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應當殺了他的

清晨初陽乍現,整個皇宮披上了一層積雪。

白纖站在殿門前,看着外頭被雪積壓的樹枝,神色有些微微恍惚。

昨夜蕭琨玉好似來過了,又好似沒來過,今日白纖醒來不久後去找他時,張公公說他不在。

這是沒待了一晚上又出去了?

蕭琨玉他每日都在幹些什麽?

但想起昨夜那令人臉紅心跳的親吻聲,他近在咫尺灑在肌膚上的氣息,白纖耳根微微泛紅。

“你應當殺了他的。”

不知從何處傳來一女聲,使得白纖一下回了神,四處張望了下,除了在整理床鋪的秋棉和她,無任何人。

白纖轉身過去,朝秋棉道,“秋棉你剛才可聽到一道聲音?”

秋棉擡起頭,聞言掃了一眼兩側,回道。

“沒有,這裏就我和你小姐,哪裏有什麽聲音。”

白纖稍感詫異,想着是不是睡糊塗了,竟然耳鳴了。

這日天氣好了不少,秋棉給她披上羊絨雲肩,準備出外邊走走。

待在宮中這些日子,白纖也慢慢适應了下來,日子也開始有了些盼頭。

白纖慢步踏在地上,看着巍峨輝煌宮內的場景。

宮裏實在是大,卻又不似京城中那般到處是鋪子茶樓,人頭攢動,除了守在宮門的人,人影寥寥無幾,乍一看還顯得空曠寂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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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這宮中植株、宮內建築,好似也沒什麽好觀賞的。

走了一圈,白纖經過了南祿閣,腳步一頓,轉身看去。

似沉吟了一會,白纖提步走進去。

殿門前站着張公公,張公公見到她,欠身行禮,“皇後娘娘。”

白纖颔首,随後又聽張公公說,“皇後娘娘可是要進去?”

“嗯,我閑來無事……”

“咳咳咳。”秋棉握拳放在嘴,垂着腦袋斜着眼珠子看她。

白纖一頓,看向秋棉,了然後,重新開口,“本宮閑來無事……”

“噗。”聲音出自後邊跟着的一行宮女。

“在皇後娘娘面前還敢如此無禮,還不快跪下。”張公公喝止。

白纖又被打斷,一會沒反應過來,眼看那位宮女一臉惶恐哆嗦着雙腿就要跪下求饒。

“不用不用,我……本宮不生氣,快起來。”

一段小插曲過後,白纖重新踏進了南祿閣。

禦案上同她初來這裏一般,擺滿了畫絹,另一邊的奏折整齊堆在一邊,少了一些。

跟往日還有些不同的是,那牆上挂了一幅她的畫像。

那次白纖還未仔細瞧過,這會閑來倒是有心思去觀摩了。

越走近,那畫也變得愈發清晰。

白纖站定住,擡頭去看。

畫上的她身着一襲月色羅裙,烏發半绾,只戴一支銀簪,杏眼微彎,盈滿春色。

那銀簪還是他給她的那支。

不看那畫上之人是誰,單看這墨跡,松弛有力,看不出一點瑕疵,細節拉滿,讓人乍一看似真人站在眼前。

那畫上之人雖是她,可“她”的神情卻是白纖自己都不曾見過的,那淡淡的笑意夾雜着一絲甜,明眸如含秋水,就像在看心儀之人般。

就在白纖出神之際。

“那不是你,不要相信他。”

然後白纖看着自己的手慢慢擡了起來,撫摸着上面的人。

“不要相信他。”

白纖眼神逐漸染上幾分駭色,驟然收回手,放在自己唇瓣上。

……剛才是她自己在說話?!

白纖一下後退了幾步,意識到了一個事實,不是她耳鳴,那聲音是存在的。

“你是誰?”

“我同你一樣,叫白纖。”

這次聲音是在腦海中響起,白纖聽到她下一秒就回了,臉上懼色一時不減。

然後白纖聽到她接着說。

“你有一張與我同樣的臉。”

白纖還是張望了一圈四周,無果,緩了一會,問。

“……那你在哪裏?我為什麽看不到你?你可是那、那鬼……”

她笑了一聲。

“我被他殺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在你的身上,也許……你跟我同名同姓,還同一張臉,天意如此。”

……在她身上?

白纖開始扒拉自己的身子,滿臉不可思議,“你怎可能在我身上?明明是兩個人……”

等等。

被殺。

那可不就是那鬼魂。

“你別怕啊,我又傷害不了你。”

白纖還是不敢相信,“那你從我身上出來。”

“出不來的,我試過了。”

“你聽好了,一直以來蕭琨玉所謂的心上人是我,并不是你。”

“接下來如果你不聽我的話殺了他,那麽被殺的人就是你。”

白纖聽得雲裏霧裏,“你在胡說些什麽……”

“我沒胡說,我就是被他殺的,可他沒想到自己後悔了……”

“既然你說是他的心上人,他又怎會狠心殺了你?既然你已經被殺了,又怎會知道他後悔了?”白纖打斷她。

她似頓了一下,接着說,“如你先前所見,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我之所以知道,因為我在你身體裏有一段時間了,你的記憶我都能看到。”

白纖微睜大眼,“你……”

“若你不信,大可接着往下看,我大體能猜到蕭琨玉接下來會怎麽對你。”

“他會慢慢開始掌控你的一切,穿衣、出行、見人等等。”

“若惹他不快,他便會殺人發洩,其中,那人當中包括你的親人。”

白纖眼睫輕微地在顫動,那些不好的回憶随着她的話不自覺浮至腦海。

“你還尚未對他情根深種,還有回旋的餘地。”

很久。

“那你在我身體這麽久,為什麽現在才出現?”

