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終章

——“蕭琨玉, 這一幕,熟悉麽?”

幾秒過後。

白纖眼中的恨意一點點褪去,染上迷惘, 然是慌亂。

她遽然松開手, 那沾上血液的銀簪跌落在被褥上。

她又倉皇拿自己的裙裳為他捂住傷口。

那血流得快, 很快滲濕了她的裙裳。

她又轉過頭, 朝殿外急聲喊:

“快來人!陛下受傷了!”

喊完的一刻,白纖霎時頓了下來, 她像是被什麽震住,眼神定在那, 随後她被蕭琨玉猝不及防抱住。

他緊緊抱住她, 似要與她融為一體。

他嗓音沉而沙啞, 似穿透了漫長的歲月,來到她的耳邊。

“纖纖。”

纖纖, 纖纖。

他不斷地喊她。

白纖眼睫陡然顫動, 她整個人埋在他的懷中,呆呆的,最後她很輕地“欸”了一聲。

蕭琨玉止聲, 他緩緩松開她, 雙手捧着她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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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刻,同一場景。

他的纖纖沒有病倒在榻上, 身子安康,臉色紅潤,眸光熠熠。

白纖眼睫還挂着一滴淚,眼眸濕漉漉的。

太多場景在腦中冒現,像是過去的靈魂融入了如今的她,矛盾又融和, 她一時怔着,久久沒有反應。

過去了多久。

她在夢裏嗎?

但是過去的一幕幕實在像是在夢裏了,醒後一陣心悸後怕。

但如今的場景,又夢幻得不真實。

這世間還真有重頭再來的好事嗎?

他們各自相望着彼此很久。

最後白纖破涕而笑,露出貝齒,随後眉眼又擰成一團,癟起了小嘴巴。

委屈又可憐。

她氣息很輕很輕地喚了一聲——“殿下。”

這讓蕭琨玉霎時僵住。

繼而她又哽咽着說,“我……我如今是什麽模樣?”

“我的爹娘……祖父……秋棉可都還在?我是不是在做夢阿?倘若不是夢,可你怎麽又給我弄流血了……”

她又搖頭,按住他的傷口。

“……不是……不是我,我絕不會這麽對你的,我愛你還來不及……對不起。”

往日蕭琨玉維持的冷淡,全都在此刻崩解,他的眼眶染上了紅色,捧着她臉的手輕微顫着。

他似是很艱難地開口,“纖纖。”

“一切還來得及。”

“這不是夢。你的親人都還在,”

“……你也是。”

“可你怎麽……如今才記起我?”

“我獨自念着你好久,可你怎如今才想起我?”

張公公同秋棉匆忙踏進來,原以為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然就看到原本又鬧矛盾的兩人緊緊糾纏在一起,忘我地親吻着彼此。

……

秋棉覺得有些奇怪。

她家小姐最近老是盯着她看,還時常看着她不一會朝她露出笑容,可過一會又泛起了淚光。

一會笑一會又要哭。

怪讓秋棉摸不着頭腦的。

她還想小姐最近身子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以致小姐這般反常。

于是她每日都要問上個千百遍,“小姐哪裏不舒服了”、“不适要說阿”、“此刻小姐感覺如何”……

小姐還有一處反常的是,她突然就跟陛下情投意合了,甚至整日同陛下黏在一塊,臉上笑意不斷,讓旁人看着也不禁感到開心,一看就是……

糟了!秋棉一拍手掌,定是誰給她家小姐下了迷魂藥!

于是她霎時推開殿門,大聲一喊——

“小姐!你可是……”

秋棉一下止住聲,睜大眼睛就這麽看着陛下摁着她家小姐,白纖小小白白的腳丫子在他腰間晃,面容被陛下的身軀遮擋着,看不見,陛下則親吻着她家小姐的……

可他們被她這般突然的動作打斷了。

“……奴婢不是故意的。”

秋棉立即風風火火退下,并關好殿門。

她緩了一會,跟站在一旁的張公公說。

“張公公,奴婢覺着……皇後娘娘和陛下……這……嗯……”

張公公表情十分淡定,似知道她接下來要說的言語。

“這還不算什麽。”

又看向她,“你還沒見過更……咳,放寬心,”張公公表情一換,斜着眼瞅了秋棉一眼,又眯起眼睛,面上樂呵呵,搓了搓手。

“咱們皇宮也應當快要迎來喜事了……”

自從答應為蕭琨玉辦事後,到此之前,賀易行覺着還沒什麽問題。

直到他們來到了西城。

他們要讓他穿上女子裙裳,塗那膏澤脂香,賀易行不幹了。

“你們這是在羞辱我!”

