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嫁個書生都比你強!”……
南祿閣。
槅扇門緊閉, 殿內檀香袅袅燃着,賀易行站在一處,環視了一周, 最終看回坐在憑幾上的蕭琨玉。
自那日昏倒後, 賀易行被蕭琨玉帶進了宮, 任他自生自滅了幾日, 醒來後就被告知要見聖上。
料他也想不到,有朝一日還能重新回到這, 還是從正門進來。
也是自那日後,賀易行覺着這蕭琨玉好似也沒有那般沉迷美色, 反而對朝事确實有些許上心了。
賀易行觀察着他, 不動聲色地揣摩着。
蕭琨玉坐在那, 半垂着眼,臉上不帶情緒, 保持着默然好一會, 這才掀起眼皮看他一眼。
“有一事要你做,不知你敢不敢答應。”
賀易行一聽,一下來了精神氣, 但他面上保持不動, 回,“不如聖上詳細說說, 是什麽事?”
蕭琨玉卻不急着說,反而來一句,“你很大概率會死。”
“……”
賀易行冷冷笑了一聲,一副“你也太小瞧我了”的神情,接着重重擲下一句,“我不是貪生怕死之人。”
蕭琨玉面上神情隐晦不明, 手指在幾上有一下沒一下敲打着。
“那便由你去做了。”
“自然!”
等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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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易行神情一頓,看向已經起身的蕭琨玉,經過他時,賀易行朝他側身過去。
“聖上你還沒說是什麽事。”
“有人會教你該怎麽做。”
“……”
他又不傻,“聖上你還是同我講比較好,我這人從不做……”
“吧嗒”一關門聲傳來,賀易行一下止聲愣在那。
這聖上真當是一點話都不多講,講多了仿若要了他的命一樣。
賀易行暗暗腹诽。
直到那侍衛進來,還給他塞了滿滿一盒黃金,眼神示意他,邊說,“這是你的賞金。”
賀易行卻是直接炸了毛,像撿到了什麽燙手山芋,遽然丢回給他,一臉憤懑,沉聲道,“你這是在羞辱我!”
“你看我缺這身外之物嗎?”
“?”
侍衛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點了點頭。
賀易行看自己一身行頭,幾日未換,有些破的衣衫,還有因打鬥而淩亂從而顯得不修邊幅的裝頭。
沉默一時。
最後,賀易行大步踏出去的同時,留下憤憤一聲,“膚淺。”
乾寧殿。
白纖坐在榻上,面上有些分神,似在想些什麽。
秋棉得知她被陛下禁足一事後,一時也不知該從何開口。
“小姐你也別想太多了,也許就是陛下怕你再……這才這般。”
白纖昨日燒了一宿,這會想着事情,頓覺疲憊,只能等身子好些了,她再同蕭琨玉講。
不多時,白聞帶着府上人入了宮,得到聖上應允,進了乾寧殿,對着她就是一通說教。
最後白纖只能說是自己不小心掉了湖才得以休止。
近段時日不見,這會見到親人,白纖也忍不住傾訴在宮內的不如意,說說心裏話。
“祖父,如若我說……我不想當這皇後了,你可是會生氣?”
白聞聽着一愣,随後面目染上幾分嚴肅,“如今你身為皇後,大多數事情不能任着性子來。”
白纖垂下眉眼,似有些失望和難過。
白聞端正坐着,放着腿上的手拍了兩拍,想着她投湖一事背後的原因,嘆一聲,又說,“但你在這宮裏實在受了委屈,實在是不願意待在這宮裏,那祖父也會盡力……讓你從這宮裏頭出來。”
白纖擡起頭,杏眼含水。
“但纖纖吶,祖父老了,不能護着你一輩子,你爹娘在邊關守着也快大半輩子了,你入宮被封皇後一事都回不來,若是你一個想不開做傻事,你要你遠在天邊的爹娘可咋整?要祖父咋整?”
