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禁足

原本榭庭閣周圍遍布了人影, 這會全都離去,只剩風吹,草動。

蕭景身影悄無聲息出現, 影子映在地上, 被淡淡的月光拉得狹長。

他在一處停下, 腳邊是覆了一層雪的草叢。

而在草叢下, 有一份已經濕透的書信,正躺在不易察覺的一角落。

蕭景彎下身, 将它撿了起來。

撣去粘在上的沙粒,他掃一眼上面的封面, 不久便動身離去。

乾寧殿人進進出出, 燭火一直燃着。

直到天光大亮時, 整座皇宮像是剛開始陷入沉睡,一片靜然。

“燒已經退了, 如今暫時沒什麽大礙, 但也不要放松,接下來好好養着才是至關重要。”

聞言所有人皆是松了一口氣。

秋棉看着睡得正安穩的白纖,也是重重籲了口氣。

禦醫吩咐完注意事項, 然走向坐在一處的蕭琨玉, 行禮的同時發出長長一聲。

“——陛下。”

頓了會,禦醫還是頂着壓力說出了口。

“您如今的龍體……還是不要再強撐着了, 再這樣下去,喝什麽藥也抵不住您這般折騰,龍體安康比什麽都重要,望陛下還是多加注意些,不為天下,也為陛下自己着想。”

蕭琨玉不發一言, 靜坐了一會,随後離開了乾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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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公公與禦醫對視一眼,幾秒過後,皆跟着走了出去。

不久,白纖醒了。

燒了大半宿,在幾個人輪番照顧下,終是在天快亮時,燒退了下去。

白纖這會醒來,腦中一片空白,她靜靜躺着,緩了一會,随後昨夜的記憶浮在了腦中。

她不知為何落水了,昨夜發生了什麽也一點都不知曉。

回想着。

白纖臉上閃過驚愕,然動作有些倉促,撐着床榻起身。

但身子傳來的不适讓她半途停了下來。

她額頭滿是汗,身上衣衫也不多,被褥剛從身上滑下來,就感到了一陣冷意,這讓她霎時想到了昨日在水中冷徹骨的感受。

身體也不自覺顫了起來。

視線觸及枕在榻邊睡着的秋棉,白纖動作頓住。

她坐着,視線落在前方,眼睛沒定焦。

秋棉沒睡多深,在白纖醒來不久,她便預料到似地一下驚醒過來。

看到小姐已經醒來,獨自坐着,臉上有些恍惚,秋棉面上登時喜笑顏開,趕忙湊上去,問,“小姐!可感到好些了?!”

白纖剛想開口,卻發現嗓子一片癢意,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秋棉見此,忙将水拿過來,給她喝上幾口。

潤了喉,白纖推開杯盞,看着她。

“秋棉,我問你,昨夜發生了什麽?”她嗓音沙啞,透着病後的疲憊。

秋棉拿着杯盞一時呆在那,過後才找回了神,“小姐……你怎又……”

“你先回答我。”

秋棉壓下心中疑惑,放好杯盞,神情認真又帶絲後怕望着她,斟酌了好一會,才開口。

“小姐,你昨日大半夜一人外出……跳、跳湖了。”

“幸而陛下遇見,小姐才得以相救。”

說完,秋棉握住她的雙手,眼中滿是心疼和不解,“小姐你為什麽要想不開……可是近日遇上了什麽難事?有什麽想不開的你可以同秋棉講的,同秋棉講出來好過一個人放在心裏憋着,再怎麽樣也不能一時想不開就去跳湖啊……”

白纖消化她這番話好一會,臉上神情有些沉重,她抿着唇,收緊了手。

看回秋棉,白纖一時也不知該怎麽開口,她該怎麽跟秋棉解釋,她身體裏有一個人,昨夜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出自她。

可她又是怎麽回事?明明都說好了,答應了她的,昨夜她這般又是想幹什麽?

她到底想幹什麽?

“我是被逼的。”她突然出聲。

白纖一怔,幾秒,她安撫性摸了摸秋棉的頭發,“沒有想不開,你辛苦了,也別太擔心,過後我會同你解釋。”

“小姐……”

“我有些餓了,你去給我拿些吃的吧。”

白纖目送着秋棉走出去,直到秋棉的身影消失在了眼前,白纖移開視線。

“是蕭琨玉逼我的。”她又補充說。

白纖擰眉,她的話與秋棉所說的有些出入,她不明白,“他怎麽逼你的?我好好睡着你為什麽要出去?”