賀易行覺得他堂堂八尺男兒,化為女裝實在是……不堪入目,不是羞辱他是什麽。

那蕭琨玉的随從抱着劍身,面無表情睨他一眼。

“賀公子,現在你反悔可來不及了。”

“在進城前,你務必要打扮好,不然。”

“我就幫你穿。”

賀易行義憤填膺,“你總得有個理由說服我,不然,我絕不屈從!”

随從冷哼一聲,非常不屑地上上下下掃他一眼,然晃了晃手中的劍。

“你好像沒那個本事不屈從呢。”

“……”

欺人太甚。

他賀某誓死不從!

……

半炷香時辰後,賀易行站在一家茶樓前,過了會,他步伐略別扭地邁了進去。

茶樓客人滿滿,小厮穿梭在衆桌間,招待着客人。

還沒落座,那小厮就到了跟前來,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客人,您……”

“不用管我,做你的事去吧。”

賀易行看着那小厮慢慢睜大眼睛,随後又慌忙掩飾了過去。

“那行,客人您要有什麽事,喊我便成。”

賀易行颔首,“好,你可以走了。”

小厮目送着賀易行走上樓後,忙将肩上的抹布拿下來,轉身“噔噔噔”上了一邊的樓。

拐了幾處彎,小厮放慢了腳步,最後來到一扇門前,同站在外的丫鬟一個眼神對視。

丫鬟便推開了門。

半敞開的門縫隐隐可見坐在此房中的人。

蘇琅坐在圓凳上,外頭日光透過窗,灑進幾許,她面容柔和,正專心品着茶。

這會因為小厮的到來,頭側了過來。

小厮端着手,低着腰身,忙道。

“掌櫃的,你要找的那般奇人出現了!”

“那人,一身女子裝扮,身材卻魁梧,聲音似男子,男子氣概直沖鼻的,這般女子一看就是練家子!”

蘇琅放下茶杯,挑起眉梢,“當真?”

“可不!真真的!”

蘇琅當即起身,“帶我去瞧瞧。”

賀易行随意找了一處坐下來,他看了一眼散在茶樓的随從,又掃視了一圈樓下形形色色的客人。

他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微微使着力,捏着茶杯一口喝下,臉上分外不痛快。

他就忍那麽一會,一會!為了家國大業,此舉又算得了什麽!

性命他都可以不要,此舉又算得了什麽!

——“你就等着那人來找你。”

——“有什麽暗號?”

——“你就說……”

賀易行又喝了一口茶,就這麽敞着雙腿,将那裙裳撐得繃緊。

随後他又意識到什麽,蹙眉,收回,夾緊。

眼看一雙雙帶着奇異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變得愈多,賀易行終于看到有人朝他走了過來。

來人是名女子,她直直盯着他,那眼神帶着堅定以及肯定。

就是她了。

在她即将來到面前時,賀易行站起來——

“麽西麽西?”

蘇琅腳步一停。

“……滴古滴古?”

賀易行萬萬沒想到,在他以女子身份待在西城數半月,即将就要開展他的衛國大業,揪出叛亂賊子,哪料蕭琨玉直接派了人過來,提前将那賊子抓了出來。

賀易行分外痛心疾首,他覺得蕭琨玉在耍他玩,他一滴血也未流,還白白忍受着裝作女子的姿态數半月!還當那名為蘇琅的女子的镖師數半月。

賀易行一拍而起,他質問那随從,“合着你們耍着我玩呢?”

“?”

“我的意思是,我什麽也沒做,這就完了?”

“你什麽也沒做?”那随從驚訝反問。

“不然?”賀易行再反問。

“你來到此處,又是喝茶聊天又是嗑瓜子,又是看戲又是約會的……”

“稍等,你說的這些都是蘇小姐一人之舉,那約會又與我何幹?”

“你沒和蘇小姐……?”

“什麽?你都在說些什麽東西?”