白纖聽着心裏頭也不是滋味,“我并沒有……是我不小心……”
“我已經向陛下請求,在這宮裏待幾天,陪陪你,等你身子好了,我再回去,倘若那時你還是想離宮,不如跟祖父回府,先住幾天,想通了想明白了再做決定也不遲。”
白纖眼睛一亮,表示很贊同,點點頭。
說着,白聞看向她,“但這事還得跟陛下說一說,要是能準了,再好不過。”
白纖眸光暗淡下來,似有些不願提及他,轉過身去,不滿嘟囔道,“祖父你有所不知,他今日禁我足了,不讓我踏出乾寧殿一步。”
白聞有些詫異,但轉念一想,多多少少能猜到是什麽原因,“大抵是你落水一事讓陛下擔憂了。”
白纖卻認為不是這個緣由,擰着烏眉,“為什麽你們都這麽說,他就是這般性子而已。”
“你和陛下已是夫妻,夫妻間有不和再正常不過,鬧過就好,不需要想太多。”
白聞知曉她的性子,便又囑咐道,“待陛下來了,可要好好同他講,不要耍性子。”
白纖卻是不認同,她心中有氣,恨不得打他一頓,想到這,白纖倒為自己這一念頭愣住了。
不一會,卻又想到,這是近墨者黑,她何時變得這般小氣,一定是被他感染的。
祖父入宮也給她帶了不少愛吃的點心,可惜初愈,不能吃。
跟祖父聊了一通,白纖心底也好受多了,許是親人來探望,人看着也變得精神了不少。
白聞又囑咐了她一通,便起身離去了。
不久白纖又喝下一頓藥,一番悉心照料下,她轉眼又睡下,醒來時便感神清氣爽,感覺整個人又活了過來。
可白纖等了一下午,也沒等來蕭琨玉半個人影。
她心意已決,這會蕭琨玉遲遲不出現反倒讓她有些急了起來。
白纖迫不及待地想要同他說明自己的意向,這樣便能快些離開這宮裏。
可白纖眼巴巴等了兩日,都沒能等來他人。
這幾日她身子也恢複得差不多了,這會在殿內來來回回踱着步子,腮幫子有些鼓鼓的,顯然心情不大美妙。
秋棉看着她這般反反複複走着,覺着有些頭暈,勸道,“小姐你先歇會……”
白纖終于停了下來,小幅度喘着氣,想着再這麽下去也不是辦法。
于是她看向秋棉,說道。
“秋棉,你去叫張公公過來,說我有話想問問他。”
秋棉卻是有些為難,“小姐,我去問過了,張公公說陛下近日繁忙,沒得空過來。”
白纖卻不信,反而更氣了,她一屁股坐上凳子,手搭在桌面上,“他就是故意的!”
秋棉撫着她背,給她順順氣,“陛下近日确實是繁忙,連着幾日都上早朝了,怎會是故意的。”
“秋棉你不了解他,他先前可是大半夜不睡覺都要來我這一趟……”白纖止聲,又不說下去了。
因為太羞人。
秋棉看她這般姿态,卻是誤以為她這是想陛下了,想着這可得轉告給張公公,讓陛下好快些過來。
兩人先前鬧了不少矛盾,幾番周折都不見和好,這會小姐倒是難得對陛下産生了思念之情。
秋棉暗自想着,殊不知白纖實則是在苦惱着什麽時候才能離宮,離開蕭琨玉。
白纖也不知曉要被禁足到什麽時候,只是她等不及了,她想趕緊見到他,趕緊把話說完,趕緊收拾東西出宮,她一秒也不想待在這裏了,也不想再看到……
白纖這幾日這般急,也無非是祖父離宮的日子快要到了,她也想跟着一起走。
可見不到蕭琨玉,這事情也沒法做主。
這日,白纖打聽好了一切,也算好了時辰,殿門敞開着,就等着瞧着蕭琨玉什麽時候經過這裏。
也幸好,他上早朝要經過乾寧殿,否則白纖真不知道要該怎麽辦好了。
守在外的侍衛時不時瞟眼白纖,估計也想不到白纖一大早摸黑起來就是為了逮蕭琨玉的。
