差點忘了。”
商奶奶似有遺憾,感慨一句:“兜兜轉轉,幸好你們最終還能走到一起。”
激動了一大早上,商奶奶開始打哈欠。元燦霓讓她稍作歇息,一會便能到。
時隔數天再見商宇,元燦霓的眼神像透視,能洞穿盒子的秘密。
可惜他猶如驚弓之鳥,眉心微蹙,征詢的目光中帶着猶疑,可能已經自檢一番:明明沒做什麽錯事。
元燦霓抿了抿唇,暫且壓下一探究竟的欲望,默默聽商奶奶跟他絮絮叨叨。
早晨迎來夏季第一場暴雨,天氣陰晴,氣溫較往日舒适。
商宇下午臨時沒有安排項目,換上自己的衣服,套上護腕,提議溜出院陪她們轉一轉。
商奶奶一路走一路感嘆城市變化大,跟十幾年前比全然兩副模樣。
商宇偏頭問元燦霓:“你以前來過省會嗎?”
元燦霓想了想,“小時候來過一次,跟我媽來培訓,當天往返比較匆忙,沒什麽印象了。”
商奶奶鄭重囑咐:“阿宇,等哪天你不用天天住院,就帶霓霓多出去旅游,到處轉轉。年輕人就該多看看世界。”
商宇應聲,停下帶牽引頭的輪椅,倉促撫一下元燦霓的手背,示意在跟她說話。
“先想想度蜜月去哪裏。”
只要跟商宇在一起,元燦霓已然習慣感知“一米四”的目光,立刻聽出是跟自己講話,聽不出的是他的心思。
她放棄探詢他的眼神,如若他是在長輩面前說場面話,他出招,她便敢接招。
“有範圍嗎?”
商宇笑,“地球以內,簽證能到的地方,我都随你。”
“我想去你上學的城市看看。”
不假思索的聲音一改以往的沉悶,如許願般輕盈而堅定,很容易洩露朝思夜想的痕跡。
商宇斂了笑,帶上十二分的認真,“我們可以從你上學的城市起飛。”
他的許諾搭起一座虛拟的橋梁,連貫兩座曾留下他們身影的城市,也似乎連通了彼此相隔的八年。鴻雁傳書失效的歲月,幸好還能夠用蜜月彌補。
元燦霓心頭微震,繃不住的笑意在唇角漾開,非要強裝若無其事:“我當真的啊。”
商宇也笑,“多大點事。——不過冬天太冷,你的婚假休了嗎?”
“才三天。”
“加上國慶,如果再能請幾天年假,半個月勉強夠用。”
除了第一任前男友家,元燦霓還沒去過很遠的地方旅游,期待中也有毫無計劃的緊張。
商宇又問:“你喜歡秋天嗎?”
“嗯……”
“那我們秋天去,剛好也是在秋天認識。”
商宇仰頭與她說。
越聊越細節,方案幾乎落地,她的驚喜裹着茫然,後勁強于初嘗,感受真實而複雜。
除了緊張,也許還有一絲絲對浪漫的幻想。
商奶奶一直如旁觀者,卻更像見證人,笑着說:“我突然走得有點累,讓阿文來接我回去休息吧。你們難得見一次,好好逛逛。”
不多時,文叔推着另一輛輪椅将商奶奶接走。
商宇問:“你累不累?”
等人的間隙剛好坐了一會,元燦霓搖搖頭,“你呢?”
商宇略帶自嘲,“我一直坐着。”
商廈近在眼前,元燦霓示意:“我想逛衣服。”
商宇調轉方向,“走吧。”
“我可能要試很久。”
“我自帶座椅,哪裏都可以坐。”
之前跟商宇逛街,不是直赴珠寶店便是飯店,鮮少随心所欲出門。一來他行動不便,二來時間實在打緊。他們像兩個工作狂,各自忙碌。若不是夫妻,情侶相處凋零冷淡,恐怕早已亮起紅燈,開始考慮感情走向。
元燦霓跟商宇像普通情侶一樣逛了幾個小時的街,順便吃了簡單的晚飯,大包小包或挂或放在他的輪椅上。
文叔把戰利品帶回家,元燦霓送商宇回病房。
等在電梯前,元燦霓不禁轉了下發酸的腳腕。
“累了?”
