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你終于記得我了

白纖步子一頓, 再而一轉身就看到了站在身後的蕭琨玉,張公公則在他的身旁掌着宮燈。

他安然站在那,漆黑眼眸映着宮燈的火亮, 沉而冷将她望着。

身側平靜的湖面倒映着點點粼粼, 底色是這濃墨的夜色, 看不透。

白纖身子稍稍一頓, 面上無任何異樣,反倒回之笑意盈盈。

“不去何處, 我正要去找陛下。”

蕭琨玉慢步朝她走過來,盯着她, 淡聲說, “你不是要去榭庭閣?”

白纖臉上表情一滞, 随後她緩緩垂下眼,須臾又擡起看他。

“榭庭閣?我何時說我要去了?陛下你莫不是……”

“你要見誰。”蕭琨玉忽地打斷她。

白纖直直與他對望, 一會, 斂了笑意,她走向他,揚起那如玉脖頸。

“既然你都知曉了, 何須再來問我?”

蕭琨玉緩緩擡起手, 掐住她的脖頸,“我要你說。”

白纖又笑了, 那上了胭脂的唇瓣顯得格外嬌嫩,揚起的眼尾似撲了粉,暈紅豔豔。

“确實不是去見你,所以你失望了?傷心了?我說的對嗎?陛下?”

察覺他的力道在加重,白纖看他的眼神帶上些許狠厲,繼而說, “怎麽那碗藥沒把你毒死?”

蕭琨玉動作一停,“不是你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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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就知道不是我做的?那要真是我做的你會不會也給我賜一死?”

“纖纖,你在生氣?氣什麽?氣我不答應你的要求?”

蕭琨玉指腹擦掉她唇上的胭脂,“你打扮成這般去見他,可是為了氣我。”

他力道分外重,惹得她不适皺起了眉。

她餘光注意着周邊的環境,同時收緊了袖子中的紙張。

不一會,白纖一下用力推掉他的手,“你未免想得太多。”

“至于你口中說的是誰,纖纖不知道,還請陛下不要過多猜測,白給自己心裏添堵。”

蕭琨玉繼續走近她,卻是沒在意她此席話,反而說,“我說過什麽,不要換掉我給你的衣裳,你為何不聽?”

“怎麽,我換了讓你怎麽了?難受?”

同時她在心中冷笑:你連我是不是她都分辨不出,還裝什麽癡情?

白纖往後退了幾步,那被他抹去的胭脂飛揚在唇角,似那鮮豔的血痕。

她盯着他,臉上是他從未見過的神情,有笑也有一絲狠意在裏面。

“好了,既然陛下深夜也睡不着,不如來陪纖纖來玩一場游戲如何?”

蕭琨玉看着她,“你想玩什麽?”

白纖嘴角高高揚起,笑着,同時開始大步往後退,站定一會,身子霎時往那深不見底的湖仰去的同時——“玩一場落水的游戲。”

緊接着。

“——撲通。”

“陛下!!”

藏于榭庭閣附近的蕭景聽到動靜,後悄然離去。

那冰冷的湖水灌入全身,白纖任由那湖水漫過自己,笑着目視蕭琨玉跟着跳了下來。

果不其然,真當是同曾經般,主動掉進坑裏。

但一回想到過去的種種,她突然就改變了心意。

如果就讓他這麽死去,豈不是便宜了他,前世的怨,她應當要好好同他算賬才是。

“我要你嘗遍前世我所有的痛苦,讓你也體會一番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快感。”

她全身開始浸入湖水,同時也閉上了眼,但緊接着下一秒她便被有力的大掌一下撈起。

白纖沒由來地感到窒息,肺就像被堵滿了棉花,呼吸不過來。

在她霎時睜開眼時,映入眼簾的便是蕭琨玉泛紅的眼眶。

他像是在極度忍耐着什麽,脖頸有青筋凸起。

所有知覺感官回籠,冰冷徹骨蔓延全身,呼出的氣都是冰霧。

只剩下冷。

白纖全身抖着,劇烈咳嗽着,咳出口中的水後,而後緊緊抱着他,“蕭琨玉……”

她冷得腦子都不清醒,冷得全身難受,眼睛無神看了一圈四周,她甚至來不及疑惑怎麽就來到了這裏,身體在水中懸空浮着,烏發黏在頭上、身體上,又濕又冷,耳朵因寒冷而在嗡嗡地鳴,聽不見任何聲音。

感到一陣心慌,她下意識貼近他,雙手抱住他的脖頸,說話牙齒都打着顫。

“我好冷……”

上面不斷有太監宮女趕來,驚慌的同時,一個個來不及猶豫紛紛跳下來營救。

寂靜的夜晚不斷響起“撲通”的落水聲,人聲交雜,腳步紊亂,影子密密麻麻不斷堆砌,在地上撲撲閃閃。

這一夜因為此事,宮內燈盞一下全都亮起。

白纖因為落了水,一夜之間發起了高燒,昏睡不醒。

秋棉在殿外擔心得快要掉眼淚。

直到禦醫從裏走出,秋棉急問,“皇後娘娘可有大礙?!”

