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待在宮裏吧
白纖從小身子骨就弱,又是寧安侯府白家唯一女嗣,白家人對她更是百般溺愛,不舍得讓她受半點委屈。
又身體緣故,不得不在府上療養,如今,好不容易能出府游玩半日,結果被帶進了宮。
又遭受如此待遇。
唇上傳來痛意之時,白纖已然忘了眼前人是當今尊貴的天子,宕機的大腦只知曉得要反抗一下。
白纖凝着那已經開始泛紅的下巴,停頓在半空中的小手在抖。
纖瘦嬌軟的身子也是。
蕭琨玉臉微微偏着,锢在那仿若輕易能折斷的纖腰上的手,正感受着她的顫抖,上好的錦裙質感,隐隐曼妙的身段。
他的手來到她細嫩的脖頸。
她抖得更厲害了些。
那雙汩汩動人、盈滿春色的杏眼浮上了懼色。
那麽脆弱,易碎。
跟夢中的她一般,沒有任何差別,甚至還要鮮活些。
前世他無端喪命,重生在了先帝薨逝半年後,他也登上了皇位。
可前世的記憶似是太過久遠,一些零碎的記憶如同散落在雪地上的枯葉,七零八落。
重生不多時,心中空落的感覺更是與日俱增,時不時的悲涼自心底生出更令他疑惑不解,但前世的記憶又在告知他,不可輕易懈怠。
如今夢中那張無比清晰的臉龐出現在眼前,蕭琨玉原本是該要警惕的,只是身體比他大腦更快一步反應,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同她接觸,親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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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琨玉俯下身,額碰上她的額,眼眸半阖。
淡淡的檀香混雜着一絲藥香撲入她鼻中。
從脖頸往上,蕭琨玉撫摸着她臉上的軟肉,溫熱氣息吐出。
“纖纖?”
當蕭琨玉試圖從她眼中找出重逢的喜悅,可沒有。
全是陌生和敬畏。
她的表現是那麽的不刻意,如此真實,像是第一次見到他,還因打了他怕遭受懲罰而害怕着,不像這宮裏的人。
不像夢中愛依偎在他懷中甜甜笑的她。
蕭琨玉緩緩直起身子,手從她身上撤離,濃顏面上恢複了一貫的冷淡,只是陰郁氣息更濃,令人望而生畏。
白纖沒有掉腦袋,被帶到南祿閣時,她還陷入在剛才驚恐的狀态中。
如此親昵的稱呼從蕭琨玉口中說出,不但沒有消除她的恐懼,反而令她更加畏懼了。
白纖有些惴惴不安。
她不曾在外待過這麽長時間,看着窗外日照,已是午時。
不知祖父有沒有知曉她被帶進宮一事,應當是知曉了的。
再等等就好了。
祖父定是會來帶她回去的。
白纖手放在胸口處,在心底安慰自己。
待心完全平靜下來,膝蓋這會隐隐傳來痛意。
白纖垂下頭,小手按在上面,揉了兩下,不滿嘟囔,“我這破身子……”
正揉着,白纖餘光似瞥見了什麽,她停下動作,側頭望去。
只見禦案那邊,鋪滿了貴重的絹畫,依稀能瞧見上面的筆墨輪廓。
白纖不禁起身走近,只是走到一半,她步子一頓。
視線定在那絹上,白纖唇瓣微微抿起,杏眼泛着誘人水光,溢滿了詫異。
——這絹上之人,不正是她麽?
接着白纖眸光一閃,思路一些捊清,豁然開朗,似是明白了什麽。
近日盛傳之事,先是陛下畫作被盜,接着官兵巡邏,恰好她外出游玩,加上她同這畫上人的模樣如出一撤,自是……
原來當今聖上不砍她腦袋是這個緣由。
但白纖轉念一想,她待在府邸裏多年,未嘗見過皇上,身在高位矜貴的皇上也未曾來過寧安侯府上,皇上怎麽會畫出與她一般相像的人?
白纖烏霧般的眉不自覺擰起。
實在是匪夷所思。
南祿閣暖氣充裕,這個時辰點也正是她午睡的時候。
經過此事一折騰,身子也感到了困乏,那些古怪疑惑很快被綿綿困意覆蓋。
白纖手肘搭在扶手上,不一會便伏桌睡了過去。
不久醒來時,腰身脖頸一陣酸痛,白纖眼睛還未全睜開,直起身子,正欲伸展活動一下腰身,就見那禦案前多了個人影。
蕭琨玉懶散倚靠在憑幾上,眼仁漆黑,正靜靜注視着她。
白纖被吓得魂都險些沒了,堪堪抑住喊叫。
緩過來,一陣茫然過後,白纖忙欠身行禮,嗓音軟而細,“……皇上。”
迂久。
白纖擡眼看過去,禦案上的絹畫早已不見,只餘奏折堆積在旁。
果然那傳聞不假,當今聖上不理朝政确有此事。
蕭琨玉随手拾起一本奏折,翻來一閱。
“寧安侯白聞之嫡孫女,白纖。”
蕭琨玉忽地出聲,手執奏折,視線一掠,望向她。
白纖怔了會,垂着白皙的脖頸,“……是。”
卻未嘗想回了此句,後蕭琨玉不再出聲。
眼看天色愈晚,白纖心底焦灼愈盛,咬着下唇,烏眉擰成了一團。
終于,“……皇上,能否讓臣女”
還未說完,蕭琨玉打斷了她,“來朕這。”
白纖不解,但不得不從,她暗自深吸了一口氣,提步走過去。
“坐。”蕭琨玉眼神一擡,示意在他身旁。
“……”
白纖戰戰兢兢坐上去,此地不算大,冬衣繁複長身,難免觸碰到一起,她悄悄擡起眼尾睨一眼,藏于袖子中的蔥白纖指露出幾根,輕輕撚起裙裳,往自己身上攬。
做完這些,白纖吐出一口氣,好似這輩子的謹慎都用在了這裏。
不料這小女家家的舉止全落在了蕭琨玉的眼中。
白纖迎頭撞上他的目光,心頭難免一咯噔。
對他的敬畏、懼怕半點不遮掩,全流露在那張巴掌大的小臉、水波盈動的杏眼。
蕭琨玉放下手中奏折,鑲着金絲邊暗紋的長袖不經意地一拂,蓋在了她平放雙手的大腿上。
白纖霎時驚若兔子彈動了下。
接連被吓了幾次,白纖心頭有些惱怒,怨自己不夠出息。
同時腹诽着這古怪的陛下,老是吓她做甚?
