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風暴

第十八章 風暴

氣溫已經到了難以忍受的地步，随着前進，有種接近熔爐的錯覺。

壺裏的水還剩下一半，張揚珍惜地抿了一小口，就把壺收回背包裏。

除了武器，他們還缺食物和淡水，在不知多少米的地底，等兩種物質耗盡，不被餓死也會被渴死。

他們一路走得飛快，沒多久，詭異的現象又出現了，當跨過一步後，灼熱的氣溫突然降了下來。

葉子寒朝空氣中摸着，終于找到氣溫的分界線，略一摸索，發現這面看不見的牆并不是想象中的平面，而是冷空氣擠壓着熱空氣，兩者僵持不下，形成凹下去的弧面。

“我們是不是走過了啊？”張揚第一時間就想到，熱源埋在了岩壁裏，他們恰好路過卻不知道？

“還在前面。”

“哦，還在前面啊？”張揚喃喃道。

“那應該不遠了。”葉子寒點頭。

唦唦唦，有碎石從身後滾落，衆人回頭看去，大蜈蚣正爬得起勁，忽然覺察氣氛不對，一擡頭，見他們盯着自己，大蜈蚣又緊張地一動不動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家都假裝沒看見。

醫生和布魯諾走在後面，時不時回頭跟大蜈蚣玩123木頭人。

忽然，起風了，冰涼的風刮得岩洞裏嗚嗚直響，當再一次回頭，布魯諾驚訝地發現大蜈蚣卷成了一團。

它這是害羞嗎？布魯諾表示難以理解。

前方傳來兩聲悶響，轉過頭一看，張揚和葉子寒已經癱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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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有埋伏？！”

“不，他們沒受傷。”醫生再一探脈，發現心跳像上滿了發條的馬達，砰砰直撞。

布魯諾摸了摸胸，真奇怪，心跳也很快，還有點喘不過氣，看了醫生一眼，醫生的臉色好不到哪去。

“我的頭好疼……嗚……”慕容楓捂着頭，表情很痛苦。

“這是怎麽回事啊？”明輝看着慕容楓也莫名其妙地暈了過去。

“是磁場風暴。”

“磁場風暴？”明輝一愣，太過專業的詞彙對于從小生活在鄉村的他來說，實在過于深奧，但光看幾人的反應便知不是好事，視線落到縮成一團的大蜈蚣那，生物都有避難本能，面對危險，大蜈蚣緊緊團着，像一塊巨大的石頭。

“對哦！它的殼是石頭啊！”現成的堡壘不用白不用，周浩天朝他們一招呼，率先抱着江流跑到大堡壘那，找了道縫隙鑽進去。

大蜈蚣很大，團成一團後，裏面形成了小山洞，只是洞裏不甚美觀地挂滿了長腳，周浩天也不介意，讓江流靠在蜈蚣的肚子上。

沒一會，葉子寒他們也被搬運進來，與江流并排放在一起。

大蜈蚣郁悶呀，腦袋堵着洞口，擺動觸角無聲抗議，見他們不搭理自己，大蜈蚣彈彈腳，打算把不速之客踢走。

它的腳真多啊，一動起來一排鈎子危險地劃過，醫生用手術刀敲敲它的肚子：“別亂動哦。”

上百只鈎子硬生生停下來，大蜈蚣乖乖的，憋屈得直瞪眼。

“心跳已經恢複正常，這蟲子果然可以擋風暴。”布魯諾檢查完病患，松了口氣。

醫生問明輝：“你确定是磁場風暴？”

明輝茫然：“不是你們說的嗎？”

周浩天見他們望過來，趕緊擺手：“我什麽都沒說呀。”

明輝低頭，急劇地想着。

“是磁場風暴，這句話是這樣說的，但最先是由誰提出的呢？”絕對不是自己，明輝就連什麽叫磁場風暴都不懂。

關于那聲音明輝怎麽也想不起來，只知道是個男音。

“還有一件事很蹊跷，你們還記不記得張揚在溫度分界線說的話？他問是不是走過了啊？當時是誰回答他的？”周浩天問。

經刑警提醒，Peter醫生也想起來了，搖頭道：“沒人回答。”

“有。”明輝卻說，“有人說還在前面。”

小山洞裏頓時一片沉寂。

周浩天最先站起來：“我去探探路。”

“別去，風暴還沒停！”醫生喊住他。

“對我沒影響。”周浩天攤手，誰叫他是只鬼呢？

爬出大蜈蚣，周浩天鼓足勁往前跑，幾百米後，周圍的岩石上開始散發出星星點點的磷光，磷光中，路面漸漸寬廣，周浩天最終來到一處巨大的山體空洞，前方斜斜插着一個奶白色的龐然大物。

