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懇請陛下廢了臣妾
白纖看着蕭琨玉的容顏, 摁在他胸膛上的手,正同他的呼吸起起伏伏。
她恍惚了好一陣。
她在自己的身體裏,連着她的記憶也能看到了嗎?
她的模樣當真與她一模一樣, 換作是她, 她也會認錯的吧?
可是……
白纖收攏手指, 方才與他親昵而愉悅的心情這會全被酸澀覆蓋。
她垂下眼, 嘴角往下撇了撇。
許久。
“陛下,我希望你能答應我兩件事。”白纖突然說。
蕭琨玉沒再繼續方才的動作, 他凝視她,不說話。
“我希望你能按時喝藥, 養好身體來。”
說完, 白纖沉吟了一會, 手從他身上離開。
窗上映着兩人的身影。
蕭琨玉聽到她帶絲悵然卻不失堅定的語氣,說。
“還有。我不想當皇後了, 你廢了我吧。”
“皇後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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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公公站在乾寧殿外, 躬着身子,透過門喊道。
秋棉打開了門,面色為難, 回道, “張公公,皇後娘娘她暫時不想見任何人。”
張公公看一眼身後端着藥湯的宮女, 複而轉回來,“你轉告一下皇後娘娘,陛下他又不喝藥了。”
秋棉頓住一會,與張公公同樣的面色,各自都是無聲一嘆。
兩人還以為昨夜白纖在延福殿待了這麽長時間,兩人定是和好了, 誰知第二天兩人又回到了從前。
秋棉接過了那藥,目送張公公離開後,關上了門。
“小姐。”
進去後,秋棉雙手端着藥走到白纖面前。
看一眼手中的藥,又看一眼她。
白纖擡起頭來,眉目微微擰着。
“秋棉你不該拿的,他不喝就不喝,我管不着了。”
秋棉心中有很多話想問,但到了嘴裏又說不出去。
好一會。
“小姐,你若是因為秋棉和陛下鬧了矛盾,那才真當是不該。”
白纖搖搖頭,“沒有鬧矛盾,只是在一些事上我與他意見不同罷了。”
秋棉将藥放在桌上,走到她跟前,蹲下來,擡頭看着她。
“小姐,你是喜歡陛下的吧?”
“……你問這個做什麽?”
“昨日小姐你是故意的對不對?”
白纖感到困惑,“什麽我故意的?”
秋棉湊了湊過來,“昨日你抱長親王那事啊。”
“小姐你是故意這麽做讓陛下生氣的是不是?不然你為什麽要怎麽做,唯有這樣秋棉才能理解……”
“等會。”白纖打斷她,臉上布滿不解,問,“我什麽時候抱長親王了?長親王又是何人?”
“秋棉你在說些什麽?”
秋棉驚訝地睜大眼,也換上一臉疑惑,“小姐那是昨日剛發生不久的事,你怎就忘了?”
“你昨日醒來用完晚膳後,便跟秋棉說要去外頭走走,走到半路又說,去太後娘娘那,秋棉不想你去,你還有些生氣了,然後在路上就遇見了長親王……”
白纖卻是聽得一頭霧水,緩緩搖頭,“你說的這些,我并沒有印象……”
“怎麽會,當時小姐你看到長親王,就跟見到、見到親人一般,二話不說就跑過去抱住人家了!”
“當時秋棉發現陛下就在不遠處,可把秋棉吓壞了!”
白纖擰着眉頭,似在回想着昨日的場景,最後還是搖搖頭,“秋棉我真沒有做過此事,你是不是……”
白纖忽地頓了下,回想着蕭琨玉的反應以及話語,還有秋棉這幾席話,想到了另一種可能性。
……難道是她?
白纖一下站了起來。
“……小姐?怎麽了?”見狀秋棉也跟着站了起來。
“是不是身子不适才導致這般的,昨日的事都記不清了……”
白纖轉頭面向秋棉,問她,“秋棉,昨日我是什麽時辰醒來的?”
“……太陽落山不久。”
“我明明……”白纖又止了聲。
倘若真是那樣,那不意味着身體裏的她可以掌控自己身體?
幾秒,秋棉見白纖臉色有些不對,有些擔心開口,“小姐你……”
“秋棉你先出去。”
“那小姐你……”
“我無事,我只是……想一個人先待會。”又吩咐,“那藥你送到陛下那,不然涼了。”
秋棉有些不放心,幾番欲言又止,看着她好一會,這才端起桌上的藥慢身退了下去。
白纖在殿內定定站了一會,随後她走進另一側,坐在了銅鏡前。
深吸了幾口氣,白纖看着鏡中的自己,慢聲開口。
“你可是在?”
“在。”
白纖怔了會,還是有些不适應,随後又問,“昨日你是不是……?”
“是。”
她半分無遮掩的語氣令白纖有些沒反應過來。
“你為什麽能掌控我的身體?”
