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夢魇

回到寧安侯府時。

白纖整個人像是失去了神采,任由蕭琨玉抱着她回到了閨房中。

蕭琨玉将手放在她還在微抖的背上,一下一下安撫着。

白纖不知道蕭琨玉在這裏待了多久,直到深夜她睡下的時候,蕭琨玉還在身旁。

屋內月光落了一角落,帷幔靜靜垂着,偶爾輕輕浮動。

白纖又做夢了,這次是夢魇。

她看到寧安侯府淌滿了血,整個府上披上一層壓抑之色,壓得人喘不過氣。

半夢半醒時,白纖聽見自己的哭聲,睜開眼時,視線模糊一片。

但下一秒被溫暖的指腹擦拭了去。

白纖好似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哭,嗚咽凄涼的哭聲聽在耳中只教人的心沉在了酸水之中。

在無限往下墜時,她霎時捉住那唯一浮木。

頓時,蕭琨玉的氣息讓她一下畏縮,可又是莫名地令她感到安穩,最終還是緊緊捉着。

他還沒走。

閃過這個念頭時,白纖的眼淚也給蕭琨玉一一拭掉了。

她看到他五官掩于一片陰影之中,眼眸正凝視着她。

她沒說話,蕭琨玉也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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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纖太累了,這一覺睡得極其不安穩,醒來時也不清醒,情緒還沉在那夢中,無意識的,還在哭着。

在蕭琨玉一遍又一遍的輕撫擦拭,心中空落的一塊慢慢被填滿,她的哭聲漸漸停下來,不久再次陷入了沉睡。

再次醒來時,天已經亮了,蕭琨玉也不知何時走了。

秋棉踏進來時,瞧她醒來了,一夜的擔心憂愁頓時煙消雲散,浮滿喜色。

“小姐!可是有感到哪裏不适?”

白纖緩了一會,搖搖頭。

“昨夜聖上在這待到快天明,侯爺可是操心了一夜,聖上走後,我才敢進來看看小姐你……”

秋棉看一眼白纖的神色,然覺着此時這番話似是有些不妥,便停下沒繼續說了下去。

“不過小姐你也無需擔心,侯爺已知曉你無事,身體也無恙。”

白纖點點頭,“那便好。”

秋棉看着她一副恹恹無精打采的模樣,不由地想起昨日小姐回府時的模樣。

小嘴不知為何那般紅腫,整個人也像是沒了生氣,就像是……像被誰欺負了一般。

“小姐……”想着秋棉不免又擔心了起來。

“我無事。”說着白纖下了床。

秋棉伺候她穿了衣裳,又端臉盆進來給她洗臉。

一切弄好了,府上婆子也将早膳端了進來,在桌上一一擺好。

白纖走過去坐下,眼睛瞥到桌上放着一盒匣子。

正想問秋棉,秋棉也注意到了,便開口,“我也不曉得,不是我放在這的,可能……是聖上的東西?”

聞言,白纖動作一頓,随後将那匣子拿過來,打開便看到了那支銀簪。

一怔,須臾,白纖将那匣子蓋好,放回了原處。

秋棉在一旁,看她這般,也不免跟着憂慮。

握着勺子幾番舀着熱粥,待熱度不再燙人時,秋棉便放到她的跟前。

直到婆子走出了閨房,秋棉才将心底的疑慮說出來,“小姐……昨日聖上是不是……”

“欺負你了……”

白纖微微抿了抿唇角,舀了一口粥,停在半空。

“小姐心中若是有哪裏不快,可跟秋棉說的,秋棉絕對守口如瓶,不與他人說。”

白纖吃下那一口粥,溫熱的粥順着喉間到了胃裏,不甚覺着暖和了不少。

“他确實是欺負我了。” 又說,“秋棉,我這幾天暫時不想提他,也不想聽到有關他的話,你也不必擔心,我真的沒事。”

秋棉聽着,重重“嗯”了一聲又點頭。

“但是小姐如若心裏實在堵得慌,也可跟秋棉講的!”

白纖放下勺子,臉上打破一早而起的沉悶,笑了笑輕拍了拍她的腦袋。

“知道啦。”