禦醫卻是搖搖頭,有些難言,“皇後娘娘已服下了藥,後面……還有待觀望。”

接着禦醫又說。

“倘若後半夜的情況要是加重那可才是要擔心了。”

秋棉咬着手指頭,眉頭緊鎖成了一團。

另一邊禦醫也在擔心着聖上的狀況,加上聖上剛解毒不久,這會又落了水,定是受不住的。

幾番說辭總算是喝了藥,又讓張公公随時注意着點。

但又想着今夜這都是什麽事,這會兩人都讓他不安心,偏偏兩位還都是病秧子,這一夜注定是無眠了。

禦醫想着一會,不久便吩咐秋棉道。

“你去端一盆熱水來,記着,要時時刻刻替皇後娘娘擦身子,直到那燒退下去為止,若是在半夜,皇後娘娘有任何的不妥,及時告知我。”

“好!”

殿內。

張公公看了一會坐住一動不動的蕭琨玉,又開始勸道,“陛下,娘娘不會有事的,您也關心關心您的龍體啊。”

“方才您不該怎麽沖動的,那些都是奴才做的,您龍體尊貴,怎可……”

陛下從小身子骨并不弱的,只是後來經那事一折騰,便落下了病根。

也是自那以後,除去沐浴那些,陛下也不再敢下任何的河湖。

張公公看着始終默不作聲的陛下,也就不忍心繼續說了下去,怕又勾起陛下那些糟糕經歷的回憶。

直到秋棉端着熱水走了進來,氣氛才稍稍回暖了些。

秋棉不敢多看,小心翼翼端着盆熱水往白纖那處走,放好盆子後,浸濕帕子又拿起擰幹了些,掀開一點帷幔,彎下腰開始為白纖擦拭着。

白纖整個人燒得有些迷糊,泛白的唇時不時呢喃着什麽。

秋棉看着她這番難受模樣,不免想起在府中小姐與疾病作鬥争的日子。

多少年不曾發過燒了,這身子難得剛好過來,就出了這樣的事。

“小姐你為何要想不開……”秋棉替她擦着擦着,不免開始用另一邊手抹着眼淚。

好好的,怎就在大半夜想不開去跳湖呢。

秋棉越想越不明白,她家小姐這般樂觀,怎會如此?

難不成入了這宮,這人的性子也會跟着變不成。

她家小姐明明就不是那樣的人。

可偏偏不是這樣的人就偏偏做出了這樣的事。

“再怎麽不喜這宮中,也不要想不開……若是、若是真……侯爺他們可怎麽辦……秋棉又該怎麽辦……”

一頓擦拭過後,秋棉停了下來,在旁守着她無聲抽泣。

夜裏,換了多少回熱水已經數不清了,秋棉強撐着不斷壓下來的困意,準備再次替白纖擦拭的時候,手中帕子給蕭琨玉拿了去。

秋棉動作一頓,忙站起來說,“陛下,照顧娘娘這事奴婢來就好,夜已經很深了,陛下也要保重龍體。”

蕭琨玉不語,拿着帕子坐在床榻邊上。

秋棉見此,也不再多說什麽,稍稍退去一邊。

背後帷幔覆在身,遮住了外頭的一切。

蕭琨玉握起她的手,從她的臉開始,一下緩一下拭着。

然後再是她纖細的胳膊,小巧的手指,再而是她的身子。

他手穿過她薄薄的背,将她托起來,手再透過她的衣襟,經過起伏的溝壑,平坦的小腹。

那小小的肚臍眼給他打着圈擦拭了幾番,正要移開,她滾燙的小手就握住了他。

白纖半睜着眼,唇瓣動了動,不知說了些什麽,轉而又閉上了眼睛。

那句很小聲很小聲再平常不過的話,卻令蕭琨玉的動作一下頓住,整個人僵在那。

白纖在模糊的意識當中夢到了好多人和事,爹娘、祖父,還有他和她相戀的場景,開心的,難過的,栩栩如生在她腦中上演,仿若她就是她。

可不是。

她從頭到尾只是個旁觀者。

為什麽要給她看到這些,她不要看。

她好難過,好難受,沉重一片迷茫混沌的大腦,帶着眼皮也掀不起。

心口,胸口像被什麽重重壓着,口舌幹燥,難受至極。

她開始拼命抓着什麽,沒有任何意識地在抓。

終于捉到了,她也終于再次睜開了眼。

卻又發現,夢中,眼前,看到的都是蕭琨玉。

都是他。

他什麽時候在自己心中有了一席地位,有了不輕的分量。

她吐着滾熱的氣息,癟着嘴巴,眼神委屈,“我不要當你的皇後了……”

蕭琨玉将帕子放在一邊,拿過準備好的水杯,遞到她幹巴巴的嘴上,喂她喝下。

“不要當了……”

身體又開始不斷被濕熱的帕子熨帖着,很久很久,那股難受勁也終于熬了過去,混沌也跟着散去。

徹底沉沉睡過去之際,她好似聽到蕭琨玉的聲音自遠處傳來。

“你終于記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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