像是大雞蛋，一半埋進了地裏，露出的部分破了好幾個洞，周浩天圍着它轉了一圈，最近的破洞離地面差不多三十米，他摸了摸大雞蛋，手感怪異，像是鋼又像是泥，他撿起石頭一下一下地鑿，大雞蛋的硬度超乎想象，堅硬的石頭碎了，被鑿的位置卻連劃痕都沒留下。

周浩天快步返回，迫不及待地把消息帶給大家。

大蜈蚣還是堡壘狀态，周浩天爬進去後，發現張揚他們已經醒了。

“發現了什麽？”醫生好奇。

“有，前面……”周浩天比劃着，把大雞蛋描述了一遍。

“原來如此，那麽說，氣溫變換和這只大蜈蚣，都是受到它的影響？”葉子寒畢竟很冷靜，一下子就想到了點子上。

“沒準磁場風暴也是它弄的。”周浩天說。

“但那些人面鳥又怎麽解釋呢？”醫生想不通，若是大蜈蚣是由于磁場影響産生的變異，難道人面鳥也同理？但人類和鳥類的DNA不同，不可能生成人面鳥，那就只剩一種可能，這種生物并非基因變異，而是一開始就存在的物種。

但地球上真的存在這種生命嗎？

“等過去看了再說呗……哈嚏！”張揚吸吸鼻子。

“靠！自己不穿衣服，活該了吧？”葉子寒把污染源推去角落。

“怎麽能怪我呢……”張揚委屈地穿好衣褲，“這樣行了吧？”

葉子寒朝他揮手，趕他走。

張揚在角落裏可憐兮兮地縮成一團，小火跑到他身邊，冒出一朵鼓勵的火苗，叫他不要傷心。

大蜈蚣這時候動了，一圈一圈松開身子，風暴停息，堡壘解體。

“江流由我來照顧吧。”布魯諾說着，身形暴漲，變身成毛茸茸的狼人，把将昏睡的江流抱懷裏一蹦出了堡壘，冰冷的環境中，暖烘烘的狼人确實是最好的選擇。

明輝身子冰冷，慕容楓說什麽也不讓他碰，之前的餃子還沒算賬，別以為獻殷勤就會原諒他！

一直處于被動的慕容楓甩開明輝，大步前進。

明輝提醒：“你的腿……”

“沒事！”慕容楓挺直腰板，別忘了他的本職，他可是從殘酷的訓練中存活下來的精英，這點傷算什麽？

葉子寒畢竟細心，見慕容楓腳步不穩，發布旨意：“明輝，你看着點他。”

張揚朝慕容楓嘿嘿一笑：“還不快謝主隆恩？”

慕容楓心裏可別扭了，見明輝快步追上，故意跑邊上避開他，結果腳下被東西一絆，還沒回過神，身體便不由自主地順着斜坡滾了下去，前面帶路的周浩天一回頭，就見慕容楓呼一聲撞過來，周浩天下意識地伸出手，沒抓住慕容楓，卻抓住了另一個人，那手幹枯如柴，周浩天吓了一跳，手一松，那東西繼續追着慕容楓骨碌碌地滾下去。

慕容楓滾了半天，最後被凸出的大岩塊攔着，終于停了下來，摔得頭暈眼花，迷糊間感到有東西趴在身上，一摸，冰涼冰涼，還以為是明輝，心裏騰起一股無名火，狠狠一拳把對方打去一邊。

一道黑影站在面前，明輝的聲音傳來：“沒傷着吧？”

咦？

慕容楓這才往旁邊看去，陌生的幹屍經過一番折騰，脖子折了，正耷拉着腦袋望着他。

後面的人都過來一看，也詫異了。

醫生慣例給慕容楓檢查一番：“擦傷了皮，有幾處淤血，腳還能動嗎？”捏捏腳踝。

“嗚……”咬牙。

明輝也摸了摸：“有點腫。”

慕容楓縮縮腿，他可不想再被明輝照顧了，好像在明輝身邊，自己成了孱弱的大少爺似的，本想發憤圖強，偏偏天公不作美，總叫他撞大運絆到屍體。

醫生抽空對屍體檢查一番：“沒有外傷，但胸腔內出血嚴重，他遇上磁場風暴，沒地方躲，血管破裂而死，這裏環境奇特，被風幹也不奇怪。”