這幾日,白纖都待在府中,哪裏也不去,又過上了往常般的日子。

只是,如果沒有蕭琨玉,沒有進宮那一事,也許她今日的心情會更好。

白纖待在屋內,看着窗外正飄着的小雪,原本裝在匣子裏的銀簪被她拿在手中。

白纖垂下頭看去。

那銀簪看着實屬賞心悅目,雖是那讨人厭的蕭琨玉看上并買到的,但也阻止不了她喜愛這簪子。

想着,白纖不免也開始猜測蕭琨玉到底是故意留下還是真的無意忘了這銀簪。

過了這麽些天,也不見他來拿回去,是遺忘了還是有再次來寧安侯府的念頭。

答案無意是後者。

可白纖又想不明,蕭琨玉他想什麽時候來不行,留下這銀簪在她這裏是想做什麽。

蕭琨玉自那日後也不再出現在她眼前,而白纖巴不得他以後都不要來了。

上元節臨近,府上挂滿了喜慶的燈籠,小厮丫鬟也忙裏忙外,臉上皆是一片喜氣洋洋之色。

外邊街上更是熱鬧一片,人群熙攘。

在府上待了一些時日,白纖也得了祖父的首肯,今日可以在白日裏去轉轉一番。

吃完了元宵,白纖便帶着秋棉出了府。

此次出去也相當去散散步,消消食,走一陣便回來。

但沒想到在路上碰見了賀易行。

他那臉上的傷還沒愈合,不甚看見白纖時也是一怔。

自他被蕭琨玉抓到那日,白纖也知曉了這位賊是那賀家的嫡長子賀易行。

賀家在京城中也頗有名望,太史賀長興為官清正廉潔,家風也是出了名的嚴,一家都有着一顆熱枕的愛國之心。

因此白纖知曉他的身份時還詫異了一番,實在是想不到那盜竊畫之人竟會是賀家的人,還是嫡長子。

不過詫異歸詫異,白纖也是沒想到,那□□着她要處置賀易行的蕭琨玉竟然放了他。

那日他可是因她不聽他的話而不悅,還欺……

甩掉腦中不願再回想的場景,白纖打量了賀易行一番。

手腳也都安在,除了臉上的傷。

不出意料的,賀易行對她又是哼了一聲。

白纖心中頗感無語,無交談之意,朝他簡單颔了下首以示招呼後便要離開。

哪料賀易行突然擋在了她面前,身側的秋棉一時警惕,迅速護在了她身前。

“賀公子,我家小姐與你無親無故,你這番舉止是想要做甚?”

白纖瞧秋棉這副緊張模樣,再看一眼賀易行。

“無事,秋棉你別擔心。”說着白纖看向賀易行,眼神詢問他有什麽事。

賀易行沉默一會,旋即朝她一個抱手,“你救了我一命,既然今日有緣碰見了,那我就在此地跟你道一聲謝,欠你的人情我賀易行記下了,我會還。還有先前不小心傷了你,是我的過錯,對不住了。”

白纖接受他的道歉,正欲開口說只是小事一樁,無需還,就聽見賀易行搶在她先頭再次說——

“但我賀易行是非分明,不會因你救了我一命就不咎你的過錯。”

賀易行停了下,接着說,“那皇帝對你的貪戀程度我賀易行無法控制,倘若你對本朝未來有考慮,就不該迷惑皇帝,讓他一心只念着你,你應當好好勸他要關心子民,管理朝事。而不是,貪圖享樂,自私自利。”

白纖:“……”

果真是賀家的人,時時刻刻憂慮着天下百姓的福祉,只是這方式實屬有些特別。

“賀公子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聖上并不……迷戀我,或許你不曾接觸過聖上,也不曾深入了解過,一時聽信了坊間的傳聞,聖上他……并不是你想的那樣每日無所事事。”

賀易行卻是不以為然,反而說,“白纖小姐,你是要我一一羅列當今聖上做過的蠢事嗎?”

“……”這位賀公子真敢說。

“你說我不了解聖上,此話我不贊同,也不服氣,這世道上就沒人能比我還了解當今聖上,就算是我爹,也比不上我。”

“……”

說着就要跟她争論起來,白纖及時出聲制止。

“賀公子,對于誰是否更了解聖上這一事,我并不感興趣,也不想聽,還請你先讓開,我好繼續走。”

賀易行正說着上頭,一肚子的措辭都準備好了,結果人不感興趣,也就丢了興致。

“我該惋惜還是遺憾,那讨人嫌的皇帝竟看上了你這麽一位沒良心的女子,連他的事都不願一聽。”

“哼,那皇帝也是實屬活該,錯付真心,到頭來兩邊都不讨好,丢了女人也丢了江山,怪誰。”

背後幽幽傳來賀易行的吐槽。

白纖步子一停,“……”

這賀易行怎麽什麽都敢說,大白日裏也不怕給人聽了去。

而且,她哪沒良心了?

白纖轉身過去,道,“賀公子你看着這麽聰明的一人,怎麽沒想到當初是自己盜了畫,還讓人到處傳,以致我被宮裏人帶走,才有了接下來的事情。”

白纖停了會,接着說。

“倘若你沒有盜走那畫,我也不會被找到,聖上也不會……也不會迷戀我,要不是你,我還能多藏一會不給發現,結果你倒好,盜走了畫還間接幫他找到了我。”

“這麽多年不見,他怎麽可能不迷戀我,不時時刻刻黏着我,這下好了,我逃不掉了,不久後我還要進宮當皇後,日日夜夜在他眼前,擡頭不見低頭見。

春宵苦短,他從此不早朝,退位同我私奔都極有可能,何況是這區區政事。”

說着,白纖煞有其事地拂了拂衣擺,在秋棉愕然的眼神中抛下最後一句。

“說到底,怪你。”

賀易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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