随從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他板正臉。

“陛下說你可以回去了。”

賀易行終于知道他原本要說些什麽了,“我正疑惑此事,你同我解釋解釋,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那随從看向京城的方向,徐徐道來。

“我們在西城的數半月裏,陛下整頓朝廷,長親王太後等人皆因叛變被抓拿,原本該就地伏法,可陛下因皇後懷了子嗣,大赦天下。”

“陛下也一改從前,勤政為民,勵精圖治,天下也已太平昌盛。”

“如今陛下同皇後娘娘已前往白路将軍所守的邊關區域,陛下将在那裏與皇後娘娘再次成親。”

說完,随從慢悠悠拿出聖旨。

“——賀易行聽旨。”

賀易行怔了會,随後一掀長袍,跪下。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才子賀易行,武德兼備,心系天下,為民行事,特封為一品宰相,欽此——”

……

他們從邊關地區回來時已過了一個月。

這日,白纖坐在銅鏡前,看着鏡中的自己。

她身體裏的人再也沒有出現。

她身子也豐腴了些。

白纖皺着眉眼,捏了捏肚皮。

都怪殿下,把她喂得像宮裏的那些小肥貓了。

白纖轉而又開始揉肚子,又想到宮外皆在傳她懷了子嗣,這個假消息到底是從那開始傳的?她都不知道自己懷了身子,外邊倒是傳得風風雨雨。

她倒想給殿下生個孩子,可殿下又不答應,她又有什麽法子。

“唉。” 她嘆了一聲。

今日蕭琨玉忙碌得緊,夜裏來她這時,躺了一會便睡了過去。

他這般努力治理朝政,都沒有殿下的風格了呢。

但總歸是好事。

身在這個位子,總得擔起責任。

她家殿下這麽努力,她也不能落後才行。

于是她在夜裏,趁他閉上眼,放松下來,她看着他染上疲憊的眉眼,在他耳邊輕聲說——

“殿下,我們生個孩子吧,我想要孩子。”

蕭琨玉半睜開眼,揉了揉她肉肉的臉頰,“不行。”

“……”

“你同我說過什麽,我喜歡的你都會去做,現在你這般,是賴賬還是只是在口頭上說說而已?”

“除這件事外。”他解釋。

“可你同我說的時候并沒有這一句。”白纖不服。

“是。”

“…你還有有理了?”

蕭琨玉點點頭。

可惡!

白纖一下坐起來,也不管他累不累了,轉而跨坐在他胯上。

“我不管,我就要,我管你想不想。”

說着就扒拉他的衣衫,在他身上到處點火。

蕭琨玉任由她在身上作亂,然閉了閉眼,複而又睜開。

“纖纖。”

白纖呲牙咧嘴的,“做甚?”

“不困?”

“我精神得很!”

“好。”

“?”

還未來得及反應,她轉而就被蕭琨玉壓在了身下,腰帶被他徐徐拉出。

他擡起她一條腿,俯身下來。

“來吧。”

“你答應了?”

“不是。”

“……那你現在這是做什麽?”

他吻她的額頭,黑沉沉的眼眸凝着她,“我只是單純想做這件事,無關孩子。”

白纖愣了瞬,随後推開他,“那我拒絕!”

蕭琨玉握住她的足,放在肩上。

“那不行。”

“我要睡覺!”

“你睡,我動。”

“……”

“或者,你同我一起動。”

白纖捂住他的嘴,“殿下,我從前怎沒發現,原來你這般無恥呢?”

蕭琨玉拿下她的手。

“往後會更無恥,你可以期待一下。”

“誰會期待阿……”

剩下的話都被他如數吻去。

她被蕭琨玉折騰了一宿,她半挂不挂地在他身上,喘着氣,發出大大的疑問——

“不是……殿下你到底為何不想要孩子啊……”

……

某日天剛剛亮,她還在睡着,意識模糊間,她看到蕭琨玉正為她穿着裙裳,不久後又被他抱起,往外走。

“……去哪裏?”她微微睜開眼睛。

“待會你便知,繼續睡吧。”

他們又坐上了馬車,白纖在他懷中睡了一路。

到了目的地時,蕭琨玉喚醒她。

他們下了馬車,開始往那臺階上走。

走累了,他便背着她走。

歇一會走一會,目的地的面貌也終于出現在了她的眼中。

那是建在山間的一座寺廟。

白纖稍感詫異,“殿下,你怎會帶我來這裏?”

蕭琨玉牽着她的手,回,“來走走。”

他們來到寺廟門前,往裏看去,有和尚在那打坐着。

蕭琨玉牽着她,踏了進去。

走了沒多久,一位披着紅綢袈裟的和尚走了過來。

和尚單手立起,微微低首。

“施主前來,有何所求?”

白纖定住一時,看着這張熟悉的面孔,“這不是……”

蕭琨玉握緊她的手,帶她往前邁了一步。

蕭琨玉望着她一會,随後看向他的恩人。

那初陽漸漸攀上山峰,山霧散去,輝輝日光灑向大地。

有古樸的鐘聲從遠方傳來,伴随他的聲音——

“我來還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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