“我不知道。”
“你……”
“就算你能掌控,你也不能用我的身體去做任何事情。”
“我不知道你什麽目的,但你要用他人的東西前起碼要說一聲,而不是……”
“你也不用太過生氣,我只能偶爾在你睡下的時候出來,但你的意識會不在,看不到也聽不到,我無法解釋為何會這般,但昨日我确實是有所冒犯了,為了表達我歉意,如若下次我出來時,你若不嫌棄,我可以幫你解決很多事情。”
她的聲音在腦中停頓了下,随後白纖聽到她接着說,聲音一字一頓。
“比如,出宮。比如,逃離蕭琨玉。”
白纖眼睫一顫,手不自覺抓緊,抿了抿唇。
“我不需要你的幫忙,我只希望你出來的時候不要做任何事情,直到我醒來,這點你可以做到吧?”
“可以。”她語氣輕松。
白纖面上也随之一松,“我會找到辦法的,讓你從我身體裏出來。”
她輕聲一笑,似在笑她的天真。
“恐怕不行,我已經死了。”
白纖沉默了一會,她的視線從銅鏡上離開,“我能否問你一些問題。”
“你問便是。”
沉吟幾許,白纖唇瓣糯動了幾番,輾轉了好一會,再次開口。
“他為何殺了你?”
“對不起,我無意看到了你們的過往,你們很相愛……”
她似乎怔了好一會,才回她。
“……你看到了?”
“嗯。”
她又笑了,語氣篤定,“你開始信我了。”
她反問白纖,說,“白纖,一個瘋子殺人還需理由嗎?”
“我們曾經是很相愛沒錯,但人是會變的。”
“我從一開始讓你殺了他不是沒有理由的,秋棉被罰你也親眼看到了,我無須再對你說什麽,你只需接着看就是了,到底是我在撒謊還是蕭琨玉就是那樣的人,事實會證明一切。”
“他知道的,白纖,他知道我已經死了,只不過他沒想到這世上還有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你而已,就連我自己也沒有想到。”
“蕭琨玉如今這般寵你,表面上的深情,也只不過是在祭奠死去的我而已,與你沒有任何關系。”
聞言,白纖一時沉默,她雙手輕微抓着,垂着眼睫,有些生硬地眨了幾下。
最後。
“我明白了,我也早已下了決心,不管怎麽樣,我……我都不要在他的身邊了。”
“那就殺了他吧。”
白纖眉攏起,對她這番話感到些許不适,用力搖頭,“不,我不會,我對他沒有恨意,我也不會去殺人。”
“那你不要後悔。”
“我不後悔。”
……
秋棉端着藥來到延福殿時,發現張公公并不在此,唯那原本端藥的宮女在。
秋棉便走到她身前,問她。
“陛下可在裏面?”
宮女搖頭,“不在,陛下此時在南祿閣。”
“你将藥端過去吧。”
秋棉回去乾寧殿的路上與白纖迎面一撞。
“小姐你……”
“我不大放心,我還是去瞧瞧吧。”
秋棉怔了下,眼看着白纖往延福殿的方向走去,便着急提醒道。
“陛下在南祿閣。”
那藥輾轉又回到了秋棉手中,兩人來到南祿閣後,無意外地看到了張公公。
白纖将秋棉手上的藥端過來,不說什麽就走了進去。
蕭琨玉在裏面批着奏折,她進來時,掀起眼皮看了一眼。
白纖臉上神情平淡,她将藥放到他面前,執行任務般開口。
“陛下,該喝藥了。”
他不喝,她就一直站着。
不知何時,蕭琨玉終于放下了手中的奏折,拿起一側的藥,一口喝下。
白纖見此,動了動有些麻的腿腳,朝他屈膝,道。
“懇請陛下廢了臣妾。”
這聲落下,回應她的是無限的沉默,亦如昨夜。
白纖也不着急,知道他不會輕易答應,于是說完這句不久後,便轉身離去。
桌上的藥碗孤零零放着,蕭琨玉看着她逐漸離去的背影,薄唇縫裏徐徐溢出了鮮紅的血,順着下巴,掉在了奏折上。
蕭琨玉垂下眼,看着那暈開的血跡。
張公公适時進來瞧見此番場景,差點喊出聲,緩過來後,朝外慌忙叫,“禦醫!傳禦醫!”
那原本端藥的宮女,被賜死擡出了皇宮。
然而此事并沒有多少人知曉。
……
臨近子時。
殿內只留下一盞微弱的燭火,火舌搖搖曳曳,映在窗上,只顯張牙舞爪。
“白纖”從榻上起身,慢步走到妝臺前,拿出妝奁,開始為自己細細化着眉眼。
随後她站起來,幾番挑挑揀揀,最後終于挑了件滿意的裙裳,便徐徐換上。
裝扮好後,她側着身,視線描摹着銅鏡上的人。
“當你的感覺也不賴。”
鏡中的她目光逐漸分散,似是想到了遠處。
“倘若我真是你就好了。”
然她開始拿出紙張,用筆在上面迅速寫着什麽,寫了滿滿兩三張後,她收筆放在一側,拿起來折好放在袖口。
“白纖”看一眼外邊,随後輕聲走到門前,動作很輕地開了門。
門外守着的侍衛聽到動靜,看過去。
“皇後……”
“本宮要去見陛下。”
此時夜很深了,周邊靜谧一片。
“白纖”娴熟地穿梭在一條條彎繞的道上,眼看目的地就在不遠前,她身後遽然傳來一道聲音——
“你要去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