“他能走到這裏，真不簡單。”張揚摸索着幹屍，搜出一些小道具，有匕首有水壺，還有纏在腰上的一截登山繩，裝備很專業，可惜東西再好，也還是躲不過磁場風暴。

要不是有大蜈蚣在，說不定自己也是一樣的下場。

又一陣風吹過，張揚覺得有點頭疼，馬上看向大蜈蚣，大蜈蚣正埋頭努力爬，磁場風暴來無影去無蹤，大蜈蚣沒反應，說明風暴還沒來。

“奇怪，我的頭怎麽那麽疼呢……哈嚏！”

“你是感冒了！笨蛋！”葉子寒摸摸張揚的額頭，“有點發燒。”

醫生翻翻兜，掏出一盒藥：“一次兩粒，一天三次。”

“有藥酒嗎？”明輝問。

醫生翻翻兜，還真掏出一瓶。

明輝把藥倒手裏搓了搓，捂到慕容楓腳踝上輕輕按摩，也不知是什麽古怪手法，疼痛似乎漸漸消退，按摩完，慕容楓還站起來走了幾步。

“還沒那麽快消腫。”明輝把藥收兜裏，“你可以走路，但最好不要跑。”

這停下來一耽擱，被甩在後面的大蜈蚣追上，長長的觸角碰到狼人的尾巴，毛茸茸的大尾巴敏感地甩來甩去。

大蜈蚣覺得很有意思，兩根觸角輪番上陣，還時不時戳一下狼人的屁股。

狼人回頭瞪了吃豆腐的大色狼一眼。

大色狼縮縮脖子，終于老實了。

接下來的幾百米路大家為了照顧慕容楓，齊齊放慢了腳步，就連大蜈蚣也慢騰騰地晃悠，時不時逗一逗狼人的大尾巴。

落得這種場面，慕容楓被搞得不好意思了，明輝輕聲問：“要乘騎嗎？”

“靠！你不能換個詞？”

“要背嗎？”

“不要！”

明輝似乎自言自語：“不知下一輪風暴什麽時候來呢？要是能走快點該多好。”

慕容楓快步走起來，果然，稍微加快步子，腳踝又開始疼了，迫不得已，只好放慢速度，環顧一圈，小透明當然不用考慮，張老板和太子就更不用說了，至于Peter醫生嘛……若有所思的目光飄過去，正好對上狼人的眼，狼人不動聲色地攔在醫生前方，把求救信號擋了回去。

“上來吧。”明輝蹲下身。

無奈，慕容楓只好又趴了上去。

隊伍心照不宣地加快了步伐，慕容楓自感沒臉見人，埋着腦袋誰也不看。

和主人的二人世界被打擾，小水的心情糟透了，用觸須戳着第三者，恨不得把他的臉戳出個洞。

随着視線開闊，巨大的雞蛋出現在眼前，衆人完全被這個古怪的東西征服了，對它的外殼摸了又摸，張揚還用匕首劃了幾刀，它沒有讓大家失望，無論怎麽折騰，就是毫發無損。

“這東西好像是船艦啊！”張揚敲敲大雞蛋，“這種硬度超乎想象，它一定是從很遠的地方過來的。”

他們幾乎可以猜到，巨大的船艦從天而降，沖力不減，一路直穿透岩層，最終能量耗盡，卡在了這裏。

“破洞在這邊。”周浩天領着大家拐過去，指向空中。

離地三十多米高的位置，弧線形的殼面上有個直徑七八米的破洞。

一段樓梯從洞口延伸出來，直達地面。

“奇怪了！我來的時候沒有樓梯的啊！”周浩天詫異。

“是不是記錯地方了？”張揚問。

周浩天搖頭：“不會錯，是這裏。”

“難道有人在歡迎我們，特地放下樓梯？”葉子寒俊眉緊鎖，要是有人歡迎的話，情況就大為不妙了，那人在暗處，卻掌控了所有人的一舉一動。

對着樓梯研究半晌，周浩天啞然失笑：“丁小紅他們上去了。”

“什麽？！”張揚撲過去也摸了一把，還俯下身看了幾眼，“操！樓梯還真是從地上冒出來的！”

“他們是什麽時候跑到前面去了？”葉子寒回憶着，“風暴時期必須躲，他們要行動的話，只能是風暴前，或者風暴後，再說，蜈蚣就一條，要躲，他們還能躲去哪？”

是啊，大蜈蚣就一條，又沒有山洞，他們往哪躲？嗯……山洞……山洞……周浩天埋頭想着，忽然靈光一閃，傾斜的路毫無疑問是被大雞蛋撞擊而成，那攔住慕容楓的大岩塊又是哪冒出來的？

