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想用一生陪着他

陶摯被問的有點發懵,為什麽要諒解這個?那有什麽可諒解的。因道:“我明白,他是你的朋友,我亦是你的朋友。”

宗韶一笑,沒再說什麽。

宗泓穿了平民衣,住在灰蒙蒙的營房裏,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暗淡了,再無往日氣勢威風。他對陶摯說:“我的一生完了。”

陶摯安慰道:“別這麽說。等過一陣子,你父王會幫你的。”

宗泓苦澀的笑:“你可知,事情未明的時候,我爹命我自殺。他怕我抵受不住刑獄,招出不利他的話來。我思來想去舍不得死,挨了一晚,好在第二天刺客落網招供,景王逃亡,聖旨下來,我僥幸得活。我爹生我的氣,說我不孝,不遵他的命,不是他的兒子,将我趕出家門。現今我一無所有,只有到這裏守陵,找個地方安身,混口飯吃。”

陶摯說:“我是你兄弟。”

宗泓感動的笑了:“這輩分有些不對,但我喜歡這話,咱們是兄弟。我現今已經沒有兄弟了,只有你肯做我兄弟,認識你是上天對我的恩賜!”宗泓眼圈紅了,扭轉了頭。

宗韶給宗泓帶來很多銀兩衣物,讓仆從卸下車來。宗泓的妻已有六個月身孕,不顧一切來這裏陪伴宗泓,只随身兩個丫鬟,日子很是清苦。宗泓含淚拜謝。宗韶安慰道:“撐過這一陣子就好了。缺什麽少什麽,告訴十九叔,不用客氣。”

陶摯不知宗韶車裏竟備了這些財物,體會到宗韶為人的善良周到。自己只想着來看望宗泓,給以情感上撫慰,宗韶卻是帶來物質給予有力的實質幫助。而此前,宗泓對宗韶并不親,也不見友好,宗韶卻如此仁厚,伸出援手。

與宗韶在一起,陶摯覺得自己每一天都在成長,體會着人間的溫暖,心生感動。

離開宗泓,陶摯對宗韶說:“你知我為什麽不喜歡出來與人交往?我在宮中拘禁十年,對外面的人和事都太隔離陌生,每多接觸一點,就多一點不是我想象的樣子。我怕失望,寧可不出來。十年間,我讀了無數的戲文、史書、閑文,覺得對人世很了解了,可現實總是讓我驚心。一個父親,為什麽不愛自己的孩子?我覺得那簡直是惡人。”

宗韶看左右無人,輕聲道:“你想過沒有,做父親的為什麽那樣決定?我不是說他對,而是處于他的環境,他為什麽這麽做。從父親的角度,也許兒子牽連他,就是兒子錯,兒子不肯為父親犧牲,就是兒子惡。近來我寬容許多。當一個人做出違背我觀念的決定時我都想一下,他為什麽這麽做,他的為人,地位,處境。我認為好的父子關系,應是父親全力救兒子,兒子全力救父親,否則若都期望對方付出,那實在是痛苦的感受。人生于世,最珍貴的是人與人間彼此的情意,可能得到實在有些難。你怕失望不與人接觸,我卻因為失望太多,太空虛,反希望認識更多的人,尋找哪怕一絲的善意。你知道那種感動嗎?陌生人之間的一個善意笑容或幫扶,都能讓我的心情好很久。覺得生而為人,可以這樣幸福。”

陶摯笑點頭:“我明白了,你是我的老師,引我敞開心靈接納這世間。”

入了城,看着過往行人,陶摯道:“我從沒有覺得行在人潮中是這樣幸福。做生意的在盡力多賺錢養他的妻兒;官員在展望他的仕途,擡轎的仆人在付出他的力氣,書生在想他的學問;孩子在盡情玩耍……他們也許不那麽高尚,不一定擁有純粹心靈,可他們都在盡力追逐自己的生活,為了自己的美好盼望。我以前實在是太絕對了。”

