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他走在青春的歲月裏
黑暗裏,王小癡一直沒答話,陶摯向來睡得快,等了一會兒,不覺就睡着了。
第二日早,二人安靜用飯,彼此偶爾看對方,眼神對上,臉上皆先帶了笑。
王小癡的笑是有些掩飾的,強自鎮靜,陶摯的笑卻是自己也不明了的發自內心的歡悅。
所以昨日做的決定是對的,因為今天這樣開心。
陶摯換上那件薔薇色衣裳,離宮一個月,身高見長,安娘做的衣衫竟沒兩件能穿的了。王小癡新奇瞧他,眼中是愛慕之意,笑道:“我以為你只喜歡黑白兩色。”
陶摯不由笑了:“哪兒啊,是他們配的花色和刺繡我實在穿不出去,只好囑咐做黑白純色的。今天去我母親那裏,昨天她說我衣裳太素,我就換了這個。你瞧還行嗎?”
王小癡點頭贊:“行,非常好!你穿這樣顏色別有明豔溫婉,絕對是京中最美少年郎。”
陶摯笑了,王小癡如今也被他帶的這麽愛誇贊人了。
見王小癡向桌上印石和工具看去,神情猶豫,微有落寞。那印石尚未完工——陶摯忽想,別不是他不明了自己心意,又想着要回家吧,便坦白道:“我去和我母親說,不做錦衣郎了。”
王小癡聽聞此話怔了,目光驚喜望向陶摯,歡樂浮上面龐,整個人不敢相信那樣!
陶摯被深深的感動,心前所未有的松快,也前所未有的喜樂。且讓他們先一起伴着,不管未來怎樣,他們現在相處得這樣好。
生命是為了什麽呢?不就是為了這一刻的歡欣嗎?
王小癡送陶摯到院門口,面龐微紅,目光明潤,醞釀了好一會兒,最終只含笑說了一句:“我等你回來。”
陶摯笑點頭,轉身歡樂出院門。
他好像從沒有這麽開心過。周遭的景物都燦然生光,耀眼明亮。他走在青春的歲月裏,他相信自己的識人眼光。他如此幸運,唇角止不住上揚。人生如此美好。
陶摯沒帶從人,問路走到母親府邸。高大豪華的府門前有十多人候立。那些年青人上下打量他,目光各異,誰也沒言語。門終于打開,出來一個挺胸腆肚的主事模樣人,身後跟着四個小厮。門前候立的人簇迎上去,紛紛行禮,再送上手中拜帖和或大或小的錦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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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主事說:“莫擠,一個個來。”打開錦囊看一眼,然後将拜帖放到身後小厮端的托盤裏,大約是根據錦囊裏東西的貴重程度安排拜帖的先後順序,目光做出嫌棄或不以為意的樣子,卻掩不住眼底的滿足。這人最後看了陶摯一眼,問:“你呢?做什麽來了?”
“拜見長公主。”
那人笑了:“公子怕是第一次來,你也學學他們。可準備了拜帖禮物?”
陶摯說:“沒有。”
那人笑:“那你就準備好了再來。衆位公子跟咱進府。”
陶摯道:“是長公主約我來的,煩請通報,我叫陶摯。”
“喲。”那人笑了:“可有信物?”
陶摯搖頭。
那人複笑:“那就難辦了,沒有拜帖禮物,只說長公主約見,可怎麽通報。”甩身進府。兩個看門小厮望着陶摯笑,一個就道:“好個模樣,像有造化的,快回去準備金銀珠寶,多準備些,明天你就能排第一個了。我家長公主每天會見的人有限,排前面才有希望,否則就得下一日再來。”
陶摯站在那裏,想進府之法,或者等宗泓來了随他進府?
可陶摯不想見到宗泓。
陶摯站了好一會兒,被看門小厮瞧得不自在,只得慢步走到街口,立于樹後。想也許母親出來了,攔住母親車轎?或者等宗泓來,喚住宗泓。想着王小癡的模樣,陶摯覺得這事還是今天解決利索了為好。
哪知過了午時,母親也未出府,倒忽的打馬過去幾人,正是宗泓。陶摯追上去,哪裏來得及,宗泓馬疾身迅,刷的跳下馬,扔了馬缰與仆從,人已進了長公主府。
陶摯停步,沒追上宗泓也就算了,正好不見他,明日再來。反正今天已是來過了,明天帶了程柱來,他上次請太醫時怎麽見到母親的?
