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顆完好的心最珍貴
宗韶拉了陶摯回房,讓陶摯坐下,說:“我給你講廖缃。”
“不用,不用不用。”陶摯忙連搖頭。
宗韶道:“那時宣陽長公主要我斷絕與簡意往來,我只好尋由頭,找旁人相伴,便下帖子請廖缃來府,幫忙鑒賞畫。他出身詩書世家,父親是翰林學士,本朝名畫家,在宮中教過我們學畫。他書畫在帝京年輕人間也是一流,他與我講畫,前後總計沒一個月,因為他言語間總愛刻薄簡意,我初開始忍了,一次他邀請京中才子聚會,大家言笑間評選京中四大風流人物,有人提名簡意,廖缃就說:簡意算不上,他不學無術,只會吃喝玩樂。
我再不能忍,當即接話道:本王最喜歡吃喝玩樂。
我這麽不給他面子,宴會不歡而散,從此他再不來王府,我也不再邀請他。我和他所有的過往就是這些。”
陶摯嘆息:“可憐的廖公子。”
“是,我對他抱歉。可我當時就是忍受不了別人說簡意不好的話。”
陶摯點頭,愛憐握住宗韶手:“好,我以後再不聽你和廖缃談話。”
宗韶歉疚笑了,拉陶摯在懷裏,溫柔吻上去。
他們正是情濃意蜜時,外間的人與事都不放在心頭。有一日廖缃請示宗韶可否學一下南梁語言,觀一觀南梁地圖,聊一會兒南梁政務人情?
陶摯大感興趣,當即明亮了目光,可宗韶淡然道:“以後再說。”将廖缃打發走了。
看着廖缃離去的背影,陶摯頗有不忍,勸宗韶道:“聽他講講多好。你以後要用。”
宗韶搖頭,手愛戀撫摸陶摯臉頰耳垂:“理那些做什麽,眼下我只要和你在一起。”春意籠宗韶眼角眉梢,唇吻在陶摯頸間溫軟魅惑,陶摯哪裏經得了他挑逗,當即便沉醉情愛,将學習增長識見的心抛之腦後。
一路行得慢,走走停停,陶摯看見好風景就要賞,宗韶當然遵從陶摯的心願,凡陶摯的話比聖旨都靈,砸河觀魚,坐松枝冰橇沿凍冰的河床滑下,采摘野酸棗,追逐羊群……廖缃遠遠率人跟從,驚訝地旁觀尊貴的王爺和陶摯恣肆玩這些孩子游戲。他并不阻攔,也無不快的表現。陶摯發現自從宗韶說了不讓廖缃傷害自己的話後,廖缃對自己客氣多了。
到揚州時已是二月中,揚州都督荀燦率衆迎到城門前,他身邊站立一高大英武少年,俊秀挺拔,那少年目光刻意回避宗韶,讓陶摯想,難道這就是荀二公子荀皎?
正要入城,身後忽有快馬飛般而來,竟是宗泓!他風塵仆仆,一身素服,身背弓箭,懷中赫然兜抱着一個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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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摯忙迎上去,從他手中接過嬰兒,那嬰兒大眼睛眨一眨,癟癟嘴,轉頭撲回父親的懷抱。
“這是——”
宗泓紅了眼圈:“拙荊病逝,京中再無留戀,我帶了璞兒追你們來了,随你們去南梁,十九叔您收留我嗎?”
宗韶道:“我去南梁,怎能再添上你,和孩子?”
宗泓苦笑:“沒有十九叔照拂,我在京中日子過不下去,跟着您,至少有口飯吃,至于運命,怎麽也不會比現在更糟。”
“先進城休息吧。”宗韶道。
陶摯忙喚安娘照顧宗璞。
于是擺酒接風,荀燦在都督府內置了約三十多桌,集齊大小官員将領。宗韶向來寡言安靜的性子,廖缃也矜持清高,沿途宴席都簡短結束,今次宗泓在場可就不同了,宗泓很能掌控場面,言語到位,舉杯豪飲,很快與衆位将領打成一片,席間氣氛熱烈,飲至痛快處,宗泓彈劍做歌,英風豪邁,壯志悲慨,收獲一衆人心。
陶摯終于明白宗韶說的,在衆皇孫中,皇上最喜宗泓。可惜因為馬球場被刺案,宗泓失了皇上的信任與歡心,又失去太子親情,落至如此處境。
盡歡而散,連宗韶都喝多了,陶摯扶宗韶離席,宗泓立即上前攙住宗韶另一只胳膊,與荀燦等一衆官員告別。
陶摯知道,宗泓是在人前為自己掩飾,不讓自己男寵身份太過突出。
陶摯感動。
方進住處,宗韶就吐了,一通收拾折騰,好不容易安置宗韶躺下,宗韶暈乎迷離中拉着陶摯的手喚“阿福”,還不住起身往陶摯身上撲,又抱又親,陶摯擋都擋不住,宗泓擺手退出。
宗韶第二日午後方醒,頭暈目眩,陶摯在一旁端醒酒湯給他喝。宗韶道:“你知我為什麽不喜歡宴會?因為有宗泓這樣的人在,我總是覺得自己很笨,我也想過,像他那樣交往為人,但我做不到。”
“何需像他那樣?每人有自己的性情愛好追求。你已是王爺,還想怎樣?這樣就很好,你若像他那樣八面玲珑,我未必喜歡呢。”
宗韶笑,想一想道:“我總要問自己,這一生達成怎樣的目标。世間已經有那麽多尖利嚴酷,我就做一個溫柔的人還不行嗎?人總要有點念想。殘損容易,美好難得。追求就追求那最難的,多少人在欲望的追求和世事的打壓下千瘡百孔,一顆完好的心最珍貴。我慶幸出身讓我不用太多摧眉折腰,得以保存自己天性,我已很幸運幸福,然後遇到人間最珍貴的絕無僅有的你。我私心希望,你以後再尋,也只尋有溫柔心性的人做朋友。人間追求無盡,終究要尋一個美好。”
陶摯警覺,心跳,果然宗韶接着道:“阿福,宗泓來了,你與他留在此地,有他照顧你,我很放心。此去梁國是國事,帶你同行不方便,你要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