礙于“一米四”的視線,商宇很容易發現她的小動作。
元燦霓坦誠點頭。
“過來。”
他拍拍膝頭,記不清第幾次邀請她落座。
由于住院部禁止用輪椅牽引頭,商宇的座駕又回歸最普通的功能,成為名副其實的11路“自行車”。
晚間出入人員稀少,元燦霓便坐過去,輕輕背靠他的胸膛。
“會痛嗎?”
“不會。”
商宇很自然将下巴墊上她的肩頭,順勢吻了吻耳垂——也許這才是他的醉翁之意。
電梯門嘩啦打開,空無一人。元燦霓剛要擡起屁股,卻給一條“安全帶”扣住,命令的男聲含着蠱惑:“坐好。”
商宇手腕爆出青筋,有力劃着輪椅,“載”着她一齊進去。
元燦霓用盡每一分精神提防翻車或者卡殼,然而無事發生,他們順暢地進入寬暢的電梯,成功調轉方向。
遺憾電梯箱壁不反光,看不見他們重疊的模樣。
叮的一聲,抵達目标樓層。
電梯門剛縮回去,門口密密麻麻站着一片人,剛開完會的主任、醫生、護士和面孔稚嫩的實習生,齊齊堵在門口,盯着姿勢親密的俊男美女。
元燦霓霎時如被班主任逮住的早戀學生,雙頰飛紅彈到一旁。
商宇更熟悉外面這群人,再淡定,也紅了耳根。
主任跟商宇家裏算半個熟人,當下開玩笑:“誰的病人啊,偷溜出院談戀愛也不管管。”
醫護人員憋着笑,後排被擋的忍不住或探頭或跳躍,夾道相迎,氣氛湧動,恍如明星接機。
商宇不失風度跟主任打過招呼,跟在元燦霓身後出電梯。
元燦霓把人送到,轉身要走,卻被一把拉回去。
“親一下,好多天沒親過。”
預告再直白,也比不過他的進擊。
直接,強烈,一擊即中。
跌回輪椅的那一刻,元燦霓就給他精準捧住,隔着棉墊變形;“半邊葫蘆”推上了鎖骨,漸漸通暢無阻,從指縫漏出。
他剪着她的尖端,似斷非斷,痛覺激活神經,末梢分外活躍敏銳,沒有錯過每一寸的體溫與擠壓。
扣眼落空,門襟豁開,涼意泛漫,兩個小小的粉鍋蓋給擰成了鮮紅。
輕盈的快樂從她的嘴角逸出,危機感随之而來,元燦霓慌張望向帶窗的病房門,卻想不起剛剛是否有人經過。
“鎖了。”
他将她搬到床沿,後撤一段,潦草拉上遮光簾,圍攏出一方狹小的世界。
光線昏昧幾度,暧|昧發酵幾分。她低頭,他仰頭,同時坐着,落差可以忽略不計。久違的平等裏,氣溫似因重新合成的擁抱而稍稍上升。
商宇彎腰,吃着一邊,掐着另一邊。兩個小小粉蓋交替給塗得涼津津,又像快要被咀爛。
元燦霓攬着他的腦袋,臂膀感受他發梢的細碎刺癢,不知不覺用勁,壓縮彼此間距,幾乎悶壞他。
破壞欲隐然而生,他們成為獵人,也互為獵物。
商宇飽嘗過兩團暄柔,便放倒她,迎面枕上她富有厚度與彈性的小肚子,溺在肌膚與脂肪的溫柔質地裏,随着她的吐納淺淺起-伏。
元燦霓像托着一只皮球,收着氣,赤露兩塊有致的髋骨。
光潔的腳踝被商宇撈起,握住,抹開一雙單鞋,擱在被單邊沿。
裙擺自然流向髋骨,白色的三角蕾絲見了光,給他簡單一抹,邊緣支棱出些許卷曲的黑絲。
元燦霓偏頭,只能勉強瞥見他的眼神。
從未被如此長久注視,她不由收縮又舒張,流了一口,在棉布浪底暈開了一個半透明而不規則的斑塊。
熾熱的貪求支配了商宇的理智,指端觸上斑塊那一瞬,他全線失控。