宗泓很容易的就讓他感知恨怨,宗韶也可以稍瞬讓他的心寬敞平和下來。宗韶有如此美好清靜的心靈、溫暖淳厚的為人處世,陶摯感慨又珍貴地看着宗韶,幸運遇到宗韶,與宗韶為友。

下午簡意來了,眉眼郁郁,神情索淡。宗韶問他怎麽了,做什麽來,簡意只道:“不看見你我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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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韶有些歉意地看陶摯,陶摯如今受了宗韶影響,想着簡意為什麽會這個态度對宗韶?有了更多的理解和寬容,因此親切招待簡意。

簡意落落寡歡地坐那裏,凝愁帶怨,也不說話。宗韶無法,只有說:我們彈琴,你在一邊聽?

他們兩人在那裏輪流撫琴,簡意在一邊滿面愁緒的出神,就是不走。

于是留簡意晚飯,席間每一樣菜上來,宗韶都會将最好的先夾給陶摯,他們兩人日常吃飯已經習慣這樣了,簡意不滿,道:“王爺為什麽不給我夾菜?”

宗韶眨眨眼,沒說什麽,但下一個菜來了,仍是只給陶摯夾。簡意憋悶的放了筷子,拿了酒壺在手,仰頭喝,陶摯向宗韶示意,宗韶拿去簡意手中酒壺,說:“你少喝些酒,吃菜。”

簡意不情願地坐在那裏,不夾菜,大眼睛只盯着宗韶。宗韶只做不知,剝了一個蝦,放在陶摯碗中。陶摯不好意思,忙忙的剝了一個給簡意。簡意無精打采吃了,也不說話。如此宗韶照顧陶摯,陶摯照顧簡意,三人飯罷,撤席,上茶,宗韶命跟簡意的人好生伺候簡意回家。簡意說:“我不走。你們接着彈琴,我聽。”

宗韶皺眉,陶摯笑道:“我來彈。”這邊擺琴,陶摯起身出去方便一下,待回屋時,見簡意正可憐巴巴地望着宗韶說:“我也住在這裏行不行?”

宗韶一臉無奈:“不行。你回家吧。”

簡意傷感:“為什麽你和他住,就不能和我住?”

宗韶不能答。

“他哪裏比我好?”

宗韶不知說什麽好的樣子。

“或者我哪裏不好?我改成不成?”

宗韶歉疚道:“從知,你已成婚了,有人在等你回家。”

“我不回,我不喜歡她。”簡意大哭了。

宗韶慌忙安慰道:“你別這樣。”

簡意只是捂臉哭,宗韶不知怎樣好,伸手想拍簡意肩,終究沒有落下去。

簡意哭了一會兒,最後抹了把眼淚,道:“沒什麽,就是今天有個差事辦砸了,心裏不高興。我想辭職不做了。你又不肯養我,你養他。”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簡意說他指揮錯了流程,上司本看他不慣,生氣訓斥他,他自知理虧,但也不肯受訓,與上司吵了一架,離開光祿寺。

宗韶道:“那良釀丞叫什麽?明天我去良釀署,瞧瞧他,不是什麽大事,先回家,明天繼續上班,這點小事就打退堂鼓可不是你的作風。”

“你還管我?”。

“你多大了?跟孩子似的。快回家吧。”

簡意怔怔看着宗韶,喃喃道:“明明是我先認識你的。我陪了你那麽久,你為什麽就不能是我的呢?”

“你醒醒。”宗韶嘆口氣,道:“一會兒陶摯回來了,你就走吧。”

簡意扯住宗韶袖子,仰臉笑:“我不走,我要他看見你我這個樣子,也是為他好。我知你喜歡看美色,但美色閱盡,你最終還是會發現我才是最好的那一個。廖缃荀皎白栩,哪個長久了?”

宗韶道:“從知,我覺得我真的喜歡上陶摯了。”

簡意手一頓,沒應聲。

宗韶繼續道:“我想用一生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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