再一思索，周浩天終于悟了，山洞不一定是凹下去的，也可以是凸出來，對于操縱土的人來說并不難，丁小紅他們在風暴來臨前已經建好防護牆，若不是慕容楓被防護牆攔下，大家沒準還注意不到！等風暴一過，更是快一步到達，直接上去了！

周浩天跑上樓梯，洞裏是一道走廊，随着船艦傾斜，一直通向深處。

走廊裏沒有燈，乳白色的光仿佛是材料自身散發出來的，恰到好處的照明非常柔和。

周浩天正想着叫他們在外面等，自己進去探路，沒料到大蜈蚣忽然擺動身子，顯得焦慮不安。

“糟了……又來了……”葉子寒捂着頭，心髒突然跳得失控，血液泵得眼前一陣陣發黑，強勁的磁場顯然是從船艦擴散出去，葉子寒身子一軟，倒在強有力的臂彎裏，張揚憑着最後一絲清醒，抱起葉子寒直奔上樓，說來也怪，進到走廊後，心髒失控的感覺一掃而空，緊接着所有人都逃進了走廊，僅僅慢了幾秒，慕容楓和江流的口鼻開始冒血，情況比葉子寒嚴重得多，明輝和醫生緊張地照顧病人，還沒來得及喘一口氣，莫名的壓迫感從洞口傳來，轟一聲大響，爆炸般的風壓把一行人吹飛得老遠。

大蜈蚣竄進走廊後松了口氣，真要命，沒想到磁場那麽強，無計可施下，只好跟大隊前進，但是……他們人呢？

視線掃了一圈，落到唯一屹立不倒的小透明那，大蜈蚣好奇地探過腦袋，周浩天氣得拽了一下它的觸角，罵道：“看你做的好事！”

大蜈蚣不懂，擺了擺被拽疼的觸角，目送小透明怒氣沖沖地跑向走廊深處。

走廊深處，該暈的暈了，不該暈的也暈了，剩下三個非人類依舊忙碌地照顧傷患，周浩天趕過來時候，傷患們已經妥妥地處理好，正并排躺着呢。

大蜈蚣知道錯了，不敢接近，只好遠遠看着。

忽然，一個傷患動了動，大蜈蚣警惕地仰起腦袋，醫生也發現了。

布魯諾這時候已經恢複人形，一臉驚訝地望着江流：“他還在踹被子？”

江流腳不停，奮力蹬着。

周浩天翻出小風給江流降溫，小風呼呼吹着，江流卻越蹬越厲害，同時一臉痛苦地翻動着身子。

“不用吹了，他的手很冷，不是熱的。”醫生檢查着，“心髒跳得很快，奇怪，這裏面還有風暴？”

布魯諾轉頭看向大蜈蚣：“它沒反應，不是風暴。”

江流臉漲得通紅，手胡亂地扒拉，像在苦苦掙紮，周浩天見情況不對，趕緊拍打想把他叫醒，受到外力刺激，江流的反抗更加劇烈，喉嚨裏咯咯直響，突然沖出一聲凄厲的嘶吼，江流竟然雙目赤紅，直挺挺坐了起來。

Peter醫生和布魯諾都被江流猙獰的模樣吓了一跳，江流起身便是一腳踢在布魯諾身上，一擊得手，第二腳再出，醫生的反應還算快，擡手格擋，才沒有像布魯諾那樣被踹翻在地，可江流的力量實在大，醫生受到碰撞後連連倒退，滿臉驚訝。

明輝坐的地方與江流有一段距離，這時候起身想追，江流卻已經遠遠跑開了。

江流身手矯捷，速度驚人，幾個起落便跳出好一段距離，正專心往走廊深處跑，忽然發現身邊多了根奇怪的觸角，那觸角實在太長，随随便便彎了一下，便把活蹦亂跳的江流又抽了回去。

周浩天飛身撲上，勾過江流一記手刀……

傷患們再次安安靜靜地并排在一起，糧食一個都沒逃，大蜈蚣開心地擺動着觸角。

醫生給江流喂了幾口安眠藥水：“一直讓他暈？”

周浩天坐下，望着江流嘆道：“現在的是影子，不能讓那家夥起身。”

醫生點頭，看向走廊深處，傾斜的走廊筆直，一眼望不到頭。

“你說，這條路通去哪呢？”布魯諾站到醫生身邊。

“地獄吧？”醫生輕笑着。

布魯諾環上醫生的腰：“我陪你。”

明輝一聲不吭地坐在慕容楓身邊，垂着眼，不知在想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