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你再縱容我一回行不行

第二日荀燦派人來請陶摯學兵法。荀燦請陶摯坐,然後将兩本薄薄的小冊子鄭重送給陶摯,目光中有無限深遠之意,讓陶摯心下暗驚。這荀将軍初見自己時目光裏的不屑比廖缃初見時也不遑多讓,只因宗韶将自己托付與他,怎忽的就這麽大轉變?

荀燦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道:“陶公子,這兩本書是令尊所著,當年給我習讀——”荀燦說着,眼中有沉重傷痛。

陶摯震驚了,手不由翻開書頁,裏面的字毫無筆鋒章法,哪裏會是父親的筆跡!即便自己記不清父親的字體,父親好歹是探花郎,這樣的字哪裏會科考取中!

荀燦道:“令尊将兩部著作給我時便要求,謄抄後将原本毀掉。我初始舍不得,埋在樹下壇中,後來令尊被廢太子謀逆案牽連,我害怕,連夜将書挖出燒掉。——我有罪,令尊待我恩重如山,救我性命,我怕牽連,竟連他的手稿也沒留下——”荀燦大手掩住面,痛苦自責不已。

陶摯微顫看書目,見一本是韓非子解注,一本是兵略。他各翻看了一頁,就将兩本書抱在懷中,悲欣交集,心幾乎跳出胸膛,父親的書,父親的思想,來到了自己身邊!

他看向荀燦,些微顫抖說:“将軍,您可能将我的父親講給我聽?”

荀燦道:“我與他在太學相識,有一天我舞槊,他見了大為贊賞,要我教他武藝,就這麽成為好友。我考武,他考文,那年武考忽然改革,先考孫吳策對,再考弓馬。我是遺腹子,母親管不住我,沒讀過啥書,他就緊急給我補課,要我背書,可我沒背下他寫的文章,結果策對被刷下來,連參加弓馬考試的機會都沒有。而他中了探花,還被選為驸馬。我沮喪,他就陪我喝酒,為我籌劃仕途。他與當時的太子交好,我托他在太子府給我尋個差事,他說不行,我們親如兄弟,要分開就職,互為援助。他寫了這本兵略給我,要我背會了,去太尉府自薦,太尉果然收我為門生,又安排我入軍郊大營歷練。他告訴我從此不要找他,彼此情誼心裏知道就行。過了四年,有人向太尉下手,我和幾名将官被陷害入獄,太尉為了自保,放棄不救,你父親動用所有人脈,将我保了出來,救我活命。我說我就跟了你吧,做你的保镖侍衛,他說不行,你的理想是做大将軍,重現祖父輩榮耀,我一定幫你做到。他又給我寫了韓非子解注這本書,讓我背會了,向二皇子英王自薦。他看人極準,英王果然重視我,将我列為屬官。我那時不解,問他太子與英王勢如水火,将來太子一定容不下英王,為什麽讓我投靠英王?他說有他在,太子只要登基,他定能保我為高官,而太子若倒,我也不會被累及家小。他那時已不看好太子,漸漸疏遠太子,過三年,太子謀逆案突發,他并沒有參與謀劃,那天他去馬場買馬,太子曾派人找他可沒有找到,但皇上盛怒之下,只因供詞中有曾找他的表述就将他列為謀逆同黨。你的母親去宮中哭求三天三夜也沒有用——”

陶摯低頭強忍着不哭出聲——沒有人跟他講過這些,母親和簡伯父從來沒對他提及舊事一句,那一定是他們心中解不開的痛。

荀皎過來将陶摯抱在懷裏:“孩子,我一直以為你不在了,因為過了三個月,永安長公主府送出小棺木,說她的兒子死了。我還悄悄跟去墓地,這些年一直去掃墓——”

陶摯道:“那是我的弟弟,我母親當時有孕在身——”陶摯在荀燦懷中大哭了。

陶摯離開荀燦出門時遇到宗泓,宗泓見了他的模樣唬道:“這是怎麽了?”将陶摯拉到他房中。

陶摯略微講了一下當年事,宗泓沉吟一會兒道:“你與荀将軍竟有如此淵源,這可是難得!荀家開國元勳,祖父輩滿門忠烈,在朝中元老和百姓中都素有聲望,你跟在他身邊,最少也能成為将軍,我不去南梁了,我跟你留在揚州。以後我和璞兒的一生就由你罩着了。”

陶摯擦去殘留淚水,道:“泓哥,讓你失望了,我不會留在揚州。”

“別,你別叫我泓哥,你一叫我泓哥我就心發顫,準沒有好事等着我。說吧,想讓我做什麽?你不留在揚州,回京城?你若回京城我可不跟你回去,你叫我泓哥也不行,在京城,你護不住我,我還是和十九叔去南梁。”

陶摯道:“不是回京城,是安娘,我托付她給你。她是南梁人,離開家鄉這麽多年,想回去看親人故土,你帶她去南梁,她還能幫你帶璞兒,她很會照看孩子,你也知道,我就是她帶大的。”

“就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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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摯點頭。

宗泓狐疑看陶摯:“就這點事你會喊我泓哥?你怎不讓福王幫你?你是怕他懷疑你去南梁?你找到了去南梁的法子?偷渡?荀皎給你小船附在大船之後?我告訴你,這一次十九叔心意果決,他若發現你,都能命人把你綁回來,他是王,沒人敢抗他的命,我也做不到。”

“你幫我照顧好安娘就行了,這你做不做得到?”

宗泓點頭。

“你與安娘熟,我才将安娘托付給你。我回京城找我娘,你不用亂想。”陶摯說。

渡江前一日,陶摯問宗韶:“要我幫你收拾包裹?”

宗韶傷感微笑:“不用,廖缃都收拾好了。”

“那我幫你做什麽?”

宗韶強忍住悲傷笑:“不用,”低聲:“你陪我就行了。”閉目吻上來。

陶摯很怕宗韶這個樣子,多虧自己心意已決,否則此時是怎樣的痛苦難過。

他們依偎親昵纏綿,一日也沒有出房,晚間宗韶說:“阿福,你再縱容我一回行不行?”

“明早你就出發了,你是不想我送你?”

“不是——那次是喝酒了,沒輕重——”

陶摯熱烈吻上他的唇,笑說:“好了,依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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