陶摯慢步回家,方進浣花胡同,聽身後馬蹄聲疾,回頭,正是宗泓。
陶摯站立微笑。
宗泓滿面歡欣跳下馬,抓了陶摯雙肩道:“清徽,為兄可找到你了!”緊跟着便是一個大大的擁抱。
陶摯費了點力氣推開他,笑道:“誰是你兄弟。”
宗泓喜笑:“也是,從姑奶奶這裏論,你豈不長我一輩?所以我斷乎不肯,只還叫你兄弟。”細端詳陶摯:“一年多沒見,嗯,長高了,不過容貌越發俊美明亮。可知我一直想念你?前月去找你,你竟離了教坊,問詢永安長公主,她只說沒有清徽這個人,今天才告知我你是她兒子,你也瞞得我好苦!我等不及你來,快馬來接你。”
“去哪裏?”
“見你母親,說你做錦衣郎的事。我如今做了錦衣郎統領,你以後跟着我,一切都好!”
“我不做錦衣郎,煩你告知我母親一聲。她府門我進不去,沒有拜帖禮物。你代我說一聲吧。”
宗泓詫異轉笑:“你要什麽拜帖禮物。好好,我代你轉說,從嚴治守門人沒眼色的罪。不過錦衣郎還是要做的。你收拾收拾,回過你母親,就随我去宮裏。其實也沒什麽要備的,不過幾件貼身衣物,外衣都是統一定制的,若少什麽,有我呢。”
“我不做錦衣郎。我去和母親說的就是這事。我害怕騎馬,我小時候騎馬摔下來過。我學不了騎馬,做不了錦衣郎。”
宗泓愛憐攬住陶摯肩:“為這啊。不要怕,你那時小,現在摔不了了。我教你騎馬,管保沒事。”
陶摯推開他胳膊:“我說不學就是不學。”
宗泓點頭笑:“是,我也不能強拉你上馬不是?不過清徽,哪裏有男子漢不會騎馬的?你就不想策馬馳騁,跨山川河流,展英雄氣概?”
“不想。”
“好,不想。先不說這個。我見你太歡喜了。已到你住處門口,快帶我進去瞧瞧。”
陶摯搖頭:“沒什麽瞧的。你去忙吧。”
“哪裏要忙,都這個時辰。你請我吃晚飯。”
“沒有晚飯給你吃。”
“清徽太小氣了。你不請,我上門吃,搶你的飯。來來。”宗泓拉着陶摯往院門走。
陶摯掙開他,誠懇道:“臨清公,我真的不方便請你。家裏有人,有事,你去吧。”
“誰?”宗泓奇異,“我更要看看。”
陶摯一把拉住他:“我的老師。我請的先生教我彈琴。他喜清靜,不見外人。你不要搗亂,這就去吧。”
“老師?簡岱?”
“不是,是一位王先生。”
宗泓笑:“哪裏來的王先生,琴彈得比簡岱好?簡岱的琴技我就不說什麽了。你請他們不如請我,我教你。”
“你哪有時間。先生我已請了,說好教三年,你去吧。不留你了。”
宗泓眨眨眼,笑道:“不對,清徽,你這麽趕我走。怕不是因為彈琴的先生,而是府上還有別的什麽人,難道是——哪裏來的花仙?”他雙手握住陶摯肩,笑問到陶摯眼睛上,陶摯側頭躲避,便這時,院門被推開,王小癡出現在門際,邁下臺階的腳步停住,看向他們。
宗泓轉頭,看到王小癡,愣了,随即便是一笑:“十九叔,您怎麽在這兒?”
王小癡——十九皇子福王宗韶走下臺階,從宗泓手臂間解脫出陶摯,淡淡笑了一下,沒說話。
宗泓有點尴尬,笑道:“難道——清徽說的教琴先生就是您嗎?”他笑嘻嘻的轉頭瞧陶摯,完全不以為意的樣子,道:“你竟說是王先生。這不是我十九叔福王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