白纖定定站着,視線鎖住一處,也不知過了多久,看得眼睛都有些累了,然就在她放松之際,蕭琨玉的身影就出現了。
白纖心中登時一緊,目光灼灼盯着他,蕭琨玉也與她對視上了,只是很快,他仿若沒瞧見她似的,視若無睹般移開了視線,繼續闊步往一側走。
終于見着他一面,白纖怎會錯過這個機會,趁守在外的侍衛不注意,她飛快地踏出了乾寧殿,跑到了他的面前。
蕭琨玉的腳步随之一停。
心在胸腔內跳得正歡,白纖把手放在胸口上,給自己順了一口氣,緩過來後,她朝他屈膝行禮,道:
“懇請陛下廢了臣妾。”
蕭琨玉面上不為所動,凝着她不語。
白纖擡眼看他,又說,“你可是答應了?你若是答應了我現在就消失在你眼前。”
蕭琨玉還是不應,看向後知後覺趕來的侍衛,眼神正要示意什麽,白纖卻一下反應過來,朝他湊過去,緊緊抓着他的衣袖。
“你不要讓他們帶我回去,你也不能就這麽、就這麽禁着我不讓我走動。”
“我有話要同你說,你老是不來我這,我也沒辦法同你講。”
蕭琨玉任由她捉着自己,垂眼看着她,那眼神仿若洞察她的一切,一會。
“我不答應。”
白纖擡起頭,與他對視,狠下心來,語氣頗有些強硬以及無理,“你不答應也得答應,我不想當你的皇後了!”
說着,還愈抓愈緊,生怕他讓人帶走她,語氣又軟下來,“你先聽我說,我知道這很突然,但是我也不想一直違背自己的內心,而且、而且是你欺騙我在先的……我提出這個要求沒有任何問題。”
蕭琨玉站定一時,旋即目光從她身上離開,邁開步往前走。
他走,白纖也跟着走,抓着他衣袖走,邊走邊說。
“倘若你沒有欺騙我,我還不會如此,但是并沒有,反正我、我不可能就這麽一直給你耍着玩,我不是你的心上人,更不是她。”白纖咬着唇,語氣隐隐帶着委屈。
“所以你也清醒點,別再把我當成她了,我根本就不是她,我和她就是兩個人,不一樣的。”
“你不能為了一己之私就把我綁在你的身邊,我不願意,也不會乖乖就此聽你的話。”
周邊悄然換了一副場景,而白纖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抓着蕭琨玉一步一步走上階梯。
“如今你要是願意放我走,便是最好的結果,我欠你的人情,我也會還你的,還清後,我們……我們就不要再見面了……”
這會蕭琨玉停了下來,白纖也不再說下去,這會全神貫注看着他,目光帶着期望,就等着他開口答應。
然而白纖看到他沒有任何一絲反應,沒有應允,也不問緣由,沒有一點松口的跡象。
白纖呆住一兩秒,随後烏眉、小嘴齊齊皺起,臉上神情翻天覆地地開始變化。
說了這麽多,口都渴了,她那麽真誠的态度,那麽示弱般讨好主動,盼了幾日眼巴巴就等着同他商量,結果好不容易見上了,卻換不來他一句松口。
白纖內心崩了,也徹底被惹急了。
急得紅了眼。
她開始發洩般踩他朝靴,扒拉他衣襟,以為他聽不懂人話,嬌嗔道——
“我不想當皇後了!我嫁個書生都比你強!”
她的聲音回蕩在整個紫清宮殿,蕭琨玉任由她動作,還護着她身子,須臾,一聲應下,“好。”
白纖愣了瞬,随後終于意識到哪裏不對勁了,過會,她将頭緩緩轉過去。
才發現。
底下都站着一片黑壓壓的文武百官。
都在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