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不行

說着,白纖走到他的面前,擡起手去探他的額頭。

感覺沒那麽熱了,白纖放下手來,仰着頭看着他。

“你身體可還不舒服?可有禦醫看過?藥可喝下了?”

說完,有風從外吹進,白纖一時冷得抱起了胳膊。

背後門給守在外的宮女徐徐關上。

蕭琨玉攔腰抱起她,慢步往床榻方向走。

白纖臉上一時無措,手下意識捉住了他的衣襟。

嘴唇糯動了下,白纖見他沉默,也就沒再說什麽。

等将她放在了床榻上,蕭琨玉手掌握住她已經開始冰冷的腳。

腳心傳來他的溫度,白纖有些不适應地往回縮了縮。

“我無事。”

白纖動作一頓,接着又聽到蕭琨玉說,“來看看你,一會就走。”

他的手還在握着她的腳,随着說話的動作,時不時摩挲着。

看人臉色也沒事,人也說無事,白纖滿意地點點頭,一下縮回在他手中腳,一個翻身,鑽進了被窩裏。

蕭琨玉手還保持着握她腳的動作,似沒反應過來她這般快速轉變的态度。

蕭琨玉緩緩側首過去,就看到她擁着被褥一副“我要睡了你請回”的表情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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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琨玉神色不變,安靜注視着她。

白纖被他盯得一時毛骨悚然,“你不用睡嗎?很晚了,我聽人說,你身體好像也不太好,可千萬別熬夜。”

作為過來人,白纖忍不住囑咐一番,旋即心裏又在想,蕭琨玉好像又變回來了。

良久。

“你真的不記得了麽。”

白纖剛要閉上眼睛,一聽到這句,想着蕭琨玉又來了,他人問他,他不回也就算了,還莫名反問了一句讓人摸不着頭腦的話。

“我不記得什麽?”白纖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好,語氣平平回了他。

蕭琨玉将手放在她撐起的雙腿,使她平放下去。

“我。”

“?”

白纖稍擡起頭看一眼他的手,随後又撐起腿。

蕭琨玉瞥一眼,再次伸手過去将她腿放下去。

“……”

“我本來就沒忘記你,哪裏來不記得一說。”

說着白纖用膝蓋頂了頂他還放在她腳上的手,示意他拿開。

蕭琨玉一動不動,反而又沉默了。

“我困了……”

“你睡。”

“……”

白纖也不管了,翻了個身背對着他,眼睛剛閉上,耳邊又幽幽傳來他的聲音——

“有沒有夢到過我。”

白纖煩他這般模樣,下意識剛要脫口而出“有”,卻一下止住,快速回了一句,“沒有。”

白纖縮了縮脖子,有些慶幸地想着自己這會背對着他,雖然不知道蕭琨玉為何問這個,但她打死也不承認自己夢到他,還是那樣的……夢。

實在是太羞恥了,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但白纖不知道,她今夜的回答會令蕭琨玉日後對她的态度來一個轉變,更不知道日後她在宮裏的生活會變得不如意。

第二日天剛朦朦亮,白纖就給秋棉喚醒,說要洗漱打扮了。

今日是冊封皇後之日,宮內挂滿了紅綢緞子。

宮外更有甚者,開始敲鑼打鼓,慶祝着當今聖上立後。

京城裏的酒樓,似是說好了般,聚滿了江湖各路人士,無不在讨論着今日聖上正式立後一事,熱鬧之勢堪比過節日。

白纖給衆多宮女圍着穿衣戴釵。

皇後之服繁複得令人咂舌,頭上光一頂鳳冠就能壓斷人脖子。

約一個時辰後,已經穿戴完整的白纖感覺整個身體都在抗拒這身服飾。

平日裏她雖也喜穿好看的裙裳,戴漂亮的首飾,可這當皇後未免太過“沉重”了些。

在一側的秋棉看出她的所想,拿着梳篦一下一下順着她的烏發說。

“小……皇後娘娘,今日特殊了些,往後便不用這般繁複,不會一直穿着這身的。”

白纖聽到她這句“皇後娘娘”,一時沒反應過來,看着銅鏡裏的自己秀眉微微凝起,說,“秋棉你不要這般喊我,我不大習慣。”

秋棉噗嗬一笑,轉而又認真道,“這是禮數,秋棉可不能因為自小伺候小姐就不遵守。”

白纖當然清楚,只是她聽着別扭,連擺擺手,“你對外喊尚可,對內就算了。”

時辰一到,鐘鼓敲響。

白纖剛踏出乾寧殿,突然想到了什麽,步子停了下來,扭頭對秋棉說,“秋棉,我好像也不用遵守這宮裏的禮數。”

秋棉一臉懵看着她,“皇後娘娘你在說什麽?”

白纖微微笑着,杏眼泛動的光澤熠熠,臉頰一邊梨渦淺淺,令人不禁想伸手去戳。

“這是陛下說的,所以我可以不用走這大典流程了。”

“可是,這才剛開始……”

“就算是陛下說的,也要走完流程,不然給人說閑話就不好了。”

秋棉說完,錘了一下手,看了一眼初升的太陽,估摸着今日陽光會刺眼。

又看一眼一身繁複的白纖。

“秋棉大意了,忘了娘娘的身子狀況,可這……眼下該怎麽辦?”

白纖倒不是擔心自己的身子,她只是覺着穿着這一身,還走那麽長的路會累死的。

白纖正要說些什麽,就見前邊走來了幾個擡着轎子的內侍。

轎子一放地,幾個內侍躬着身子走到白纖面前跪下,齊齊道——

“奴才參見皇後娘娘!”