她又笑了,“你警惕性很高,這很好,你不相信我,我也能理解,畢竟任誰都不會平白無故地相信一個陌生人的話。”

“接下來你看吧,看我說的到底是真是假。至于我為什麽現在才出現,許是……”

“老天有眼,讓我有機會再重來一遍。”

最後她這一句話似在咬着牙說的,語氣藏着隐隐的恨意。

再然後白纖再問她時,她沒了聲響,像是消失了。

從南祿閣中走出,提起裙擺的手放下,白纖看了一眼天際,白霧從微微張開的唇溢出。

“皇後娘娘,怎麽停下了?”秋棉跟着停下,問。

白纖這會卻是有話卻說不出口,只能道一聲,“沒事,我有些累了,秋棉我們快些走吧。”

回去乾寧殿路上,白纖迎面遇到了正散着步的太後,身後一行宮女停下,白纖和秋棉相視了一眼。

白纖從未見過太後,但能從她的着裝、首飾上看出,她就是那位太後娘娘。

沒多想,白纖行了屈膝禮,“臣妾見過太後娘娘。”

太後一手被謝嬷嬷攙扶着,上上下下打量了白纖一番,最後視線停在她的那張臉上。

“免禮。”

白纖站直身子,擡直脖頸,此時沒什麽跟他人交談的欲望,正欲道一聲回去了,太後出聲了。

“真是難得了,還能在這碰到你。”

須臾。

“誰能想到,你待在這宮裏也有幾日了,今日哀家才見到你人。”

白纖怔了下,不以為然,回以一笑。

秋棉低垂着脖頸,也聽出了太後的言外之意,便出聲替她家小姐打圓場道:

“容奴婢一句,皇後娘娘進宮沒多久,有些水土不服,加上身子骨弱,這才一直待在乾寧殿裏養着。”

哪料,這一句惹來了謝嬷嬷的掌掴,重重“啪”的一聲落在秋棉那張嫩生生的臉上。

身旁白纖被這一聲吓到了,再将這一切落入眼中,霎時拉過秋棉護在身後。

“賤婢也敢諷刺說這皇宮是晦氣之地,老奴看你是沒見識過這宮裏的規矩。”

白纖看秋棉那已經開始紅腫起來的臉頰,好好的一個人,硬生生給打出了眼淚,心疼之時,一時心頭怒火也起,眼神掠向那位謝嬷嬷。

“誰給你的膽子敢打本宮的人?”

聲音軟而帶上一絲肅意,聽在他人耳中卻是不覺有任何的威懾力。

謝嬷嬷面上不動,朝她福身,“謝嬷嬷這是在替皇後娘娘教她識規矩。”

白纖氣得胸脯小幅度地起伏着,她自小與人和善相待,哪裏曾遇過這般針鋒相對,也不曉得怎麽反擊,只能同她講道理。

“你曲解她的意思在先也就算了,你怎麽還能出手打人?”

“你……”

“哀家聽着,也是那個意思,怎麽,你在哀家面前護上這麽一位不講規矩的奴婢,是不把哀家放在眼裏了?”

“我并無……”

“好了,扇她一掌還算得上輕的了,嘗到一點苦頭,才長記性。”

說罷,太後目不斜視帶着一群人浩浩湯湯離去。

白纖一肚子的話卡在喉嚨裏,上不去下不來,最後勉強壓下去,轉身扶住捂着臉的秋棉。

“秋棉,可是很疼……”

秋棉低着頭,無聲掉着眼淚,搖頭,弱聲回,“……秋棉不疼。”

剛回到乾寧殿,白纖就拿出膏藥為秋棉輕手塗着臉。

那臉腫得起碼高了一倍,摁在上面,還火熱着,摸着都覺着疼。

白纖心中又心疼又難過,想着秋棉何時被人這般對待過。

幫秋棉塗着塗着,眼眶變得紅通通,淚珠也跟着滾了下來。

“小姐!你怎麽哭了,秋棉不疼的!”

許是常被人溫柔相待,內心也柔軟。

白纖心疼又愧疚,又氣自己不夠出息,淚珠一顆一顆不要錢地往下墜。

進宮離家她都沒哭,可這會,進宮才幾天,就發生了這麽多變故,像塊石頭壓在上面,讓人喘不過氣,再有秋棉無辜被打一事,那些被她壓下的負面情緒、念家思緒這會通通冒了出來。

白纖幫她擦拭着,任由眼淚落下,聲音哽咽只教人心碎。

“都是我不好……對不起。”

“秋棉,我不想待在宮裏了,我們回府好不好……我想祖父他們了,我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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