她與他非親非故,不過天子子民關系,就因一幅畫,就将她帶進了宮,還讓她待這麽長時間。
到底要做甚?
沉思間,白纖又聞到了一絲藥材的味道——出自蕭琨玉身上。
她從小泡在藥罐子裏,對一些藥的味道已是深入骨髓,可這會,她卻分辨不出這是哪種藥材的香味。
難道這聖上患有病疾也是真的?
不過這不重要。
白纖深吸幾口氣,一鼓作氣開口:
“皇上,請聽臣女一言。”
蕭琨玉目光平靜凝視着她,那無波無瀾的眼神如深不可測的底洞,隐晦、神秘,看不透。
須臾,蕭琨玉将頭轉回去,目視前方,颔首應允。
白纖半垂着脖頸,緩緩道來。
“臣女知曉,臣女的容貌與皇上所畫之人一般相像,但臣女從未見過皇上,也未曾識得畫上之人,而且,實不相瞞,今日乃是臣女第一次見到皇上……”
正說中,張公公雙手拿着捧盒,低着頭躬身慢步無聲走進。
若有若無的香味萦繞在空,白纖口中話語如數咽了下去。
折騰快一天,聞到食物香味,白纖這才突然想起自己還沒進午膳。
身子骨本就不好的人,一日三餐更要謹慎對待,缺一不可。
白纖對這些吃食敏感,也是顧着身子不好的緣故。
張公公将禦膳擺在了另一桌子上,紅棗雪燕、羊奶、各色點心等,冒着濃濃香氣。
白纖瞧着,心頭蠢蠢欲動。
實在是這宮裏的禦膳做得精致,還看着富有食欲,連着碗筷也如是,雅致得讓人想珍藏。
這是老毛病又犯了。
白纖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準備繼續方才的話,蕭琨玉這時卻開了口:
“吃。”
“……”
如此言簡意赅令人無語回複。
饒是白纖再怎麽不谙世事,也看出蕭琨玉存了心不讓她回去。
但她一介未出閣女子,怎敢與這高高在上的天子對抗?
以卵擊石這事實在是吃虧。
眼下吃飽才是正事,方才的話可以留到後邊再說。
不管怎麽說,身子要緊。
她也相信,祖父定會來,帶她走的。
白纖天真地想着,全然不知他祖父白聞早已趕來京城,匆忙進宮求見陛下,讓陛下放了她。
張公公候在一旁并未出去,面上幾番欲言又止。
最後耐不住,出聲。
“陛下……”
蕭琨玉正瞧她吃得差不多了,轉而看向張公公。
得允,張公公繼續說下去,“寧安侯早已在偏殿等候多時,陛下您看……”
白纖正喝着羊奶,一聽,馬上放下杯盞,雙眼放光,沾着點奶色的上唇糯動,差點就要出聲。
祖父果然來了,她就知道!
那高興模樣如同焉了的植株喝到了水,神采奕奕,一下鮮活了起來。
白纖這般飽含期待盯着張公公,張公公不免感到有些許壓力。
畢竟陛下還在看着呢。
見張公公沒有繼續說出接下來她想要聽的話,于是白纖又将那炙熱的目光轉而放在蕭琨玉的身上。
畢竟掌控權全在蕭琨玉手上,誰讓人家是權傾天下的皇帝呢。
蕭琨玉似是沒看見,也不出聲。
似要将這沉默寡言、古怪難猜這一特性貫徹到底。
如若不是今日才見,白纖都要以為蕭琨玉是故意而為之。
不然,為何要這般對她?
白纖的脾性說不上壞,但也說不上好,初見她的人,會将她的容貌身姿等同她的性子,嬌且軟。
但熟悉之人才知曉,并非如此。
也許是期待太久沒等來想要的結果,白纖胸口悶着一股氣,也全将頂撞聖上的後果抛在了腦後。
不分由說,白纖一個站起,提起裙擺就要往外沖。
奈何腰帶給人一拉,身子不控往後一倒,坐在了蕭琨玉的大腿上。
攥着她腰帶的手轉而來她身子前邊,帶着骨感、青筋自然凸起的大掌覆在她腹部上。
頭頂傳來——
“想回府?”
白纖那個氣啊,氣得兩腮鼓鼓,咬着貝齒勉強蹦出:“是……”
“可我不想讓你回。”
瞧瞧,多麽理直氣壯,就因為他是天王老子。
“待在宮裏吧。”
怒氣已經占滿了她整個胸脯,任何人也無法阻擋她爆發。
——“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