聽得白纖遲鈍了會,看人還在跪着,便連忙說,“平身。”

“皇後娘娘,聖上有旨,考慮娘娘的千金之軀,冊封儀式從簡,請皇後娘娘上轎。”

白纖跟秋棉相視一眼,然白纖神色略得意地說,“瞧吧我沒騙你。”

秋棉重重點了一番頭,“皇上真貼心!”

說着秋棉湊到她耳邊,壓低聲音說,“娘娘,如今對皇上可還排斥?今晚可是要……”

白纖聽着她越來越不對勁的語氣,霎時脫口而出,“他不行。”

秋棉打趣的面色一怔,站在前面的幾個內侍同時擡起頭來。

白纖給自己這一句嗆到了,捂着胸口咳了幾聲,釵珠碰撞發出清脆聲響,她圓場弱聲道,“我是說……我不行,我還不願意。”

秋棉恍然點頭。

上了轎子,走走停停了一陣,白纖端坐着,這會脖頸酸痛,便擡起手揉了幾下。

中途秋棉從外遞過來幾個糕點,白纖拿過,邊慢慢吃着,邊想着待會要做的事情。

大殿內。

諸多大臣站立在中央,一臉肅正。

“陛下,寧安侯嫡孫女不适合皇後之選,望陛下收回聖旨。”

随之這後一句在大殿久久回響,“望陛下收回聖旨。”

坐在龍椅上的蕭琨玉一身赤色龍袍,雲錦金絲的衣袖面閃着暗光,神色亦如是,渡上一層陰影。

“三弟你認為呢。”

蕭琨玉視線一偏,掠向站在一邊的蕭景。

蕭景聞言,答道,“全憑陛下心意定奪,臣無權插手。”

話落,站在中央的大臣分外不贊同,“陛下,立後一事本該謹慎,怎可這般輕率,況且陛下荒廢政事半年多,朝廷邊關積累了多少亟待解決之事?”

在那位大臣身旁的趙相垂着首目,繼而接話沉聲道。

“陛下,既然坐在龍椅這個位置,那便要恪盡職守對得住先皇對您的期望,而不是一而再三地用那先前立下的功績堵住衆人悠悠之口。”

趙相頓了頓,複而說:

“如若陛下無心政事,大可。”

趙相此話一落,大殿陷入一片死寂。

敢如此直白說起來,無外就是蕭琨玉在位半年多,無做一利于子民之事,加上手中權利架空,大多交給蕭景處理,這才讓某些大臣敢妄言。

衆人皆屏息凝神,都等着蕭琨玉大發雷霆,但沒有,蕭琨玉似并沒有被他們的話所影響到。

他反而很輕很淡地笑了一聲,似那輕輕滴落玉盤的水聲,山澗流淌的泉音,清潤悅耳。

“你說得很對。”

底下人一怔。

蕭景目光幽深看着上面的蕭琨玉。

“但聽你之言,你倒是比我更想坐這個位子。”

衆人臉色皆一變。

趙相面上不動,保持着恭敬的動作,“既然陛下有心懷疑臣的忠心,不如将這份心放在政事上。”

果真是老臣風範,說起話來一針見血卻又不失一點铮铮鐵骨。

然這位趙相又将先前的話題兜了回來。

“老臣建議陛下推遲立後一事,待百官舉薦,皆無議言,方可執行。”

蕭琨玉卻是沒聽見般,緩緩站起來,恰好外頭傳來禮儀仗隊的聲音。

轎子停下,白纖自然也下了去。

中央一條大道寬而闊,白纖站在上面,視線落無前方。

眼前就是大殿了。

而她只需走上去與蕭琨玉碰面就可以了。

白纖拖着一身繁複裝飾,身後跟着一行宮女,慢步踏上去。

儀仗隊開始敲鼓鳴鞭,聲聲恢宏大氣入耳。

在這一片鼓聲之中,白纖隐隐約約看到蕭琨玉的身影,他就站在殿內中央的上方,等着她的到來。

不知為何,白纖這會有些緊張了起來。

也許是這儀式太過隆重,營造一種她真的好像一位就要嫁給心上人的女子的氛圍。

而她也不自覺入戲,心跳也跟這鼓聲般一下一下重重敲着。

只是在她即将踏入大殿之時,諸多大臣站在了中央,擋住了她的去路。

一直看着蕭琨玉的白纖,像是這會才注意到中央的大臣,雙腳完全踏入落地後,只聽見整齊迸發的一句——

“望陛下推遲立後一事,寧安侯府嫡孫女不是皇後之選。”

而蕭琨玉絲毫未聞,從高位走下。

一群大臣腳底牢牢站在上面,一臉勢必不作退步。

蕭琨玉就這麽站了一會,随之拿過一側侍衛挂在腰上的劍。

垂手而握走到一位大臣面前,擡起手将帶着劍鞘的劍抵在他的脖子一側。

無形之中的壓迫感自那冰冷的劍鞘生起,再無聲擴大。

蕭琨玉那雙極黑的眼睛裏,冷意如那皚皚冰雪。

須臾。

劍自他手中墜落,落在地上發出沉悶的一聲“啪”。

一瞬令大臣的雙肩一顫。

緊疏的隊列漸漸讓出了一條通道,蕭琨玉自那走出,赤色衣擺拖在宮毯上,如一團火。

白纖看着他不疾不徐走到她面前,半垂着眼睫,朝她伸出手。

衣袖擦着肌膚徐徐滑落,手腕被他輕輕一握。

周遭人景仿若自動虛化,白纖愣愣看着他,聽到他說。

“還不跪下,迎朕的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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