“他昨夜來了。”

白纖頓住。

她這一句給人的想象空間實在是大,讓白纖一時止聲,久久不應。

“秋棉當時并不在,她說遇見蕭琨玉也只不過是宮裏人傳的罷了。”

“白纖,你可知他昨夜怎麽對你的嗎?後面我不想細說了,我答應了你,自然不會再做什麽,可昨夜實在是迫不得已,抱歉。”

白纖沒有目睹昨日全程的事,對她的話也是半信半疑。

“如果不是他逼我,我不會做到這份上,投湖也是為了保身,保你而已,而且我很清楚,我如今是在你的身體裏,多少我會注意。”

白纖回想着昨日蕭琨玉與她在水中的模樣,以及夜裏她時不時睜開眼看到他為她擦着身子的場景。

她不禁抓緊被褥。

蕭琨玉……

秋棉這會端着吃食走了進來,兩人的對話也中止于此。

許是昨夜照料得當,及時更換了濕透的衣衫,擦幹了身子,又服下了藥,白纖這會沒多大難受,只是唇瓣容易幹,喉嚨也時不時有些撕扯的疼意,還有小腹那頭……

白纖垂下頭,手撫上去。

平日裏她連洗手都不敢用冷水洗,每每癸水來時,碰到一點冷水都覺着腹部的疼痛加劇,就算過了這種時候,洗冷水時,腹部都會感到一陣不适,這才導致她此後都不敢碰冷水。

昨日她落水,還是那冰冷的湖水,這會腹部倒沒多大不适。

這倒讓她稍感詫異,而後又不得不感嘆這宮裏的藥真當是神仙做的,藥效這般好,有些不真實了。

秋棉放好後,又連忙走過去伺候她起床,穿了厚厚的裙裳,又披件裘衣,懷中還抱着手爐。

白纖就這般坐着慢慢舀着白粥喝。

這會起來臉色還有些蒼白,整個人看着也有些恹恹的,沒得精神氣。

秋棉看着她慢慢吃着,想到了什麽,便随口一說,“小姐,昨晚陛下在這守了一夜。”

白纖動作顯然一頓。

“後半夜都是陛下在替你擦身子,來回不停,一直在給你擦,攬下了所有的活,秋棉在一邊都不知道該做些什麽好了。”

“陛下同你落水,只是喝了藥也沒休息,一直在這待到天明,也不知道龍體有沒有大礙……直到禦醫說你燒退了沒有事了,陛下才走了。”

白纖咬着湯匙,沉默了好一會,後擡起頭,說,“禦醫可有說些什麽?”

秋棉雙手撐着下巴,“禦醫說,要陛下注意龍體,聽話裏頭的意思,秋棉感覺也有些嚴重……”

一會,秋棉頓時放下雙手,雙眼放光看着她,說,“對了小姐!今日侯爺他們會進宮!”

白纖一愣。

“可是我昨夜的事……”

“自然是如此,昨夜小姐想不開跳湖一事在宮裏可是一下傳開了……侯爺得知後差點沒暈過去,還準備連夜趕過來,最後得知你無大礙,考慮種種後才決定今日一大早就過來瞧你。”

又提及這一事,秋棉不免還是不能理解她昨夜的舉止,加上她醒來後也沒一點輕生過後的表現,這更令秋棉有些摸不着頭腦。

“小姐你到底為何想不開要跳湖呢……你日後可還是……”

“此事說來複雜,日後我……不會的。”

喝下了一整碗熱乎的粥,又喝下了藥,這會整個身子變得暖和起來了。

白纖感覺要出汗,便脫了一件衣衫,目光放在外邊,想着祖父他們何時會到,也想着該怎麽對他們解釋昨夜的事。

但此時內心也不知為何亂糟糟的,沒法平靜下來。

過會她正要起身,準備再去躺一會,外頭傳來一道人聲——“參見陛下。”

白纖頓住,複而擡頭望過去,隔着門,蕭琨玉的身影映在上,她凝着一會,聽見宮女平聲敘述着。

“皇後娘娘已經醒了,用了早膳也喝了藥,身子沒有多大問題。”

“是的,沒有任何的不妥。”

然蕭琨玉沒有進來,過了會,他似乎要走了,緩緩轉了身。

還未反應過來,手腳已經替她提前做了回應,在他轉身之際,白纖提快步子走過去打開了門。

動靜從身後傳來,蕭琨玉轉身的動作便停了下來。

但他也沒有轉回去,保持這個動作安靜站在那,背對着她。

白纖也不知怎的,這會覺着原本要說的話好像也沒必要講了,但既然她做到這個份上,還不如一起講了算了。

可怎料,那些話到了口中就變成了這般——

“……你可是有按時喝藥?”

白纖不知道昨晚在還沒落水前,蕭琨玉逼她做了什麽,只是如今她聽到的看到的,都是蕭琨玉的好。

少頃。

蕭琨玉轉過身來,他的臉色有些許憔悴,他注視着她很久,也沒有回她這一句。

最後他還是轉身走了。

見此,白纖怔住一時半會,而後下意識擡腳,欲要追上去,哪料殿外的侍衛擋在了身前。

白纖視線從蕭琨玉的身上撤回來,眼神帶着不解看向他們,正要問一句為何擋在她面前,然她就聽到他們說——

“皇後娘娘,陛下有旨,往後您不能踏出乾寧殿一步。”

白纖有些沒反應過來,“……什麽?”

“還望皇後娘娘恕罪,屬下也是聽指令行事,若是皇後娘娘有任何的疑問,待陛下下次過來,親自問陛下尚可。”

白纖定定站着一會,終于明白過來了。

她白淨的臉色染上幾分不可思議,杏眼微微睜大。

好一會。

“他這是禁我的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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