他沉腰埋頭,鼻尖替換指端,輕嗅慢拱,直至鼻息變熱,鼻梁起潮。
元燦霓盡然凍僵,膝蓋處在開合的糾結裏,時而鉗住商宇毛茸茸的腦袋,讓比基尼區更為溽熱,時而大大敞開,給他換口新鮮空氣。
當商宇拉開最後屏障,三角蕾絲布流至腳踝,他溫吞而靈動,親昵地攪出她的味道與涔涔水聲——
元燦霓望着方格的天花板,腦袋一片空白,髋關節處喪失氣力,近乎搐動,。
她用掌緣死死封住聲音,堵不住的鼻息仍洶洶難平。
忘我的那一瞬,似有靈魂共鳴的幻覺。
倏然間,門外人聲由遠及近,不知是對方偶然揚聲,還是他們忽略太久。
然後,聲音停在門口。
商宇附着元燦霓,彼此凝神谛聽,一動不動,既怕預判錯誤壞了氣氛,又擔心來不及逃遁。
醫學名詞蹦出幾個,側面佐證身份,似乎下一瞬間,病房門會吱呀推開,白大褂夾着文件夾走來。
兩人心跳咚咚,狂亂到病态。
就在商宇準備拉過被子的一瞬,談論聲伴着足音遠去。
小小的意外加速了他們的步調,商宇擡腰放出蓄勢已久的禁锢,拖過元燦霓,讓她的後膝蓋挂上輪椅扶手,用膝頭托住她的後背,讓她叉住自己。
然後他前後劃動輪椅,形成一種變相的主動。
元燦霓第一次獲得幾乎100%的被動享受,莫名契合傳統的想象,似乎離普通夫妻更進一步。
久曠難耐,顧得不病床微妙的嘎吱,元燦霓情不自禁撐起雙肘,配合他的節律,一起癫狂,一起停歇。
病房恢複安靜,不寧的是彼此的內心。
倉促拾掇後,元燦霓變成癱倒的病號,耷拉在條紋被單,望着他走神。
商宇勉強調整過來,欠身俯視她的小雀斑,抹出她花瓣型的發際線,往光潔的額頭印了印。
“霓霓……”
“嗯?”
他們的聲音都帶着酣然的沙啞。
商宇眼神含着相悖的哀然,“你有沒有想過,以後我可能會一直處在平臺期,然後變成極限,只能象征性走兩步,一輩子離不開輪椅……”
元燦霓怔了怔,悄悄挪動,離他更近,“為什麽你總把自己的情況往嚴重裏說?領證前這樣,現在也這樣。”
商宇說:“我總怕你會後悔跟我在一起。”
元燦霓望住他,捧印着他的臉頰,似要把手感錄入記憶。她輕輕搖頭,頭發在枕頭窸窣而響。
商宇蹙眉,“我不許你哄我。”
元燦霓垂下手,拉過他的,親了親手背,依舊聞到一股熟悉的殘香。
“我工作不久正式談了第二次戀愛。”
商宇眼底掠過一絲困惑與拒斥。
她不管不顧,抓住轉瞬即逝的勇氣,繼續傾訴:“被劈腿了。”
“……”
商宇扯了扯嘴角。
“本來很難過,過了幾天聽說你出意外,當時第一個念頭就是飛去美國,可是我沒有錢……”
她一癟嘴,悲涼的往事意外出現滑稽的效果,商宇不由噗嗤,可悲劇的後勁上來,便再也笑不出。
“我很難過,很難過,卻不是再為被劈腿難過了。從那時候起,我就知道還想跟你重修舊好……我還想跟你好……”
突兀的轉折超出商宇的預料與控制,怔忪一瞬,痛苦與遺憾淹沒了他。
他抱住泫然的臉龐,卻無法扭轉過往的命運。
他從喉嚨嘔出顫抖的質問:“既然那麽舍不得,當年你為什麽要放開我,我明明準備跟你表白,你卻、你卻說讓我從你那裏‘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